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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Chapter 37 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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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洛斯踉跄着拐过了好几条街,步子逐渐趋于平稳,最后拐入了一条深巷里。
“站住!嘿,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随着一声妇人的呵斥,三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忽然从前面一家店里窜出,兴高采烈地朝巷口这边跑了过来。库洛斯侧身让道的时候看见他们每人怀里都抱着几个大苹果。红通通的,像他们的小脸蛋一样。
这时候店主才扬着把扫帚追了过来。
“哪家的兔崽子?!皮痒了真是……”
“诶,算了吧。”库洛斯拦住了她,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硬币,“别跟群孩子计较,我这边就几个零钱,你拿着。”
“这……这怎么行!”店主收回了望着巷口方向的视线,诧异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行的行的,”库洛斯大咧咧地拉着店主回到水果摊,“要不我再拿个苹果?”
说着就随手挑了个,用袖子随意擦了擦就直接塞到嘴里,咬了口。
“嗯,蛮甜!”库洛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谢啦!”
店主愣愣地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跟看怪物似的。
“哎呀,这钱可不够啊!”
店主终于后知后觉。
这条巷子很有年头了。店面老旧,主人换了又换,当年那间杂货铺也已成了现在的水果摊。瓦砾墙砖,到处都是岁月流淌而过的痕迹。然而不论形态如何变幻,那份恬静的气息却始终没变。
也许,变了的只有人吧。
库洛斯这样想着。
方才在酒馆包厢里被问起那人的时候,少有地想起了些往事。亚连当时的反应如他所预料的一样,不算震惊,却也不平静。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的,他一直知道。
但还不能全部告诉他。不管是那些陈年旧事,还是关于斯曼的种种。若是让那臭小子知道了教团里对斯曼的做法,他是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吧。教团目前对亚连的态度很微妙,或许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选择。
拐过又一个岔口,库洛斯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抬起头的时候,脚步顿了下。
前面是一个垃圾堆,横着好些塑料袋和废纸箱,以及一些腐烂发臭的水果皮。几只苍蝇在这个人迹罕至的乐园里晃荡得正欢。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里曾经是一个工棚吧。
在很多年以前。
……
骄阳似火,蝉声噪耳。
三个小伙子半蹲在简陋的工棚下喘气,手撑着膝盖,豆大的汗珠滴在水泥地上,渗进去,在热气的炙烤下很快就淡了。
个头最高的那个先缓了过来,甩甩额上的汗珠,走向一旁的自来水管,拧开,然后把脑袋凑下去。
咕嘟嘟喝了个痛快之后,少年抹了把脸转过身。
“饿死了,开吃开吃!”说着就拆开一袋面包,“老千,眼镜,别看了。拐了这么多圈不可能追得上。”
“来也不怕他,”另两个也已经开始找东西填肚子,微胖一点的那个不屑地一摆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不怕打架,就怕没架打!”
“那每次打架的时候你还都懒得动手。”
“那是督战。”
“做你的大头梦!领导欲膨胀……”高个子费力地咽下一大口食物,接着说,“下次不出力就别分战利品。”
“老千也有参战的,”一直没发话的眼镜少年开了口,“在我打不过的时候。”
“那是应该的,”高个子又拿起根熏得黑乎乎的腊肠,“你是参谋长,打架靠脑子,哪像他……”
说着用腊肠指了指旁边的人。
“我怎么了,”对方很快打断了他,“我打起架来可比你生猛……”
“诶,眼镜你开发出啥新武器没?”高个子直接选择了无视,颇为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和对象。
“还在测试,威力不够啊。”眼镜推了推眼镜,纯良地答道,“扔池塘里只能炸出38.5条鱼。”
“点五?”
“酒鬼你别打岔……”老千白了对方一眼,转头又问,“点五是怎么回事?”
“没晕彻底,让跑了。”
“那也算不错了啊,38条呢……多大的鱼?”
“大概……”眼镜正比划着,就听得巷口传来喧闹声。
三人齐刷刷地伸长脖子望过去,依稀看见几身制服。
“哼,又是那帮土匪。”老千愤愤地骂道。
“别杵那了快躲起来……”酒鬼拉他。
于是三人利索地收掇好大包小包,很快缩到了个木箱子后头,从缝隙里朝外瞅。
那一票城管正挨家挨户地嚷嚷着,时不时挥起警棍砸烂几张桌椅,冲那些小商小贩索要治安管理费。
什么?你说保护费?不不,当然不是,人家可是警察,人民公仆,怎么可能收保护费。
此时人民公仆已经走到了巷子这头,离三人藏身的工棚很近了。
“什么?又没有?X的……”
只听随着一声叫骂,鸡飞狗跳玻璃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接着就看到一个干瘦的大伯被推出来摔到了地上。
“警……警官,您就通融下吧,”大伯战战兢兢地求饶,声音颤悠悠的,“这最近实在没什么生意……”
“去你X的!”一个人民公仆上前抡了脚,“没油水的老东西。”
一票人骂骂咧咧了一阵,眼看实在榨不出什么了,就终于放弃了法制教育,继续朝这头走。临了还不忘赏那大伯几口人民公仆的唾沫。
三人在木箱后将全过程看得清清楚楚,拳头捏得咔咔响。
“警察本该是抓坏人的不是吗,”眼镜小声地念叨,“现在这算什么?”
“世界上哪有什么好人坏人,”老千不以为然地嗤笑,“只有自己人和敌人。”
“是朋友和敌人。”酒鬼更正他。
这时人民公仆已经走到了工棚前的作坊外,三人的目光都是一紧。
又是一番法制教育,那对母女还算明事理,乖乖履行了纳税人的义务。但人民公仆们对那位母亲的姿色很是赏识,想要进一步交流一番的时候她却是不干了。一阵扭打中,年幼的小女儿哭喊着放开妈妈,却又被蛮横地一下子掀倒在地,额上渗出了点血。
酒鬼险些就要冲了出去,却被二人拦住。
“他们可还有枪。”老千摁着他肩膀。
酒鬼紧锁着眉头,远远瞪着那边扭打中的人,像是要用目光在对方脑袋上烧出个洞来。
往日里经常拿吃的给他们,借他们地方住的那个女人已在几个大男人的撕扯中衣衫褴褛。那个经常笑眯眯地冲他们说“大哥哥这个给你”的小女孩儿正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捂着磕伤的额头嚎啕大哭。
他听到老千在他耳边说:你管不了的,这种事太寻常了。
相比那头的喧闹,木箱后面却是静得异常。
烈日下,热辣辣的风摇曳着树枝,远处蝉声阵阵,也不知为谁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