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水中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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戬祸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此时眸子里淡去所有情绪。
他欲向她这边走过来。
琼诸慌忙遁地，整个人化作一缕光，掠过窗边的枝丫，消失不见。那支春花叫她撞的晃落几片花瓣，被风卷起慢悠悠的擦过戬祸的脸颊。
正逢迦楼仙帝快步迎上亲贺神尊凯旋，戬祸收回目光放在面前的人身上，他垂下鸦羽般的长睫毛，依旧淡然自若。
流光溢彩，满堂丝竹华乐之景，倒没有线绕指尖那刻晃神和花蹭脸侧的微麻让他记忆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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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擎苍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上前与戬祸寒暄，之前他和琼诸说上战场没有好好观察过戬祸长什么样是实话，如今隔得不远细细端详，越发觉得他端正守礼，待人接物处事有道。心里愈发赞同之前琼诸对这满座青年神仙的看法，想着想着，便似脱缰野马，愈发大胆起来。
不知求得问鼎神尊做上门女婿，有几成胜算。
他正想和琼诸分享这个想法，话到嘴边侧目一看，身边哪还有那小祖宗的身影。
宿擎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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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金崇大殿的琼诸此时正握着姻缘镯发呆。
当时只顾着跑，也不知道看路，待她清神，竟到了这样一个幽静无人的地方。面前是一汪大海，水光接天，日光照在平静到不起一丝波纹的海面上，像覆了一层闪闪发光的碎金。
她绕着海走，奇怪，自己在御天九京生活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个地方。
她好期待俯身去看，海水清澈但深不见底，盯久了，竟能吸引她的神志，叫她有一股冲动想跳进去触探。
琼诸赶忙闭上眼晃晃脑袋，她乃神女之身尚且不能完全摆脱这东西的诱惑，这简直太邪门了。往后退到不受海水扰乱心绪的地方，她刚想捏诀传个口信给宿擎苍。
骤地，这片天空上聚起层层黑云，电闪雷鸣，狂风四起，吹的周围树上的叶子啪啪作响，危险的讯息叫她愈发不安。
有几道雷划破天际直奔她门面，最前面的那道直接震碎了她的口谕，迫使琼诸跃起向后翻了个身，刚才站立的地方被劈出一个黑漆漆的坑，旁边的树被拦腰劈断，倒落下来击得尘土四散。
是谁？是谁有意引她至此吗？还是，发现了她的身份？
心中警铃大作，刚想有所动作，天雷接二连三的劈下，毫无章法，她看不破，但心里估摸着天雷大有把她劈死的架势。
在这样猛烈的攻势下，她细心的发现也不是没有破绽————
天雷无眼，但中间这海中却分毫不劈，且周围乱成这样，这水面还是毫无波折。
琼诸敛眸，这幕后之人怕是有意引她进入这海，水下态势无定法，万一她真着了道进去，在这下面就得任人宰割。
海周围三里之外是密密麻麻的树林，树大招风引雷，亦不是她的退路。
以海的边界到树的边界之中这几寸土地，进也否退也否，幕后之人大有将她就地圈杀的想法。
琼诸在原地静了片刻，然后笑了。
她本就长了一张冷清冷意的脸，这一笑，却让她更加明艳起来。
“我这人，可不是给你留着劈的。”
她佯装要奔向树林疾行，那雷果真被蒙骗，一道一道全部劈进。在空中结了一个印，瞬移到海面上，迅雷不及掩耳，纵深坠入海中。
几近同时，万里乌云退散，连雷也销声灭迹。
赌对了。
对她而言，水中呼吸就似陆地行走一般简单，在这里躲一会，目前看来是最好的办法。四周通明可见，竟无鱼虾精怪，安静的有些诡异。
她只想停在这距离水面稍微近一点的地方，下面却像有吸力一般，拽着她要向深处去。
一入此境，周身神力皆被压制，琼诸心想刚脱离龙潭便入虎穴，突然有了些许害怕。
她在水中蹬了蹬腿，本以为是无用的挣扎，下坠的吸力却有所减慢，水流也不像之前那般冷冽，没由得来让她感觉到一丝心安。
看来，水下的东西没有攻击她的想法。
思索到这，她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控制不住般闭上双眼。
有一道声音，仿佛从亘古不变的天际传来，在水中轻轻回响着两句话。
“你来的如此快。”
“我等你很久了。”
音色温柔中带了一丝熟悉，她极力睁开眼想要辨认却不遂她意。
最后看到的景象，在那深海之下，罩了一方屏蔽隔绝上下海水，有一束光芒轻轻浮动，有什么东西被包裹其中————
是一株花。
昏睡的神女额间神印闪烁，近在咫尺的屏障裂了几道细纹，随之像蜘蛛网般爬满。“啪”的一声，屏障整个碎在深海中，在海底鎏金色光芒的照耀下化为碎光，向上漂浮，在水中蜿蜒成道。那株花自动飘进，融合在琼诸的神钿里，光芒大盛，又转瞬不见。
海面的平静被打破，翻腾了几个巨浪。
怀中的镯子剥落，在水中翻滚着上升，那缕红光在海中兵分两路，一头牵住琼诸，一头牵住上方来人。
他轻轻抓住姻缘镯，向下伸出那只线牵住的手，揽过琼诸。在他眼中，出落窈窕的少女一瞬变成了凡间两三岁孩童大小。
眸色静默未变，戬祸抱住她，从水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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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琼诸在和天雷斗智斗勇的这一段时间，戬祸都在金崇大殿。
他虽淡漠少言，但今日也不是故意摆谱晚来，临行前又到忘川走了一遭，用神识细细扫过各个角落，直到日入正头。
神族众人与他关系并不亲近，他乃天道之子，自降世就在云顶之巅修行，只不过是魔族异动，养尊处优的神族万年来生于安乐，被魔族大军打的节节退败，按理来说输赢皆为众生因果，他本不该插手，但魔族弑杀，神族不成气候，再接着厮杀下去，六道不满，徒生怨恨痴欲，助长煞神元气大增，增大其复活可能。
生灵涂炭、六道混沌的景象，绝非他希望看见的。
他并非好大喜功之人，也不把自己当做六道救世主，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来看看，神族究竟还有多少可用之兵，能用之才。
来之前他什么都想过，唯有琼诸的红线，在他的意料之外。
她长得真是漂亮，面容冷艳，眉眼精致，虽然和殿中其他仙娥同穿一件衣裙，但神女之姿，确实能令人过目不忘。
看见那姑娘手中的东西，察觉这是蓬莱神器，便知这姻缘是真做不了假，只是出于好奇才想走过去。谁知那小神女如临大敌，一双好看的狐狸眼愣是瞪圆了不少，然后就跑了。
戬祸突然笑了一声。
殿中所有神仙静了一瞬，他随即反应过来，笑意慢慢放淡。
这一个小插曲使他反应过来，差点忘了正事。
于是他开口，眸光流转在殿中每一个人身上：“诸位，今日前来本尊确有一事。如今祸患以除，六道升平。本尊将神族三军统帅之权归还迦楼仙帝，这接风宴便不留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有不少神族长舒一口气。
戬祸挑眉，早知神界众人心中忌惮，生怕神界千万神兵神将听令于他，接风宴名字起的好听，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定是要想方设法的让他归还战神令。他自己本身也不稀罕这个位置，用完还回去便是。只不过神界卸磨杀驴的本事一如既往，叫他不悦。
迦楼仙帝闻言，心口大石终于落地，正要谢过神尊帮扶之恩，就听少年再度开口，温和，但又带了不容抗拒的威压。
“走前，本尊替迦楼仙帝选一位能真真正正统领三军，恢复神族昔日辉煌的元帅。”
迦楼仙帝：！
他连忙出声：“神尊不可！”
戬祸眸色冷了下来，但语气未变：“陛下说说，哪里不可。”
迦楼咬咬牙，暗怪自己着急了些，差点着了戬祸的道，脑袋里转了几个弯：“尊上破例出关协助神族击溃魔族，我等本就自残形愧多年来享受安乐，未能及时操练兵事，已是汗颜。尊上也累了，这选三军统帅之事，还是留给神族各部族组长商议，也好万里挑一，无愧神尊所托。”
接收到迦楼的信号，神族各族长连忙应和，唯恐戬祸不允。
他不语，只是轻轻扫过在场说话的每一个族长，没人敢抬头看，那目光于他们而言像暗夜火炬，正眼直视便能将他们心中所有的龌龊扫清。
戬祸轻笑，点了其中未曾说话的宿擎苍：“蓬莱长老昔日也随本尊上过战场，不知长老意下如何。”
宿擎苍抬头瞅了眼迦楼这一帮劝阻的族长，心里暗嗤一声小人，而后对上戬祸的视线：“我们蓬莱万年前就已经与御天九京割袍断义，御天九京的神仙说话，算不得蓬莱身上。”
迦楼等人恨不得用眼刀刀死他。
宿擎苍这边说完，脑袋又转了个弯。
如果神尊愿意入赘蓬莱，他和光泽乘倒是愿意争一争，左右不过是被这些道貌岸然之辈搞搞小动作，他才不怕。
重点是，他们家琼诸可以得到一个六道最强夫婿。
宿擎苍越想越舒坦，期待的小眼神望向戬祸，就差大喊尊上看看我了。
“迦楼，”问鼎神尊静默片刻，重新看向他，一字一句，“本尊择帅，你可有异议。”
虽然是个问句，但语气却轻飘飘的，落在迦楼身上，犹如千斤。
他只能将心思飞快藏起来，面上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道：“不敢。”
神尊点头，一抬手，神族的统帅令赫然浮现在他掌心。一想到这东西以后不能在自己手里控制，迦楼心中像被戳了窟窿。但又一转想，要是一会戬祸指定的人选迫于各族压力，定然能把这三军统帅令弄回来，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更何况今天一过，戬祸又得回去不问世事，他怎么能知道这令到底在谁手中了呢。
想到这，他居然还有些期待。
“太阳真君何在。”
这话一出，众神皆是一愣，下方的神使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迦楼更是按耐不住的提醒：“尊上，不可啊。”
太阳真君羲和可是位女神。神族从混沌初开，从没有女神能做三军统帅。且羲和凛然正义，是神族最不怕事的女神，这令到她手里，想要过来就难上加难了。
那席间走出来一位女神，额间太阳印烁烁生辉，金色的衣裙无风自动，太阳神羲和上前单膝跪地，面容姣好，朗声：“羲和接旨。”
戬祸没管别人说什么，大战一千年，羲和神君奉旨肃清魔道，四创魔窟，见识谈吐皆不凡，铮铮铁骨，是根好苗子。
面对这位未来的神族战神，他语气和缓了些：“三军统帅令便交于神君了。”
忽然间啪的一声清脆响起，在他脑海回荡。
戬祸眸光一冷，不动声色的将令交付于羲和，席面被锋利剑气一卷，众神再度眨眼，戬祸已经走了。
迦楼仙帝望着羲和手中的三军统帅令哼了一声拂袖离去，台下的神仙皆面面相觑，唯有宿擎苍淡定的喝仙酿吃佳肴，羲和神君也款款落入席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场宴席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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戬祸遁入入梦海之际，头顶上的异象已然散去。
他盯着水面，面色平静，但身旁的焚情剑早就蓄势待发，只等主人一声令下，就割掉水中之人的脑袋。
有意思。这人悄无声息的进入他的心海，就连他的结界异动都没让他发现。
如今，竟然弄碎了心海和混沌源的法阵。
少年敛眸，好戏看够了，人也不必留了。
刚要让焚情入水，从水下便浮上来一缕熟悉的气息，他目露疑惑，眉头微蹙，下一瞬，那缕前不久刚见过的红线再度缠在他指上，将他拖入水里。
岸上的焚情剑气一滞，入也不是，不入也不是。
戬祸一入水，就向下飞去，姻缘镯在水里，莫非是那位小神女误闯了？
正想着，下方琼诸粉绿色的裙子在水中一下下开着花，戬祸揽住她，见她平安无事只是昏了过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单手重新设下结界，然后抱着突然变小的琼诸瞬移到云顶之巅中。
殿中早有人接应，那男子穿蓝罗袍，着扇子正笑眯眯的看他，正想调侃他一两句，但视线下移瞥见他怀中的琼诸，不由得大惊失色：“哪来的孩子？戬祸，看不出你还有偷小孩的癖好？！”
刚上岸时，戬祸就往两人身上扔了个净身诀，所以眼下琼诸和他周身未湿，只是琼诸的衣服与此时的她不甚相称，戬祸也只是慌忙中紧紧围住，不敢松劲。
一记眼刀过去，“微生绮。”
微生绮抿抿嘴，见琼诸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连忙上前探了探她额头，“果然不错，这孩子高烧了。”
“那你还在这干什么，找药。”
微生绮切了一声，伸手输送点灵力给她，“药我多的是，一个小高烧我还治不了？你松松劲，抱的太紧了。”他已经自动把琼诸当成戬祸的娃娃，有点看不上他抱孩子的姿势：“给我给我，你这爹咋当的。”
戬祸挑挑眉，侧身躲过：“你当过？”
微生绮拔高嗓音嘿了一声，但见戬祸直接走近内殿不再搭理他，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赶紧去他的药园找药去了。
微生绮是一只狐狸，出身御天九京青丘一脉，千年前遭人暗算被戬祸救了之后非赖着不走，戬祸一开始要把他扔出去，后来觉得他痛骂御天九京那些人的样子还蛮有意思，就任他留下了。
戬祸想将琼诸放在床上，谁知她变小了力气却不小，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衣服，愣是扯不下来。
问鼎神尊自诞生以来的一千八百岁里，第一次遇到了让自己变得很棘手的事。
他静了静，伸手点化了一只正从窗外飞过的雌鸟，那鸟落地便成一个棕色衣裙的少女，正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四肢，倍感震惊。
她很有眼力见的进来，自报家门：“小妖蒸栗。拜见神尊。”
戬祸刚想让这小鸟精抱过琼诸给她换身合适的衣服，怀中的稚儿蹭了蹭他脸颊，可怜巴巴的喊了一句：“爹爹。”
戬祸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将她拽离了些：“神女，我不是。”
“你看你看你看！被我抓现行了吧！”适时拿着药进入的微生绮连连大叫，“世上怎么有你这么狠心的爹啊，这么可怜的娃娃都忍心抛弃。”
蒸栗在旁边瑟瑟发抖，有种想冲上去捂住这位神君嘴的冲动，生怕一会戬祸生气，连她也波及。
“鸟类善织，给她做几件衣服。”戬祸无视微生绮，对着蒸栗吩咐道。蒸栗领命说是，连忙逃离是非之地。
“你说话，这是你和哪位女神的姑娘，”微生绮弄了个小勺给琼诸喂药，这丫头不哭不闹，药苦也只是皱皱眉就喝下去了，微生绮觉得乖巧极了，“真可怜，这时生病发烧，看来体质很弱啊。”
戬祸前面什么都没听他说，琼诸依偎在他怀里让他神经紧绷，倒是体质很弱四个字进了他的耳朵。
他伸手擦掉她唇珠上侧外溢的药汁：“那你给她调调。”
微生绮抽空抬眼看他，“合着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只听见这一句。还说不是你女儿。”
正说着，戬祸忽然抬手，吓的微生绮以为他要发力教训他，忙往后一稍，待看清戬祸手上的红线，循着线又找到琼诸手上，脑袋一歪，有点转不过来这件事。
微生绮上前拽了拽，嘶了一声：“合着这小姑娘不是你女儿，是你未来媳妇？”
“不知道。”戬祸收手，“出了一点变故，她就变小了，我也未探查到这是何等术法。你最好让她早点醒，我有事要问她。”
微生绮凑近了看看：“让我瞅瞅这是谁家的小神女。”因着看不清脸，他还要伸手扒拉琼诸，却被戬祸一把拍开。
“别动。”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水中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