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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天大的事?”贾母重复道,又看向王喜凤。
      鸳鸯点头,王喜凤也微微点头。
      王喜凤上手给老太太按头,松肩,这些也是王熙凤平日做惯的。她在各科都轮转过,多少学了点推拿的功夫,做的也越发像模像样。一整套下来,老太太面色好转,情绪也稳定了。
      “我这个年纪,什么没看过,什么没听过,偏连我这样的老精怪都吓到了,难怪你年纪轻轻的一病不起。委屈你了,凤丫头。”
      “一家子骨肉,有什么委屈不委屈。老太太您身康体健,就是咱们家的福气。只以后可不敢跟您讲悄悄话了,要讲也要带着鸳鸯一起,可经不起您这般折腾人。”
      “鸳鸯也吓到了吧,可不许抱怨你琏二奶奶。”
      鸳鸯故意气鼓鼓地回嘴,“老太太您发话,还有谁敢不听?”倒没有说诸如“哪有奴才抱怨主子”的话,说明是真的放开了。
      贾母勉强笑过,又叮嘱道,“今天的事,不可外传。”两人齐齐应诺。一番折腾下来,老太太有些困乏,便睡下了。
      王喜凤临走,低声交代鸳鸯,“今次劳烦你,老太太还得你亲自照看才放心。有事只管打发小丫头去寻我。”
      鸳鸯笑道,“琏二奶奶说的什么话,伺候老太太是咱的福分,多少人求都求不到呢!”
      王喜凤懒得再打机锋,摆摆手,往邢夫人那边去。

      王熙凤此前经常往王夫人那里跑。王夫人虽号称退居二线,其实并没有放权,很多事情王熙凤都要去请王夫人示下。两个人来来往往,邢夫人看着眼热,觉得大房的媳妇亲近二房太太,胳膊肘朝外拐。
      今日倒不是王喜凤多事,非得跑一趟东大院,显得她孝顺勤快。她卧病时邢夫人哪怕是面儿情也亲自上门探望过,她如今出得门了亲自来禀告一声,是应有之义。此外,这七七四十九天的丧事她这个当人媳妇的躲了懒,也该慰问慰问从“前线”撤下来的“将士”。再一个,她还得去王夫人那里收尾,若不先来给邢夫人问安,又是一场官司。
      到东大院要先出西角门,上了车,再进东边角门。外人看着是一家子,却是两家人的过法,颇有些不伦不类。只是,这些都是上一辈人之间的龃龉,都当睁眼瞎罢了。
      邢夫人一向不阴不阳,从来不留她。王喜凤有事在身,也没急着开展外交工作,只寒暄几句打了个卡,便带着人折回王夫人的院子。这么一圈折腾下来,她觉得全天的运动量都饱满了。若是有计步器,至少一万步起。

      贾母下了封口令,梦中很多东西都不能透露给王夫人知道,只能自己稍作发挥(添油加醋)。反正王夫人不可能去找贾母对口供。
      远远地,王喜凤就捏了帕子开始酝酿情绪,待到王夫人院门口,眼眶已经红了。虽然演技稍微差了一丢丢,但也勉强够用了。门口刚留头的小丫头子一溜烟进去通传,王喜凤随后进了王夫人的屋子。
      这阵子王夫人心力交瘁。
      若是说王熙凤刚刚卧病的时候,她还有些担心,后来据说能下床了,成日关在院子里好吃好喝,再不然就是歇着养神,老太太还三不五时派人去探望送东西。这哪里是孙媳妇待遇,怕不是个祖宗!
      可怜她一把年纪还要里外忙活,年轻人倒是懂得躲懒!如今东府事毕,凤丫头身子就好了,能出门了。这么粗浅的伎俩,鬼都不信,就这么由她糊弄?岂有此理。她毕竟是礼佛之人,沉得住气。见王喜凤过来请安,只是点了点头,便喝着茶不再开口。
      王夫人晾着王喜凤,王喜凤却不能晾着她。出来半日了,早点办完事早点收工回去歇着才是。刚巧门外有人通报,“太太,琏二奶奶,平姑娘和彩明来了,说是给琏二奶奶送账册。”
      王夫人诧异,凤丫头这是要闹什么妖?还没等她开口,王喜凤先应了,“拿进来吧!”
      门口有小丫头打帘子,平儿袅袅娜娜地进门,先给主子们见礼,方将手中的账册交给王喜凤,复又一礼之后,退至门外候着,又示意随王喜凤出来大半日的丰儿回院子里值守。

      厅里,王喜凤已经开始哭,哭的王夫人莫名其妙,又分外烦躁。这么些日子,她在东府听哭灵已经听厌了!
      “凤丫头,你有事说事,究竟怎么了?身子还是不爽利?还是下人怠慢了?”
      王喜凤一边捏着帕子哭天抹泪儿,一边点头。
      “什么大事!家里大夫是尽有的,要什么药材自己着人去库里寻。下人都是你支使开的,再不济还有老太太做主,总不能翻了天去。且放宽心才是。”
      “姑妈,这回真是出了大事,只求看在咱们同出王家的份上救我一救。”王喜凤拿帕子沾了沾眼角浸出的泪花,示意王夫人屏退左右,开始卖惨。
      “你是说,蓉哥儿媳妇托梦?”听凤姐儿一番天马行空,王夫人以为自己在做梦。
      王喜凤点头,跟中了邪似的喃喃道,“放印子钱,国法不容,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转而又开始呜呜咽咽,“姑妈,我从不信什么阴司报应,可经了这一遭儿,我信了。您说,我前脚梦魇被平儿推醒,后脚报信的说蓉儿媳妇殁了;放印子钱咱们一向严密,蓉儿媳妇是怎么知道的?还能在梦里警醒我?这些日子我一想到这个就心惊胆战,若为印子钱的事断子绝孙,就算贾琏不休了我,老太太也容不下我了!”
      王夫人一脸震惊。她可以觉得托梦是无稽之谈,但印子钱的事必须捂紧了!至于休不休的,只要兄长屹立不倒,谁敢休她王家女?

      王喜凤将账册往王夫人那边推了推,“来旺已经交账,被我打发回金陵了。连本带利银子都在这里,借据也都毁了。总之,这断子绝孙的买卖是做不得了。”
      王夫人气结,“你这丫头,怎么不事先禀告?”
      “姑妈,您每天忙的脚打后脑勺,我起不来身帮不上忙也就罢了,哪能事事等您回来办?先前的孽已经造了,之后必得积功德补上。姑妈,哪里的寺庙比较灵验,咱们选了日子去布施?或者给菩萨捐个金身?可怜我嫁过来这几年,只顾着管家理事,偏没个儿子傍身,可怎么是好!”
      说着说着,又哭上了。
      王夫人一阵头大,觉得她这个侄女已经被吓傻了。什么刚强赛过十个男人,遇到事儿不一样哭哭啼啼不成个体统。
      正要呵斥几句,王喜凤偏又哭道,“姑妈,彩明我带来了。”
      王夫人刚刚就纳闷,就问道:“你带彩明过来做什么?”
      王喜凤开始了她的表演,“承蒙老太太和太太看重,让我管家,姑妈特特遣了彩明来助我。原以为身边有人识字就行,这几年也没出什么差错。偏来旺在外面的账册里弄鬼,私吞了几百两银子,我竟成了睁眼的瞎子!要不是这回发狠要停了买卖,让他提前交账,还不知要被这黑了心的奴才糊弄多久!我还管哪门子家?怕不是被人搬空了库房都未知,反倒辜负了老太太和太太的一片心。终归我是太年轻,经不起事,还是先粗粗学几个字吧!”
      说着说着,竟透露出几分心灰意冷。

      王夫人本也不乐意管家权旁落,只是一来自己年纪上来了,精神头的确不太足,二来贾母要抬着她侄女出来打擂台,她只能勉为其难拉拢了凤姐儿。反正事情都是凤丫头做,红脸也归她唱,自己揽总,当个慈和人。凤姐儿不想管家,多提拔几个得用的媳妇子是一样的。再不济,等姑娘们大些,皆可派上用场。
      “老太太那边怎么说?”
      “老太太总不能不顾传承。姑妈管家就很妥帖,不像我,眼皮子底下都能被刁奴哄了去。好一群没尊卑的杀才!”
      车轱辘话又来了。
      “行了行了,谁管家不是磕巴着过来的,这回吃个教训,以后仔细着也就罢了。哭得没个样子。”王夫人一边劝,一边唤了丫鬟们打水伺候王喜凤重新梳洗,方才止住话头。
      “那家里就靠姑妈费心,我这里一肚子饥荒不知道找谁呢。偏琏儿又不在家。”
      “最近可有信来?没说几时回程?”
      “必是江南美景看迷眼了,哪里有闲工夫差人报信。最快也该到年底了!”

      从王夫人院子后门出来,过南北夹道,转眼就到了自己的地盘。王喜凤一扫颓败之色,神清气爽。回到屋里,歪在引枕上等丫环上茶,宛若一条咸鱼。平儿张罗着给她家奶奶敷眼睛,“太太可是有责难?好端端的,眼睛都肿了。”
      “带姜汁的帕子还是你准备的,哪里是因为责难。”
      “太太可都应了?”
      “都妥了。没交割的借据都不用再留,你盯着烧。账册也一样。”
      平儿应下,又问:“奶奶可还管家?”
      “傻子才管家呢!每日早睡晚起,奉承奉承老太太,好儿多着呢!做什么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苦熬。白熬坏了身子。”
      平儿作为王熙凤的二十四小时贴身秘书,起得比王熙凤早,睡得比王熙凤晚,没早早地憔悴还亏得底子好。这样的道理,她往日里劝了八百遍也没见奶奶上心,如今却回过味来了。真是菩萨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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