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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出院 ...

  •   “我……”解骅刚醒,脑子有些混沌,一时想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非常朴实无华地来了一句:“这段时间里,辛苦你了。”
      不用多说,解骅也知道离凇必定会分出许多时间与精力来照顾他,他平时的工作量并不小,还得为他的事情日夜操心,实在是辛苦。
      “你还知道呢,那怎么忍心睡这么久?”
      “我……那我睡了多久?”
      离凇看着他的眼睛,喉结动了动,沉默几秒后才开口,“你昏迷了三年。”
      “三年,我昏迷了三年?”解骅的眼里闪过茫然,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在他看来,当时自己被植物黏液里的毒素侵害,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并没有感知到外界时间的流逝。
      “对,”离凇点点头,伸手替他抚平凌乱的发丝,“你知道吗,春天的梨花开了三回,谢了三回,夏天的梨熟了三次,落了三次……我,等了你三年。”
      离凇看着他渐渐睁大的眼睛,轻声开口,低沉的嗓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涩与侥幸,“不过没关系,这三年的等待是有结果的,只要你醒了,就什么都值得。”
      解骅更加心疼起眼前的男人,抬手想碰碰他的脸,胳膊却没有什么力气,抬到一半时就垂了下来。离凇赶忙低下头,伸手握住那只手,将它往自己脸上带,掌心的热度裹着那只温凉的手,轻声说着:“你先慢慢养着,不着急。”
      窗外的夕阳斜斜地切了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那点暖意顺着指缝向上漫过,将彼此掌心的纹路染得平和,像是天边开始融化的霞光,温暖而又动人。
      解骅忽然想起从前,两人在梨花树下手牵手散步,阳光透过层层花瓣落在两人交叠的双手上,是碎金般的光;夏日他们在海边散步时,水光映着日光,在交握的双手上晃出粼粼的光。两双手就这样紧紧握着,走过一年四季,走过大风大雨,从不松手,从不放弃。
      此刻,掌心的温度与他记忆里无数个被阳光热吻过的瞬间重合。解骅凭着本能地收紧手指,想要将那片温度攥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把流逝的光阴都拉回来,让那些漫长的等待都被此时的温度填满。
      他再也不想等待,也不想被等待。
      解骅靠着坐了会儿,脑袋又有些昏,撑不住后先睡着了。
      离凇替他掖好被角,走向医生的办公室,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儿淡了不少,没之前那样浓厚得只想让人咳嗽。
      “他怎么样?”
      王医生望了他一眼,目光又下移至他手中的检查报告,他也知道面前这人担心病人,抬头笑了笑:“毒素清除得很彻底,神经方面的功能也在慢慢恢复,就是躺了三年,得好好养一段时间。”
      “不用做其他的治疗了?”离凇还是不放心地追问一句。
      “放心吧,不用了。”王医生又递给他一份建议单,“按时吃药,定期复查,保证营养,最重要的是要静养,千万不能让大脑有负担,还有情绪,千万不能激动。”
      离凇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心里那块吊了三年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走出办公室时,日光从走廊的尽头涌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过分长。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总算熬了过去,往后的岁月,只需要……慢慢地陪着他,把两人之间错过的岁月……一点一点补回来。
      再次推开病房门,离凇的后背抵着冰凉的墙,才觉出自己双腿发软,原来落地的心脏是这样的沉,让眼眶发酸,心底生涩。
      解骅在病房里养了小半个月,离凇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陪他,从家里带来炖好的补汤,看床上的人小口小口地喝着,像是在喂养一件失而复得的植物。
      出院那天的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但却没下,青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看得人心底发沉。离凇裹紧解骅身上的外套,把人小心地扶进了车里,车子驶过好长一段距离,车内无话,只有轮胎擦过地面发出的声音,引得人无端烦躁。
      车子很快停下,解骅从车内出来,看着眼前的房子,这是他之前为两人的未来做的打算之一,它位于两人公司的中间位置,离他们的工作地点都很近。
      “我先回去了,还有事情。”
      解骅点点头,没说话,只是望着他。
      离凇按下车窗,外面的冷风灌进来,带着潮湿的气息,解骅身上穿的还是他的大衣,稍微有点大,空出来一小块。看着看着,离凇感觉自己的心也空出一小块,被这鬼天气的湿意悄悄填满。
      离凇没着急走,看着解骅上楼,望了望那扇亮着灯的窗,又慢慢地融进了灰蒙蒙的空气里。
      解骅靠在窗边,视线追着越来越远的车影,直至那抹亮色彻底融进遥远的天际线中,才缓缓地收回目光。
      他的脑袋还有些沉,像是被厚重的雾深深隔开,从前那么多次看离凇离开,只觉得是寻常不过的分别。可这次似乎不一样,可为什么不一样、又或是哪里不一样,解骅也说不上来。
      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却漾开了一层无法言说的涟漪。他知道自己爱他爱了很久很久,是刻进骨子里的爱,可刚刚情绪上涌的瞬间,与以往的爱意又有些不同。
      解骅无法控制地想起了三年前他昏迷的那个晚上,现在的他更能体会那时的心情。他靠着墙滑坐在地上,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撞进空落落的房间里,一声又一声里全是没说出口的慌乱无措,原来有些情绪被掩埋得太深,撞破心脏时竟带着这样尖锐却又麻木的痛,比爱意更难,比思念更重。
      窗外渐渐飘起了小雨,丝丝细雨打在玻璃上,反反复复地覆在上面,像是在重复着解骅心里的念头,一遍又一遍,他快要分不清是天上的雨在敲打他的心脏、还是心跳化成了雨点的声音。
      解骅的头开始疼起来,他赶忙爬起打开药盒,只是看了看,并没有吃,他刚刚才吃过,按理来说不会头疼。
      他想,这次是为离凇、也是为他自己疼的。
      解骅醒来后又回了一趟家,父母见他醒来也很高兴,想让他搬回来住但又怕打扰他跟离凇,虽然他们没明说要同意两人的事,可事已至此,他们的反对也没有用。
      解骅轻轻笑了笑,笑容却不比春日盛开的梨花般耀眼,而是像老宅里独自凋零的枯树那样冷清。
      “不用了,我回来住。”
      裴女士吃了一惊,解骅同意回来住,那离凇岂不是也要跟着到这儿来住?可以是可以,但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解骅却看透了两人的心思,他反常地没提离凇,只是说自己明天就搬回来住。
      解先生看着自己的孩子,解骅是按照他们期待长大的孩子,他在孩子的童年里尽力担好一名父亲的责任,没有让他的童年缺失过任何一份爱。他自认为很了解解骅,可现在他这副样子却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暗自给旁边的夫人使了个眼色,却发现对方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爸,妈,我先走了。”
      “不吃个饭吗?阿姨快做好了。”
      “不了,明天再一起吃吧。”
      两人也没有挽留,看着孩子的反常,他们也琢磨不透。
      解骅走出大门,脑子里不可避免地想起很多年前那个为爱想要冲破重重阻碍的少年——他会拥有一跃而下的勇气,会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会怀有漂洋过海的思念……可是现在,他仍然拥有这些东西,却不是从前那般纯粹,不像是利切夫科的雪那样不含杂质,在日光下闪着光。
      后面的日子里,则像是从指缝里漏下的细沙,抓不住也数不清。
      两人还是会在睡觉前互相发消息,解骅说:[院子里的梨花又开了。]
      离凇回:[花开得再盛,也终会有落的那一天。]
      解骅捧着手机,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回他,他当然知道有很多方法可以保留盛放于春三月的梨花,让它们能一直绽放、从现在到两人一百岁时也没问题。可他没答,转头换了个问题,跟离凇讨论工作上的事情。
      聊了一个小时后,天已经黑得如同煤炭,解骅按了按眉心,沉默地看着两人以前的聊天记录。从小时候的第一句打招呼到现在的晚安,每一条他都从未删过,那些文字、图片,表情包都安安静静地躺在对应的时间上,一切都无法改变。
      时间又慢慢从春天过渡到冬天,解骅拍下一张窗外飘雪的照片,并附上:[没有利切夫科雪山上的雪厚实。]
      离凇则回复一句:[利切夫科的雪山的确是很好的风景,是旅游的首选。]
      解骅没什么情绪地看着那条消息,利切夫科的雪山是世界上难得兼具温柔与浪漫的圣地,有着关于思糜花的故事,有着天地苍茫的白,有着数不胜数、只为一睹真容的游客。
      雪山依然立在利切夫科上,会笑着搂着对方在雪山拍照的人也会一直在,可那一对对身影中,再也寻不出当年那两个十五岁的异国少年。
      解骅的指尖悬在快要黑掉的屏幕上,删删增增,最后变成一句:[早点睡觉,好好休息,注意保暖。]
      离凇则回复一句:[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并配上一个月亮的表情包。
      解骅的眼睛对着天花板,又慢慢移到窗外的圆月上,那轮月亮照过他的窗,也照过他的窗,却照不亮中间隔着的万千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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