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传说》姜宇

7、第一章 青州城（四）

　　回到吴府后，陈不观去自己房中换了身衣裳，提着的蒸笼往厨房行去。吴龙嫌王二麻子茶馆的早点做的不好，每日出门喝早茶，总是带上自己家做的糕点。
　　人未进门，已听得厨房里传来老虎般的怒吼，“一个时辰还未挑满二十桶水，大牛，你是不想在吴府干了，告诉你，水缸未满不准吃饭。”
　　陈不观心知要糟，快步走进厨房，只见厨娘顾嫂双手叉腰，横眉竖眼，对着一个瘦弱的少年大声呵责。这少年虽名叫大牛，却是生得瘦骨嶙峋，一脸菜色，站在肥胖的顾嫂面前，还不如她的肩膀高。此时双眼圆瞪，像要喷出火来。
　　顾嫂见他不屈服的模样，伸手就是一巴掌，掴得大牛蹲在地上，口中骂道：“小贼胚子，老娘骂你几句还惦记着了，我再让你长点记性。”抬腿便往大牛踢去。
　　忽见一物斜斜飞来，落点毫厘不差，正挡在大牛胸前，“蓬”的一声，细竹蒸笼登时被踢了个稀巴烂，里面的玉龙膏、团葱饼散了一地。
　　陈不观道：“啊呀，顾嫂，你把老爷的蒸笼都踢烂了，我告诉老爷去。”说完转身便走。
　　顾嫂忙上前拦住道：“陈不观，方才明明是你将蒸笼扔过来，你站住，先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陈不观嘻嘻一笑道：“对了，我若不挡你那一脚，大牛说不定就变成一头死牛，我一并把此事也告诉老爷吧。”
　　顾嫂闻言口气不复先前强硬，道：“不观，我看你从小长大，小时候还常抱着你玩，你不会真让我出丑吧。”他知道吴龙对陈不观青睐有加，近半年来更是常常带着他去茶馆喝早茶，吴龙虽然一向不理家中内务，若给这小鬼谗言几句，说不定真有苦头吃。
　　陈不观苦笑道：“有话好好说，你也不需要老拉着我不放手吧。”
　　顾嫂涎着脸道：“先答应姐姐。”
　　陈不观转向大牛：“大牛，你捱了一巴掌，你说怎么办。”
　　大牛移步至顾嫂面前，目光仍是先前那般凌厉，猛地俯身一拳击在顾嫂肥厚的小腹。后者顿时疼得杀猪般喊叫，双手抱腹，退后数步。不敢相信似的望着大牛。
　　陈不观亦想不到大牛下手如此狠，忙拉起大牛奔逃出屋。两人左拐右弯，奔至宅内一处清幽的竹林里，对望一眼，一齐纵声大笑。顾嫂仗着与吴龙夫人沾亲带故，平日在府上作威作福，大牛不知挨了她多少次打骂，今天算是出了口恶气。
　　陈不观抹去眼角泪水道：“大牛，看你平时老实巴交，想不到出手这么狠，这下把以前的老本都捞回来了。”
　　大牛吁了一口气，道：“我恨不得再多揍她几下，方消我心头之恨。”
　　陈不观道：“顾嫂身具武功，你看他踢你那一脚，连蒸笼都踢个烂碎，你能办到吗？今日若非诈她一下，你连她的衣袖都摸不着，以后凡事小心，莫要让她抓住你的把柄。”
　　大牛面容一肃，像变了个人似的，悠悠道：“以后？哪有以后？在击出那一拳时，我心里便已下了决定，该是离开了吴府的时候了。”
　　陈不观讶道：“你要走？”
　　大牛道：“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变得强大，别人才不会欺负你。所以我要学武功，我要成为天下第一高手。”说完一掌向身旁的假山石击去，口中嚷道：“若我能一掌拍碎巨石，顾嫂还敢像今日这般欺负我吗？”随即缩手揉搓，原来他眼中的天下第一高手就是能一掌拍碎岩石。
　　陈不观心中暗叹，想起今早在茶楼争斗那一幕，陈仁竟然能使那把蓝色的小剑变小，且在空中飞舞，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使法术，觉得极为怪异，而后韩群单凭气劲便绞断了陈仁的宝剑，想不到那个如僵尸一般的人武功这么高。如此推断罗震天的武功必定更高。想到这儿，他道：“不如你去拜在风雷门下，那个僵尸般的韩群……”
　　大牛愕然道：“什么？吴罗两家一向势不两立，青州城谁不知道，我是吴府仆人，虽然只在吴府待了半年，也决不做忘恩负义之事。”
　　陈不观有些尴尬，道：“我只是说说罢了，那韩群的聚风引施将起来，当真是惊天动地。”见大牛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转口道：“你不去投奔罗震天，青州城谁还会收留你。”
　　大牛鄙夷地望着陈不观，道：“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眼下青州城有不少商旅往寒冰之地去，我去谋一份差事，准备去那边看看。”
　　陈不观见他心意已绝，便不再劝。心忖大牛这一走以后难再相见，不由心中有些落寞。大牛半年前来吴家做工，吴宅小孩不多，两个年龄相仿的人遂成好友。
　　大牛道：“不观，你呢？难道就真想在吴府待一辈子，好男儿志在四方，当有一番作为，趁着年少，该去游历游历，你一直在吴府待下去，又有什么意思，眼下老爷虽然带你不薄，日后老爷不喜欢你了，你怎么办呢，不如跟我一起走吧。”
　　一听这话，陈不观心中不由得有些茫然，他自小在吴府长大，听吴家人说，自己是在一个雨天被人遗弃在吴府外的小巷，在他心里，这儿就是他的家，从未有过一丝外出的念头。
　　陈不观摇摇头，岔开话题道：“你准备何时走？”
　　大牛神色坚决地道：“明日。”

　　傍晚时分，陈不观吃完晚饭，禀明管家，要去找莫和。管家嘱咐他早点回来，给了他一块进出大门的门牌，吴龙治家甚严，寻常仆婢一入夜均不得外出，如果有要事，也要禀告管家，取得门牌方能出入，那六进庭院之间都有隔门，一到晚上全都上锁。
　　莫和家在城西一片寻常百姓民居中，陈不观曾来过数次，不多时便找到莫和家，一进门，眼前的景象顿时让瞠目结舌。
　　只见莫和站在他家不大的院子里，精赤上身，双手在胸前摆了一个奇怪的姿势，眼睛瞪着丈外一棵桃树，口中念念有词，蓦的喝道：“断！”也不见那桃树有何异状，莫和搔了搔头皮道：“咦，怎么不灵了。”突然瞥见陈不观站在大门口，忙迎上来道：“你这么早就来了，快过来，我给你看点绝的。”又站在原先的位置，神情严肃，左手两指并拢，口中再念咒语。
　　陈不观笑道：“你干什么呢？”
　　莫和并不答话，双目紧闭，宛如一颗得道高士般，蓦的双手戳出，再喝一声：“断。”只见丈外的桃树瑟瑟作响，缓缓飘落几片叶子。陈不观讶道：“莫和，想不到你也会法术。”
　　莫和嘻嘻一笑，道：“对呀，怎么样，我昨天刚刚学的，这叫“断金利”，我听师父说，练成之后，连金子都能割断。”
　　陈不观更是大感惊讶，道：“你师父？你什么时候拜了个师父？”
　　莫和洋洋得意道：“那是昨天的事，我师父叫作飘渺真人，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昨日刚收我为徒，便传了我一手断金利，我苦练一天，便能隔空斩断树叶，嘿嘿，怪不得师父说我根骨奇佳，异日必成大器。”
　　陈不观见他眉开眼笑，满心喜悦，忍不住提醒道：“我听老爷说，但凡法术均以自身元气为本，功力越深法术越高，你丝毫不懂武功，便练法术，恐怕是旁门左道的路子。”
　　莫和不悦地瞥他一眼，道：“管他什么旁门左道，能练成就行，你小子该不会眼红了吧。”
　　陈不观苦笑道：“哪里……”
　　莫和道：“你家老爷不是传了你几手武功么，待我练个数日，我们来比划比划，瞧瞧究竟是你的武功高强还是我的法术厉害。”
　　陈不观连连摇手道：“不行不行，我武艺低微，老爷只传我几招防身，根本还未入门，况且我平日怠懒，拳脚早就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