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轩辕冥歌

86、鸿门宴

　　经过上次秦莫失来找紫萱后，紫萱的思绪，变得十分混乱。每天都在到底留不留下，到底告不告诉秦殇真相之间挣扎。
　　感情上，她知道，自己不该在亏欠儿子，可理智上，她却告诫自己，不能对秦殇心软。
　　夜归墨和白雪见暗自商量了一番，决定，早些离开。虽然他们不知道紫萱为什么心烦，但是，他们也决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
　　令人奇怪的是，秦殇应允了。
　　听到那个消息，紫萱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一种苦甜，悲喜交织的滋味。
　　或者，自己真的该离开，好好地平静一下自己的心绪。
　　傍晚时分，以为宫女来通知紫萱，帝君请她去青天居一叙。紫萱简单收拾了一下，便随着宫女去了青天居
　　这宴席，明摆着是为他一个人而设的。
　　秦殇似乎正在忙，他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刀，似乎在雕刻着什么东西，也知不道那是什么，竟然让他那么专注。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没发现紫萱来了一样，似雪的白发略显凌乱地披在肩头，有几缕挡住了眼睛，使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知是什么事，能让他这样亲力亲为。紫萱胡思乱想着，随后坐在了座位上。仍然抬头仔细观察着他。那样的他，平静而安详，褪去了一身王者的气息，他也是个十分普通的男人。
　　良久，秦殇才抬起了头，看着她，他眸间泄出一丝温和，他说，“你来了。”
　　“嗯。”紫萱点点头，暗自猜测着他是什么意思。
　　秦殇收起手中的东西，平静地看了看她的神色，之后，似乎不经意地说，“陪我喝一杯吧，今夕一别不知何日再见。”
　　“为何是我？”紫萱冷冷地问道，“我们一行四人，为何只请我？”
　　秦殇来到桌子旁边坐下，抬手饮了一杯酒，眉毛轻轻皱在一起，唇角那一抹苦笑，仿佛刚刚喝下的是世界上最苦的东西，他的声音，带了一丝沙哑，凝望着紫萱，他眼里充满了怀念，语气轻柔动听，带着一丝难言的蛊惑，仿佛能让人就此沉沦在他所营造的梦中，他说，“你很像，一个人。”
　　紫萱轻颤了一下，随即，她告诫自己冷静，一般的人，遇到这样的事，都会怔住，然后，这样说吧，“是吗？像谁呢？”
　　秦殇那异色的双眸，荡漾着相同的眼神，相思到无以复加的哀伤，他的声音，温柔的像水。“像我，最爱的人。”
　　“真巧……”紫萱轻轻地说。他该不会认出自己的，那个名为云紫萱，软弱无力的女子，早已经绝望地掉下悬崖，万劫不复……
　　“我秦殇，一生苦多乐少，此生最开心的两件事情，就是，很多年前的某一天，遇见她。和很多年前的某一天，曾爱上她。”秦殇的眼睛没有离开紫萱，紧紧地锁着她，那目光迷茫而空洞，似乎透过了她，穿透到了远方，他的声音，如冰丝般，冰凉，却又温柔，“失去她的那一刻，我心中没有痛苦，只有一片空白，我以为，是我不再爱她，我可以忘了她，可是，闭上了眼睛，却发现，我骗不了我自己。她一直，牢牢地盘踞在我的脑海里，让我，永难忘却。现在，想起她的时候，我仍旧是幸福的，幸福的，让我有些难过。”
　　爱，在她心里，曾是多么神圣的字眼，为了爱，她忍他人所不能忍，吃他人所不能吃的苦，一直，在等待，可是，结果呢……
　　“既然爱她，为何伤她。”紫萱嘲讽一笑，努力摆出冷漠如冰的样子，尽量不让自己被他的话打动。事到如今，他说什么都晚了。
　　“五年了，我以为，我可以忘却她在我心头划上的伤痕，可是，现在，我回头去看，却发现，那道伤，仍旧还在，一旦触碰，就会痛得我生不如死。她给我的痛苦，与她对我的恨，就像冰山上的积雪，永难消融。”秦殇抬起手，再次饮下一杯苦涩的酒，那辛辣呛人的味道，让他的喉头好似火烧，浓烈的酒，顺着喉管滑入胃中，带着一路的凄苦与酸辛。
　　“哼。”紫萱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轻轻地冷哼了一声，秦世仇，你早干嘛去了！我一再的隐忍，一再的退让，却只换来了你的伤害与蔑视。是你把我对你的容忍，当做你伤害的资本！到现在，你才知道后悔？才知道你错了？
　　你可知道什么是多余吗？就是冬天里的蒲扇，夏天里的棉被，我心灰意冷时你的补偿，还有，一切都回不去的时候，你所做的努力！
　　“爱，就如同洒满了毒药的蜜糖，我明知如此，却还是固执地不肯放手，”他的眼神十分沉重，也十分凄然，很难想象，这种表情会在一个意气风发的君王身上出现。“你知道吗？其实，忘记一个人，比爱一个人，难得多。最初爱上她，我用了半年，忘记她，我用了二十年，依然，不够。”
　　紫萱在面纱下，用力地深呼吸着，不断地提醒着自己，她不在乎，她不在乎，她才不在乎，可是，她的心，已经出卖了主人，不停地轻轻抽痛着。
　　若不在乎，又怎么会痛……
　　“我在她身上，留下了属于我的印记，我却从未发现，她不属于我。”秦殇地眼神，一直没离开后紫萱，他眼里那种无怨无尤的深情，似乎可以化作无形的罗网，把她紧紧地包裹在里面，再也不放开。
　　听到那番话，紫萱本能地抖了一下，瞬间恢复正常，曼珠沙华，已经被她用粹金丹青遮住，已经看不到了。那就代表，她不再属于他。
　　“我后悔了。”他望着她似乎无动于衷的样子，嘴角扬起凄苦的笑容，“我真的，后悔了。这辈子，我错过了，我希望下辈子，能好好地爱她，好好地守护她。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当初没有质疑她，没有一时冲动伤害她，没有那样残酷地对待她，我们现在，该有多幸福。可惜，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如果……”

　　一切，都回不去了……
　　那一年的午后，那孤傲的小男孩，那漂亮的蓝色瞳仁，永远地定格在了过往。再也，回不去了。
　　秦世仇，非要等我消失了，你才能想起，身边曾有一个我吗？
　　紫萱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努力掩饰着心头翻涌的痛苦。男人，怎么总是这样，得而不惜，失而后悔。
　　遇见他，是对是错？到现在，她仍说不清楚。
　　这世界上，有些事情本就说不清道不明。归根结底，都是一个缘字，无论是福缘，还是孽缘，皆是命中注定，躲不掉，逃不开，剪不断，理还乱。
　　如今，这一切，都只因为当年，午后那场猝不及防的相逢，乱了心思，断了肝肠，毁了你我。
　　如果，相遇只是为了后来的分离，如果，相识只是为了后来的陌路，如果，相爱只是为了后来的背弃……
　　那么，秦世仇，我宁愿，从来没有遇到你！

　　紫萱，你为何不肯认我呢？秦殇望着紫萱面纱下若隐若现的脸颊，苦痛地微笑着，你为何，还想要骗我？
　　我年前，我一时失手，错过了你，五年后，我绝对不会再放手。紫萱，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允许你再次离开我！
　　错过，就不能再错，我不会给你再次离开我的机会了，这辈子，我吃定你了！

　　“你还记得我儿子莫失吗？”秦殇浅笑着问她，一副洞悉一切的样子。
　　那眼神，让紫萱很不舒服，感觉，就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了一样，看的她，十分没底。
　　“他很喜欢你。”秦殇继续笑着，笑容中，带着独属于他的邪气。
　　紫萱猜不透他那笑容背后的含义，只是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我很荣幸。”
　　“介意多留几天，陪陪孩子吗？”秦殇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是一个父亲，希望满足孩子心愿的恳求
　　想起自己那个可怜的孩子，紫萱的心，便不自觉的痛了起来，可是，想起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又怎能软的下心。
　　她冷声回答，“我不会留下，我是破天炽焰宫的护法，我必须回去。”
　　“这样啊。”秦殇再次勾起唇角，露出让任何人都迷惑的笑容，紫萱，我会给你一个不得不留在我身边的理由，你放心，我会让你心甘情愿！
　　他那种笑容，让紫萱有些不寒而栗，第一次，他露出那样的笑容，就是将他囚禁于地牢，第二次，露出这样的笑容，他想干什么……

　　静寂了片刻后，低沉地声音悠悠响起，“你说，人死后会去哪里？”
　　紫萱惊讶地看了看秦殇，他和自己讨论这个问题？从遇见他开始，他就一直是以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形象出现，她没想过，他也会讨论死亡。
　　她小心地回答，“我怎么知道，我们这些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人，有时候连明天都不敢想，怎么敢想人死后会去哪里。”
　　“如果我可以给你明天，你愿意接受吗？”秦殇执着酒杯，笑容如同最精明的猎人，窥视着敌人的一举一动，只要对方有一丝弱点，他便能借此大做文章
　　紫萱拧着眉不解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告白？
　　“那我换个问题问你。”秦殇保持着完美却暗藏刀锋的笑容，“如果，你看到了一个死去多年的爱人重新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么做？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杀了她，二，要了她。”
　　冷汗渐渐从紫萱身上的每一处毛孔向外渗出，这是在给自己警告？还是在给自己提醒？此刻的秦殇，貌似温柔无害，可是他如一朵在幽冥中绽放，带着剧毒的曼珠沙华，幽暗而致命，这一刻，他毫不吝惜自己的温柔，仿佛情深的恋人，下一刻，他很有可能带着这种同样的笑容，来送你去见阎王，这，就是他。
　　“我没有爱人。”紫萱勉强镇定地回答。
　　“那真可惜……”秦殇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地看着她，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看透她的灵魂。
　　杀掉对方，免得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心烦。要了对方，失去了最爱的那一个人，就用这个人聊以慰藉。这就是这两个选择背后的原因
　　紫萱，这场游戏，我陪你玩下去。
　　直到，你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直到，你肯认我为止……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