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弦月》龙小乔

2、大小姐穿越了（2）

　　顾君怜眉眼俊朗，眼角含笑。

　　而皮相姣好，很难有人会不喜欢他。

　　他是天上星星，让人以为抬手可摘，而沈夜是高天孤月，可望不可即。

　　海市新贵排行榜，他俩赫然在列，不同的是沈夜是老钱做派，顾君怜是新贵代表。

　　顾君怜的成功离不开他的眼光和远见，而踏入这个圈内拜的第一个码头就是沈家。

　　他还记得那年十六岁，因为后妈李芸芸和沈家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大年三十那天早上，李芸芸带着他携厚礼登门造访。

　　顾君怜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他聪明，大方，学习成绩好，动手能力强，就连身材和长相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顾家并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但是顾君怜从小聪颖，天资出色，纵然站在高庭深院的沈家，也没有一点拘束和窘迫。

　　倒是李芸芸，此举一心想要为他铺路，反而紧张的手心出汗。

　　顾君怜察觉到了，拽着李芸芸的手摇了摇，朝她一笑。

　　李芸芸嫁过去的时候，顾君怜已经懂事了。

　　他太聪明了，有些人和事，一眼就能看透。

　　他的父母婚姻不顺，母亲抛下他和父亲去了其他国家，狠心到近十年都没有联系他，也没有来看他一眼。

　　最开始那几年，顾君怜还会有一点期待，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他跑得比谁都快，可是电话那头永远都是他不熟悉的声音。

　　顾君怜问过父亲，“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们了？妈妈离开我们了吗？”

　　父亲是这么回答他的，“君怜，你妈妈只是开始了她的新人生。她有自己的人生。”

　　“那我呢？我算什么呢？”

　　面对儿子的质问，他只能沉默。

　　“算我对不起你们。”

　　父亲脑海中回荡着前妻临走时的话，她好像终于在一段婚姻中解脱了，她寻找自己的梦想，自己的前途，自己的事业，愿意为此发光发热。

　　纵然从小被称作天才的顾君怜，在亲情和母亲面前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可怜巴巴的祈求的母爱被另一个人填补了。

　　李芸芸嫁过来之前，顾君怜只和她见过一面，他记忆力极好，甚至记得当天李芸芸穿的是什么衣服，带的什么包包。

　　那款包包他本来不认识，后来在沈曦的房间里见到了同款，才恍然发现沈家何止深不可测。

　　他一直觉得父亲能娶到李芸芸简直是高攀，而站在这深墙高院里，他对阶层这个词语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李芸芸和夫人正在花园里喝茶聊天，他没事儿做，四下逛逛。

　　刚拐进一条小道，突然听见有打闹声传来。

　　他一抬头，一只风筝摇摇欲坠。

　　他一抬手，捏住风筝翅膀。

　　风筝扑面罩下。

　　“哥哥！我的风筝呢！我刚看到落在这里的！”

　　有声音由远及近。

　　脚步声戛然而止。

　　一高一矮出现在视野里，高个子男生已然成年，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俊美的面孔彷佛笼罩一层寒霜。

　　而矮个子女生穿着洛丽塔的衣服，整个人如同洋娃娃一般精致漂亮，可是她脸蛋红扑扑的，表情丰富，看到顾君怜手上的风筝而显得怒气冲冲。

　　“是你吧？是你拿了我的风筝吧！”

　　这是十六岁的顾君怜和十岁的沈曦第一次见面。

　　而顾君怜完全没听见她说什么。

　　他脑海里只有三个字。

　　好漂亮。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沈夜一个没拉住，沈曦冲到他面前。

　　小姑娘其实还没有他肩膀高，但是气势夺人。

　　他不自觉退后一步。

　　“小曦，不准吓到客人。”

　　沈夜护住他，拦在他和沈曦中间，沈夜太了解沈曦的脾气了，大小姐急起来跟兔子一样爱咬人。

　　他手臂上还有个牙印未消。

　　今天是大年三十，过节气氛浓郁，他不想因为风筝这点小事上纲上线闹得大家心情不愉快。

　　怎么说，一年的开头，还是要热热闹闹才好。

　　沈曦跺脚，“他拿了我风筝！”

　　顾君怜为自己辩白，“不是我拿的，是我捡到……不，天上落下来的。”

　　“喏，还给你。”

　　顾君怜双手呈上。

　　沈曦本来还很生气，突然看清顾君怜的长相后，整个人哑了，连嚣张的声势都减弱了。

　　“……哦。”她抿抿唇，示意沈夜让开，她看了顾君怜好几眼，终于一把接过风筝，“谢谢你。”

　　误会是误会，道谢是道谢。

　　至于道歉？

　　那是不存在的。

　　好在顾君怜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他因为她抬眼看自己而心跳如鼓。

　　十六岁的少年正值青春期，第一次明白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他的心里开始有了人。

　　“我叫沈曦，这是我哥哥，沈夜。”

　　顾君怜说：“我叫顾君怜。”

　　沈夜唔了一声，大概是知道些什么，可能是之前有听说过他。

　　沈曦倒也不认生，将风筝塞到沈夜手中，拉着他往院子里走。

　　“那边宽敞，我们去那边放。”

　　沈夜无奈跟在后面，“小曦……”

　　顾君怜扭头，伸手，“风筝我来拿吧。”

　　沈曦啪的一声打掉他的手，“就要哥哥拿。”

　　顾君怜沉默。

　　他也想要沈曦叫他哥哥，他也想听她叫哥哥。

　　“欸，小怜，在这里呢。”

　　李芸芸喝完茶来找他，一眼就看到顾君怜和沈氏兄妹在玩儿，沈夜握着风筝线放风筝，顾君怜在为沈曦推秋千。

　　沈夫人跟过来，一看三个孩子热热闹闹的一起玩儿，忍不住笑道：“妹妹你还担心那孩子认生，现在不用担心了吧？”

　　李芸芸笑道：“姐姐少打趣我了，我这不有事上门相求，求老爷子高抬贵手，给顾先生一条好路走。”

　　她嫁过去三年有余，还是第一次带顾君怜上沈家来。

　　如果不是顾先生创业遇到困难，她是不会再抛头露面的。

　　“你改姓换名的时候，老爷子气的好几天没睡着觉。妹妹，不是我说你，他值得你这么做么？”

　　说起这件事，沈夫人就想叹气。

　　李芸芸微笑，“君怜是个好孩子。”

　　“你也考虑生个孩子吧。”

　　“如果他真的是个好孩子的话。”

　　沈夫人满眼都是怜爱，“你才三十岁，我很期待，有个像你一样的孩子叫我姨姨。”

　　李芸芸颔首微笑，却不语。

　　沈曦提着裙角跑了过来，声音娇气，“妈妈！”

　　沈夫人蹲下身抱她。

　　“看看这是谁来了？”

　　沈曦侧头，对李芸芸微笑，一脸欣喜，“小姨！新年好啊小姨！”

　　她扑进李芸芸的怀里，“我好想你，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李芸芸的表情复杂，又感动又心疼，一把搂着她亲昵至极，“小曦乖，小姨给你包了大红包。”

　　十米外，顾君怜停下脚步，沈夜拖着风筝跟在身后。

　　刚才沈曦跳下秋千就跑了，他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哪里做得不对让她生气了，他只来得及喊一声沈夜便追了过去。

　　哪知道小姑娘脚步灵活，一眨眼就不见踪影。

　　顾君怜怕走错路，于是倒回去等沈夜一起。

　　他比沈夜矮半个头，十六岁的个子已经快摸到一米八的门槛，估摸着这两年还能再往上蹿。

　　他一边走一边想沈曦去哪里，结果一拐弯就看到沈曦扑到李芸芸的怀中。

　　他对李芸芸的感情并不复杂，她是个很好的女人，很好的母亲，唯一可惜的是，她并不是他的生母。

　　十年过去了，生母的脸在他的脑海中比画像还模糊。

　　有时候会接到国外的电话，顾君怜还会幻想着能听见母亲的声音。

　　然而现实是，一次都没有。

　　他听说过李芸芸和父亲的事情，从相爱到结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敬重她爱护她，偏偏在此刻，他脚下重如千斤，无形的压力让他抬不起脚。

　　天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卑是什么意思。

　　沈曦窝在李芸芸怀里撒娇，李芸芸逗她，两个人笑得很开心。

　　沈夫人走过来，问他在这里感觉怎么样，小曦脾气不好，她有没有为难你？

　　顾君怜下意识摇头。

　　沈夜拎着风筝，有意无意的说：“小曦挺喜欢他的。”

　　顾君怜一愣。

　　沈夫人高兴极了，“君怜是吧？那就请多多担待我们家小曦了。”

　　沈夫人一句担待，此后顾君怜替代沈夜参与了沈曦绝大部分人生。

　　他那么喜欢她，他那么爱她，偏偏只能做她最亲最近的人。

　　却不能成为她最亲最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