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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昀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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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陌俯下身替惜扶正了紫羽,在她身边坐下:“今天怎么有心情来拍卖?”
惜半撑着坐起来,仔细的端详着自己的手指:“紫若星说有礼物送给我。”
昀陌挑挑眉,但什么也没说。
昀尘坐在她们对面,引出酒,倒进惜准备好的红色宝石杯里:“刚从尘墨那里弄来的,尝尝。”
他们三个碰了下杯,宝石碰撞发出清晰的脆响,酒液微晃,香气弥漫。
昀陌靠倒在惜身上:“现在外面都在传你在这里,路易斯会拿压箱底的宝贝招待你,路易斯那个老奸巨猾的混蛋。”
惜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酒,苍白的唇这才有了几分血色,不以为然:“过客上场,好戏才得开幕啊。”
昀尘笑着摇头,抬手和惜碰杯。
“路易斯刚才来,说上天界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口价卖给我。”
惜拿着昀陌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似乎感觉很有意思。
昀尘撑着头看她问:“那你答应他了?”
惜垂着眼看杯子里的酒:“没有,他要我答应他一个请求。”
昀尘抬头:“答应他一个请求。”他摇摇头,伸出一个手指,叹道:“贪心啊——”
尾音一波三折,大有绕梁不绝之势。
昀陌在惜怀里笑的直不起腰。
昀尘和惜再次碰杯,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昀陌把春的后花园烧了,可不是我挑的事。”
惜不置可否,半晌才道:“挺值。”也不知道是在说路易斯还是昀陌和昀尘。
昀陌转转酒杯:“他真是有持无恐,明明只要我们碰头就能知道的事,也敢用来拿乔。”
惜玩着手中昀陌的发丝:“嫌自己活到的太长了,赌我们千年内都不见面,你们刚见到他的时候,他应该被吓得语无伦次了才对。”
昀陌抬头看惜近在咫尺的下颌,伸手摸了摸她的侧颊:“抖的那么厉害,看都不用看的心虚,昀尘小小的教训了他一下。”
昀尘举杯前祝,耸耸肩意思不用太感动。
“你手好冰。”
楼下安静的会场突然喧闹起来,离这么远都能感受到那股焦躁和隐而不发心照不宣。
昀陌坐起身看着楼下,弹了弹惜的脑门。
惜转过头看了一眼:“开始了。”
一个人类少年低着头走过来,静静的为她们添了酒。
昀尘莫名其妙:“他是谁?”
少年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很黑,像他们藏品里成色最好的的石头。
惜看着楼下,头也不抬的说:“捡的,好玩。”
昀尘看这个少年,他不说话一动不动的看着谁的时候,金色的竖瞳一眨不眨,冰冷的寒意蛇一样爬上少年的后脑,把他死死的钉在了原地。
惜丝毫没有为他解围的意思,转头,还饶有兴致的抿了口酒。
昀尘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里好玩,才收回视线:“你又捡奇怪的东西。”
惜假装没听见,放下酒杯,靠在椅背上,可有可无的看着楼下已经开始的拍卖。
昀陌也看向楼下,昀尘百无聊赖的转着酒杯,惜突然道:“你有样东西忘在奈何桥了。”
“嗯?”昀陌以为在和昀尘说话,踢了踢他的脚,昀尘以为在和昀陌说,抬头看昀陌,同样茫然:“什么?我三百年没去过下界了。”
惜转过头看昀陌:“我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忘川,碰见了孟婆,她说你有一样东西放在了她那,已经过了取回的日子,她找不到你,才来问我。”
“你去鬼界了?”
“你去下界干什么?”
昀陌昀尘近乎是异口同声的同时问。
“你伤还没好,你答应我的。”昀陌指责。
“那孩子魂魄飘去了忘川,我去抢回来。”惜朝那男孩微抬下巴,那孩子默不作声的跪下行了绝不背叛的大礼。
“你在孟婆那里放了什么?我顺手带回来了。”
昀陌果然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苦思冥想:“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我也不记得,你背着我干的吗?”昀尘同样茫然。
“我觉得应该没有出现这种事。”说着,惜从紫羽里拿出一个闪耀的光团。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那光团瞬间灵力暴涨,融化成一只黑色的手直取昀陌而去,昀陌纹丝未动,那黑色的手就被惜隔空抓住,挣扎翻滚。
“有意思。”惜看着那兀自挣动的手。
“怎么有点熟悉。”昀陌盯着那手。
“我也觉得。”昀尘凑上去细细观察。
惜面无表情的抓着那只手一动不动,任她们观察。
又一件展品上场,巨大的红色幕布拉开,来自遥远大陆的手工丝绸上,放着一顶造型奇异的小小王冠,未镌一颗宝石,通体漆黑,边缘仿佛被烧过,显出融化的模样。
“这把王冠来自南方的遗迹秘境,作用不祥,来历不详,起拍价一千万灵石。”
楼下的响起一阵很轻微的衣料摩擦声
接着,“六千万。”一个过客张口。
“?这是西南鬼王手下的吧,一开口就是600万,鬼界最近油水真大。”
他们下方突然传出一道清亮的少年声,是昀陌昀尘刚才遇见的少年。
惜分辨了一下:“紫若星的弟弟,一母同胞的那个,真热闹。”
昀尘侧头听:“刚才在外面也碰到了,带着个姑娘,横冲直撞的,人族皇家就是百无禁忌啊。”
惜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她今天一天受到的批评比过去一千年都多。
昀尘笑着朝她摊了摊手。
昀陌则看着那顶王冠:“奇怪。”
“九千万。”又一个过客开口。
会场响起一阵喧哗。
“大手笔,不愧是仙界。”少年再次开口,那声音中竟掺杂着一些不屑和鄙夷。
前一个叫价的过客深深地看了来自仙界的过客一眼,似乎想站起来,但被身边的人拦住了。
来自仙界的过客熟视无睹,当所有过客都是空气,台上的中间商抬起眼皮,不咸不淡的提醒:“拍卖行内禁止斗殴。”
“九千万,还有要加价的吗?”
仙界过客居高临下胜券在握。
“九千万,成——”
“一个——”楼下的少年还未说完。
“拿上来。”惜道。
那一瞬间,整个拍卖行似乎都被按下了暂停,楼下那少年的喊价还没说完就生生止住。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中间商最先反应过来,立刻端起匕首,躬身从幕后退走,下一秒,她们的门被很谨慎克制的敲了一下。
在房间内几乎成隐形人的少年快步走过去,从几乎要躬到地上的中间商手上接过托盘。
楼下的仙界过客猛地站起:“等——”
他再也不会有机会说出别的话了,因为他原地爆成了一朵血花。
鬼界过客毫不掩饰的笑了一声:“不知死活。”
惜捋了捋昀陌略有些凌乱的发丝。
训练有素的中间商们把脏污的地面清洁好,路易斯带着精灵做的糕点来赔罪。
拍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只是过客们在加价时,都会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那个最高的位置。
昀陌摸了摸那顶王冠:“我在哪见过它。”
昀尘也凑过去:“我也见过。
看来几百年不见,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一顶来历不明的皇冠,叫价一个亿,这是请君入瓮啊。”
他们看向惜:“惜你知道吗?”
惜摇头:“从未见过。”
拍卖逐渐步入高潮,一个透明的灵魂被琐灵链贯穿整个琵琶骨,浑浑噩噩的牵了上来。
“我知道了。”昀陌微微睁大了双眼。
昀尘百思不得其解:“但这怎么可能。”
这次中间商甚至没有介绍,只道:“起拍价一百个亿。”
“两百亿。”楼下少年仿佛生怕被过客们或者是她们抢先,立刻叫价。
“你还记得吗,惜?
有一年,就是你去下界游玩,捡回一只小鬼那年,我和昀尘乱逛到一处时空裂缝,跳下去后,见到了一个隐居的种族,那里女王的王冠就是这顶,我终于想起来了。
那个种族的味道都很特别,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昀尘都还记得。
她们的灵力代代相传,上一届女王的全部修为传给下一代,一代比一代强,我们当时在的时候,在位的是一对双生子,姐妹共任女王,姐姐受到了传承,但妹妹的灵力却更强。
我和昀尘本来打算把她们抓过来给你,就在我们动手的前一晚,我们准备挑些好东西带走,在她们的王宫到处闲逛。”
“姐姐,为什么不动手,难道让他们就这么离开吗?”
“混账,你没看见她们的修为有多高吗?”
“那又怎样,连天道都不可能从我们的地盘离开,你在怕什么?”
‘好大的口气。’昀陌和昀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
但姐姐竟然并未反驳妹妹,仿佛默许了这样的说法。
“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万年前,我们的先祖从诞生之地被驱逐,留下一只信物后,立下祖训,发起血誓,绝不与诞生之地为敌,你没闻到吗。
她们身上有信物的味道,你要违背祖训,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永受地狱之火吗?”
妹妹还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万年时间落下,我们身上有什么味道都不足为奇,让我们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惜,你知道有一种禁术可以让被施术者比施术者更强吗?”
惜抬头,看着昀陌的眼睛:“大阴阳术,竟然还没失传。”
“是的,那晚我和昀尘出手时就发现了,攻击姐姐的伤总会出现在妹妹身上,而姐姐每受伤一次,妹妹的修为就会更强,这种禁术所借的修为来源是非常邪恶恶毒的,以她们两个的强度来看,应该是以整个种族后代的气运为底,从她们两个后就再也不会有后代出世了。
我们非常非常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她们放弃整个族群,我们假意离开,实际观察了她们十年,但毫无所获,再后来我们就失去了兴趣,但这么走又不甘心,就把她们的圣地挑拣了一番,拿了几样东西,离开了。”
“妹妹。”
惜看着楼下的那个灵魂,楼下寂静无声,仿佛在等她们一锤定音。
昀陌拨弄了一下被惜随手禁锢住的黑手:“嗯,所以我和昀尘才会惊讶。
这种级别的禁术,是绝不可能违背的,三十三道大阴阳祭文,至高无上的法则第一条是‘保护’,被保护者姐姐却死了,被施大阴阳术的妹妹却还活着,还继承了家族传承,连着姐姐的那份一起。”
惜看着楼下浑噩不知,□□的少女,随着昀陌的话音落下,阴沉可怖的祭文从她的魂魄中挣脱,冲着楼上的她肆意咆哮。
“叮。”
很低的一声声响,惜把酒杯搁下。
昀陌抬手,锁在妹妹琵琶骨上的琐灵链碎成齑粉,不受控制的向昀陌飞来,昀陌单手攥住妹妹的脖子,和她鼻尖对鼻尖,瞳孔对瞳孔,声音却一字一句清晰的可怕——
“多年前一面,吾与尔萍水相逢,惊鸿一交,自觉缘分断尽,今却再相逢,想来是缘分未断,那便送尔一程,承了这份情。”
话音落下,昀陌右手成爪,那些还在耀武扬威的祭文就如被什么生生抓住,一点一点的被剥落下来。
在这片死地之外,风云变色,滚滚黑云一团接一团的覆盖下来,黑云之内,无数辨不清的物种翻滚哀号怒吼,那是贪嗔痴,以及众生的不可求。
“是谁?”口谕如铡刀落地,出口的一瞬间就变成了至高无上的法则。
妹妹刚复清明的眼睛立刻被一团黑气覆盖,魂魄撕扯变形痛苦的竟然发出了一丝声响。
物归于魂,无色无形无味无响。
昀陌纹丝未动,半晌才放下了她:“记忆被清除了。”
昀尘看着她:“法则优先级,这里还有比你优先级更高的过客?是谁利用这份优先级清除了她的记忆?”
他金色的瞳孔完全竖起,那是一个攻击前的动作。
昀陌抬手下压,略带强硬:“是她自己的‘自我’,任何法则都必须遵守让路的第一条法则‘自我’。”
于是黑云退散,露出天光大亮的海和宴清,仿佛在嘲笑着。
昀尘倒出酒:“一波三折,环环相扣,好戏,赏。”
话落,扬手将酒杯反扣,酒杯碎裂,酒液四溅。
他右手召出匕首,将那仍在挣动的黑手戳碎,招手捏死了楼上少年的左右随从。
少年被一股巨力拉扯着翻倒下楼,被昀尘扣住了细白的脖颈。
少年拼命挣扎,脸上很快就漫上了青紫。
“咔擦。”少年腰间的玉应声而碎。
“还不出来?那就看看你弟弟有几条命够我下酒。”
那少年的身旁的少女面目阴沉的出现,脸上的皮渐渐褪去,露出了一张和那少年八分相似的脸来。
少年惊喘两声,又羞又恼,竟就那么昏死了过去。
昀尘像扔垃圾那样把他扔下,拿出一张丝帛仔细的擦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紫若星。
“惜喜欢你,所以对你百般迁就,但我很讨厌你。”
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飘渺的叹息,缘起缘灭,生死就变成了一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