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缇亚]平行陷》夜疯蝉

38、Chapter 38 躲雨

　　亚连在努力回想之前的事。薄薄数张纸，却承载了多少秘密。刚才时间紧迫，他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匆匆记下了，直到此刻离了酒馆才觉出心中澎湃。

　　当年斯曼在父亲手下做助手，帮了他不少忙，也掌握了不少研究资料，其中不乏机密。父亲死后，他便已成为了唯一掌握这把秘密钥匙的人。亚连本以为那些秘密将随着斯曼的惨死而永远被带入坟墓，却不想他已将某些重要信息在半个月前悄悄告诉了库洛斯。

　　在圣洁的研发中，还有一个“心”的存在。顾名思义，那是所有圣洁的中枢，是蓝图，是力量的源泉。它可以催生千千万万个圣洁，它可以让亚连不再是适合者的特例，更重要的是，它可以带给亚连他梦寐以求的自由。

　　而这个最关键的“心”藏在哪里却没人清楚，包括将军。而那个亲手存放它的人，早已在那场烈火中长眠。

　　大概是预感到自己处境堪忧，斯曼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了库洛斯，并央求他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家人。他的妻儿在半个月前被接去了教团“保护”起来，也就是从那时起，教团不再频繁地叫斯曼回总部实验室，也没再让斯曼见过他们。而他家人如今的状况，库洛斯在信中却只字未提。

　　看来在此之前，教团已经开始对斯曼不信任了。也算是歪打正着，这让露露在假扮斯曼时没能获取更进一步的信息。

　　斯曼并不是自愿加入这场战斗的，家庭、责任，让一个原本安于天命，甚至有些怯懦的人走上了这条荆棘遍布的道路。而教团的做法依然是这么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够了，真的够了，为这些无止境的争斗，到底还需要牺牲多少人？库洛斯没有让自己“小心诺亚”却说要“小心教团”，亚连真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处境了。

　　死去的父亲和杀害父亲的诺亚头目，还有收留自己的情报局长，这三人居然是从小一同长大的玩伴？想必还是很要好的玩伴，不然千年伯爵不会将马纳的那首曲子记得如此清楚。

　　看不透，越来越看不透了。

　　就像这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下起的小雨，隔着空气中弥漫的水雾望过去，雨幕后的一张张脸都开始变得模糊，辨不分明，认不真切。

　　雨渐渐下大了，亚连跑到间电话亭下躲雨。

　　天色已暗，路上的行人都加快了脚步，匆匆往家里赶。有顽皮的孩子路过水洼的时候兴致勃勃地踢了几脚水花，接着在母亲的斥责中被拉走；有年幼的小孩骑在父亲肩上，神气活现地喊着驾驾；有不慎摔倒的小娃眼泪汪汪，然后被大人一把抱起，揩拭着眼泪哄哄亲亲。

　　或训斥或宠溺，每个父母眼底都饱含着满满的爱意。这平淡安宁的幸福，又能有几人识得？亚连看着，不禁有些失神。

　　一声汽笛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亚连回过头，看见一辆黑色沃尔沃停在了面前，车窗被摇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上车吧。”缇奇微微一笑。

　　车内很安静，似是连空气都流动得缓了，让人不敢过重地呼吸。

　　缇奇很体贴地开了暖气，温和的气流烘烤着亚连淋湿的衣物，将热度传递到发凉的手臂上。

　　“去我家吧。”缇奇简短地发问。

　　“嗯。”亚连简短地回答。

　　然后两人都不再发话，车里再次变得安静，衬得窗外的雨声更加嘈杂。

　　亚连侧头看着窗外，大雨扑扑地洗刷着车子。由于车内温度略高，车窗上已起了层雾气，窗顶凝集的水珠越来越重，最后终于滑落下来，蜿蜒地爬过车窗，留下一条清晰的足迹。如泪痕一般。

　　缇奇专心致志地开车，没有叼着烟，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目视前方，如一个爱岗敬业的出租车司机。

　　自从那天出了地下室以后两人就一直很少碰面，当然也没再说过话。或许有意，或许无意。亚连明白以自己的身份立场应该一切如常地打招呼聊天，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偏偏对方也同样选择了沉默，仿佛是理所应当地，两人只需要这样安静地坐着，捕捉空气中对方的呼吸与心跳。

　　雨刷尽职地一遍遍擦拭着车玻璃，雨水也执着地一波波往下淌。车内的时间仿佛也随着雨刷的摇摆，啪嗒，啪嗒，不紧不慢地走。

　　“怎么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

　　一样的问句，不一样的语调。

　　亚连是平缓无波的，缇奇是轻松上扬的。

　　两人似是都愣了一下，然后轻笑。

　　“上次抢你的活干，没生我气吧？”缇奇打趣着回头瞧了他一眼。

　　“没有，怎么会。”亚连眨了眨眼睛，“是我太磨蹭而已。”

　　“上次遇袭，是你第一次杀人？”缇奇问起了另一件事。

　　“那次？”亚连有些意外，稍一斟酌，很快又答道，“嗯，以前没干过这些。”

　　“看出来了。”缇奇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脑袋，“放心吧，以后就会上手了。熟能生巧。”

　　熟能生巧。

　　亚连觉得暖气效果似乎变弱了些，微凉。

　　这时车停了。亚连询问地望过去，看见缇奇对着仪表盘眨了下眼睛，像是没反应过来。

　　“好像……忘记加油了。”缇奇转过脸苦笑。

　　车门很快地一开一关，放进来几许迫不及待的湿冷气息，又很快严严实实挡住其他。

　　耳边是缇奇留下的一句“车里还有点暖气你好好待着，我去看下。”

　　不一会他又回来了，并带来没有备用油可用的坏消息。

　　“前面不远有个加油站，推过去好了。你别出来。”说着他又跑回去。

　　然后车子缓缓动了起来。

　　亚连起身向后看过去，男人模糊的身影一起一伏，缓慢而沉着。明明才过一会，车里残留的热度却像是散尽了，徒留一丝清冷。

　　窗外的雨声仿佛愈加嘈杂了，扰得人一阵烦闷。

　　然后车门再开。

　　“怎么跑出来了？”缇奇有些意外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年，“快回去，马上就到了。”

　　“一起吧。”也不等缇奇发话，亚连就上前一步到他旁边，用力推起来。

　　缇奇没再说什么，也埋头继续。

　　瓢泼大雨哗啦啦拍在两人的脊背上，像是在加油打劲一般。

　　这里是个上坡路，雨大路滑很是难走。亚连很小心地不让自己滑倒，低俯着身子。这时有水花溅到眼睛里，他缩回只手擦拭，却没注意到脚下一个水洼，踩了下去。

　　身体忽然失去平衡，刚栽到一半却又停住了。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他。

　　“小心点，傻小子。”缇奇冲他笑，另一只手稳稳地顶住车尾。

　　大雨浇了两人满脸满身，顺着发梢落下来，几乎连成了一线。缇奇抹了把脸，随手一拢湿漉漉的头发，水滴顺着男人英俊的面庞滑下，淌过喉结，落在衣领里若隐若现的锁骨上。水珠四溅，男人闭着眼睛甩了甩头，每个角度都画一般完美。

　　亚连站在那里，有一瞬的失神。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加油站里，两人站在“设备检修，暂停营业”的牌子前傻了眼。

　　他们现在是十足的落汤鸡，全身上下都在滴水。阵阵湿风吹在身上，绝对的透心凉。四目相对，眨巴两下，最后默契地叹一口气。

　　“没办法了，”缇奇一把握住亚连的手，十指相扣，“跑吧。”

　　说着就一头冲入了雨中。

　　哗啦啦的雨声再次喧闹起来，却再不显嘈杂。飞奔之下溅起了无数水花，节奏欢腾，如交响乐一般。

　　路很湿，地很滑，两人跑得很快，却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