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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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显资回来的时候，旧日正好隐没于山头，大地微微泛蓝。
宋瓒坐在容显资之前坐的仙人椅上，摇摇晃晃地看着容显资拎着两油纸袋，逗弄着小猫慢悠悠走回来，出门扎马尾辫微微松散，别有一番美态。
他不知在想什么竟看容显资看得入迷，待其走近了扔了一个烧饼在身上才回过神。
“东西我当了，五十两银子，”容显资抛起一个小布袋子又接住“但钱我先不给你，留着做你药钱，等你有着落了，再把剩下的给你。”
宋瓒拆开油纸，轻轻咬了一小口，咽下去了才回道：“应当的，往后几日还劳烦容姑娘照料。”
容显资满意于宋瓒的识相，喜笑颜开地拿了个烛灯和凳子出来。
此刻天地还未完全暗下，山野间传来虫鸣。
宋瓒靠在椅背上，歪头打量着坐在一边的容显资。
女子甚美，轮廓清晰，眼如秋水目若寒。虽没有恪守礼数的迂腐气，通身气派却仍给人一种稳重、和善、甚至会和她交浅言深的感觉。
容显资坐得很是不规矩，凳子有点矮，她手肘撑着膝盖，十分随性。
但莫名让宋瓒不觉粗俗。
“容姑娘独住于这荒山里，不怕吗？”宋瓒吃了两口烧饼便放下了，懒洋洋问道。
容显资逗弄野三花的手没停：“怕也没办法，多住一会儿，等资历熬上去了，让山石树木也叫我容姐呗。”
“姑娘几何年岁，也让山树唤姐姐？”宋瓒从胸腔里发出闷笑，“容姑娘貌美，现下竟也没有相看夫婿吗？”
说的话十分平常，但语气却缠绵，像是个钩子挂着听者的心。
容显资摆手喝走了野三花，侧头瞥了一眼宋瓒，和他的目光正撞上。
以前遇见这种年轻美男，容显资心情好了总会上去逗弄两句。然现在这朝，宋瓒这年纪怕是妻儿都有了，容显资便十分不喜了。
“虽然你同伴不一定会来找你，但家里妻儿父母定然焦急，需不需要我帮你寄信回去。”
容显资看着宋瓒，暗暗提醒道。
却见宋瓒莫名其妙笑了一下，甚至笑得十分开怀：“在下尚未娶妻。”
宋瓒觉得容显资在试探自己。
她救了他，又替他换了身衣服。
他后院空荡，尚未有妾室。
宋瓒想着，容显资救他时候怕是以为他是个普通的校尉，以此拿乔嫁他做个正室，后半生也算有了着落。
可镇抚使的贵妾，倒比校尉的正妻更有排面。
山野孤女，倒也算是她的造化了。
不知宋瓒心里在想些什么的容显资，听到他未有妻子倒也了然。
她向来秉持为达目的则我所有皆可为我所用的观念。以往走访，她也少不了借着自己好看让旁人对自己更好说话。
若是宋瓒起了什么调弄情趣的想法，容显资倒也乐得他留心自己，这样自己反倒不用费劲心思和他拉近点关系，央他帮自己办路引什么的了。
但若容显资知道宋瓒想纳妾的心思，肯定忍不住暴脾气一脚踹过去了。
她最烦人不知进退，搞暧昧就搞暧昧，整些别的就不上道了。
见容显资听到自己尚无妻室明显轻松了一点，宋瓒便更确信自己料准了她的心思。
“容姑娘这是陪着在下赏月？”
宋瓒心情莫名好起来。
容显资却淡淡瞥了一眼宋瓒。
“现下秋老虎，我夜间总坐在院子里纳凉。”
宋瓒：？
“您抢我椅子了。”
宋瓒：………………
宋瓒哽了一下，撑着身子起身：“抱歉。”
起身时还咳了两下，好一幅羸弱姿态。
然容显资并不怜香惜玉，十分心安理得坐过去了。
宋瓒：………………
这辈子第一次坐小板凳。
就这样呆着赏月倒也尴尬，容显资找了点话：“对了，我下山给你带了点纸笔，您要写信什么的，写完可以让我帮您送下山。”
“姑娘不怕危险？”宋瓒身长八尺，坐在小板凳下虽然局促，但举止得体，看起来也别有风骨。
“今天下午我是找了俩乞儿去当的扳指，戴着帷帽隔很远。”容显资望着天上月亮，无波无澜答。
宋瓒又问：“姑娘不怕俩乞儿拿钱跑路？”
容显资很烦这种一句话藏着十个坑的人：“我是没你会那种武功，但也不至于让俩小孩在我眼皮子底下跑了。”
说罢，容显资忙了一天，到底是有些疲惫了，躺在仙人椅上不再说话，只默默想着以往这个时候，季玹舟就坐旁边给自己扇风。
宋瓒心道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山野孤女竟也能斥他两句了。
山间清风拂过，容显资身上的独特香味又传到宋瓒鼻间。宋瓒偏头看去，只见容显资安安静静赏月，露出一截白皙脖颈。
他莫名觉得自己气息忽然浑浊了起来。
翌日，宋瓒醒得比容显资早，洗漱完后轻轻敲了敲容显资房门。
容显资常年半夜被一个电话叫醒，倒也睡得轻。
“灶台上有糕点，您先拿着垫垫肚子，我再眯一儿。”
声音和白日里清脆干净不同，竟听出几分缱绻。
宋瓒感觉有一股野火窜上来，不再言语去了灶屋，步伐间竟然有些许慌乱。
这一眯就眯到了日上三竿，容显资洗漱完了，发现宋瓒竟然待在以往季玹舟的房间。
季玹舟失踪后，他的衣物笔画都被容显资收在了自己房间。
听见容显资的脚步声，宋瓒没有抬头，只依然在桌子边默默作画。
“姑娘识字吗？”
容显资并不回答，踱步进了房间：“公子，我记得这间房间是关着的。”
宋瓒继续作画：“我见旁处没有可以写字作画的地方。”
说完便抬眼看着容显资：“还是这间是旁人住过的，姑娘舍不得我进？”
容显资心下转了两圈，怕多生事端，还是将季玹舟的事情瞒了下来。
此人多疑，说出来他未必相信季玹舟失踪了，昨天他又让找季家当铺，怕是会疑心自己有什么别的企图。
在内心深处，容显资更说不清的是，她不知道季玹舟到底是什么人，但面前这个人是锦衣卫，若季玹舟身份不做好，可太糟了。
敌友未知，且先看看。
最好的想法是凭着救命之恩，让宋瓒给她把路引办了。
“没什么，这间屋子不常用，落了灰，我怕官爷您不舒服。”
对容显资的措辞不置可否，宋瓒挥挥手，让容显资上前：“还不知道容姑娘的字是哪几个？”
说罢扯出一张纸，递过容显资笔。
“我不会写字。”
——主要是不会写繁体字。
容显资心道。
宋瓒挑眉，倒也合乎他的判断，乡野之人不识字很正常，待接到京城再叫管教嬷……
正想着，容显资又接着说道：“容忍的容，显赫的显，资本的资。”
“显资天壤，以曜厥声。”
容显资自小便知道她的名字有点大，甚至称得上是狂妄。
对此她母亲的意思是——既然取名字的时候没死，那就是容显资压得住这个名字。
事实证明容显资也确实压住了，二十七岁就是省厅的副支，低职高配为正处级，怎么也算是青年才俊了。
当然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位二十五岁便官居从四品镇抚使，还是直达天听那种，不然高低骂一句。
宋瓒一愣：“你识字？”
容显资瞥了他一眼，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我不会写字。”
不代表我不识字。
宋瓒轻轻一笑，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圭瓒，用来彰显权利的玉器。
他父母倒是望子成龙。
随后宋瓒又写上容显资的名字，容显资走近一看，点点头：“这字好看，下了苦功夫吧？”
宋瓒没想到居然被一个乡野女子评价上了墨宝，心下不悦，转眼看向房间布置。
床柜等都十分用心，较之他暂住的客房显然好上不少，这个桌案布置显然是用来写字作画的。
但容显资说自己不会笔墨。
宋瓒眼神暗了暗。
此间必定住着一个文人，看房内摆设，只怕是个男子。
握笔的手紧了紧，宋瓒直直看向容显资。
一个女子生活在此间山林，不事农桑，怎可能没有男子相伴。
只怕是那男子到底普通，此女救了自己后有了心思，琵琶别抱罢了。
这边容显资还想着“季氏当铺”的事情。
此间居住三年都未有人来寻季玹舟，她实在拿不准季玹舟的身份是好是坏。
但是既然宋瓒这么笃定地让她去找季家当铺，就说明季这个姓氏相当有分量。
心里牵挂着季玹舟，容显资没注意宋瓒看自己的眼神。
“您那扳指当了，大概多久能有消息啊？”
宋瓒观察着容显资，没回话。
天生贵子并不介意旁人攀龙附凤，介意别人因何而巴结着他，总归他都有。
但他莫名的，不是很想容显资因此同自己走近。
宋瓒只当容显资急不可耐想攀高枝了，不咸不淡道：“约摸月余吧，在下也不是什么人物。”
其实他估摸大概就这两天了。
闻言容显资瞳孔微瞪：“月余？”
默然了片刻，容显资抓住了宋瓒作画的衣袖：“月余我怕您同伴已经走远了，不若过几天您伤好全了，我带您下山寻人吧。”
宋瓒看着抓着自己衣袖的素手，不知什么情绪道：“容姑娘好像很想在下找到同伴。”
容显资拧眉。
那不然，她那么好心养着他？
闲得没事？
这么想着便也说了：“自然，我还等着您找到同伴了好报答我救命之恩。”
这话说得直白，宋瓒竟然被逗笑了。
“我只是一小小锦衣卫校尉，只怕给不了容姑娘荣华富贵。”
说这话的时候，宋瓒凑得容显资有些近。
又撩拨我？
容显资挑眉，食指推了推宋瓒的肩膀拉开距离：“官爷说笑了，您是京城的锦衣卫，我呢就是泥巴，您不能专和王侯将相比，您也是爷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容显资没再纠缠下去，如果宋瓒真做不到帮她搞路引，那她只能对不起他，抢了他腰牌出门了，反正他这条命也是她容显资救的。
“我不太会煮饭，午间烤点面包夹火腿，煮点豌豆尖罢。”
容显资之前便不会做饭，也就对甜品感兴趣学着做了点。来这儿之后也是季玹舟做饭洗衣，他走之后，容显资除了偶尔下馆子吃口热菜也就吃余粮了。
宋瓒没听明白“面包”是什么：“多些姑娘，待我好后，必尽我所能报答姑娘。”
容显资摆摆手，便去和面了。
宋瓒一直未落笔，墨汁缓缓留下，在画上落下一个墨团。
去季氏的当行并非联系朝廷。
此番他来川除却圣上要求调查当地土司外，还受母所托，找他表弟季玹舟。
三年前他舅舅季家大爷突然薨逝，主母过悲痴傻，那时表弟季玹舟正在川查看贡川的盐矿，却一去不返。
宋母季氏已然出嫁，更何况其夫其子皆在朝为官，又遇川贵土司叛乱，多少双眼睛盯着，不便插手。
据他所知，川地的季氏同土司联系甚密。这扳指一当，季氏必定联系土司告知京城来人，而朝廷插土司旁边的探子自然也知道。
既然土司这边不顾朝廷的脸面伏杀锦衣卫，那他也懒得慢慢来了，把风浪搅和得再大一点就是了。
只是这把怕是连累容显资了。
无妨，他乃镇抚使，补偿一个农女还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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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从土炕头里拿出面包的容显资并不知道宋瓒在想什么，却突然定住，耳朵动了动。
院外风声簌簌，一只狗突然窜上来，在容显资面前狂吠。
这狗是野狗，被容显资和季玹舟救下，十分机灵又通人性。
容显资笑容定在脸上，呆了一会，突然茅塞顿开。
季瓒你大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