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昀陌 ...
-
仙云缭绕，白玉为阶，黄金作瓦，宝石宫殿平起九万台，在一众华光溢彩的建筑中众星捧月。
十二里翡翠玲珑树无风自动，静雅无声，数道五彩斑斓的小仙子在其中时隐时现。
头顶朱红的丹顶鹤对着剔透的池子左右端详，然后一抖翅膀，消失在了天穹。
馥郁的香气几乎将人溺毙。
突然，“噗嗤。”
一声极其细微的撕裂声起，时空涟漪般浮动，
接着，一张雪白的脸探了出来，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气，感叹：“论酿酒，仙界说第二，没谁敢称第一。”
飘渺的云雾托起一方天池，蒸腾的香气翻涌。
昀尘从她头顶上冒出，浓稠的几乎要化开的金色眼睛眨了眨。
下一秒，酒池剧烈晃动，清浅的酒液肉眼可见的迅速减少，小精灵手足无措的尖叫起来。
随着酒液的逐渐消失，渐渐显出下方的别有洞天来。
云池底竟是一片开的正盛的花林，郁郁葱葱的花香不间断地烘着这方天地。
昀陌赞叹的啧了两声：“你说春知道尘墨把酒池建在她家上面吗？”
昀尘哼笑一声：“我赌她不知道。”
昀陌盯着那片生机勃勃的花林，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意：“一百年前，惜长叩她门，为吾等换一味只有她能孕育出的灵药，姿态之低，近乎于请。
她却紧闭宫门，避而不见，惜请而不得，只能下界寻找，途中被三界各族联手合围，伤至今未好。”
昀陌的神情像在说一些很小的事，比如你今天过的怎么样。
“昔年往事，细究起来，皆因她起，今吾以德报怨，提醒于她，望她今后耳聪目明，切莫重蹈覆辙。”
金色的光流淌在昀陌身旁，随着她的话落下，变成一个个金色的字浮在她身旁，附在一道布满上古符咒的天雷之上。
“判。”
随着她最后一字落下，雷霆之钧落下，万顷花海顷刻之间魂飞湮灭，花草枯萎，颜色消失，整个上天界霎时黯淡下来。
这动静就是死了也能被震醒，更何况她们也没准备隐藏，此行的目的便是大闹一场。
于是十万天兵一瞬间出现，如同雨后蘑菇，伴随着潮湿土壤，竖起长杆，冒出伞盖。
天仙们表情几万年的如出一辙，冷漠淡然高高在上事不关己。
除了为首的那个。
尘墨的衣襟松垮，连发都没来的及束，满目震惊，第一句话便是：“你竟然因私情降下天罚。”
昀尘无聊的掏了掏耳朵。
“春不降临，凡世颗粒无收，人间将会陷入百年征战动乱，死伤无数，届时鬼界大盛，三界都将失衡，你到底在干什么！？”
昀陌勾起嘴角，眼中无半分笑意：“那又与吾何干。”
一条恢弘的时间长卷横跨在她们之间，曾经过往水一样在里面流淌。
“百年前尔等暗算于吾，至吾陷入昏迷百年，百年间，尔等兴风作浪，仙界自得意满，大兴宫殿，无数山体崩裂，抬高飞升界限，扰乱修炼，百年竟无一飞升者。
昀陌猛地吐出一口清澈的液体，昀尘倒在她身前，身边是望不到尽头黑袍覆面的魑魅魍魉，为首那几位中赫然出现尘墨面无表情的脸。
一座座灵气缭绕生机勃勃的山体被炸开，流光溢彩的宝石裸露出来。
修道者站在天门下痛苦哀嚎怒吼最后自刎于前，上方是尘墨百无聊赖的脸。
“人界五十年内因人族而灭绝的动物千种，开天辟地以来闻所未闻。”
一只只动物轻盈的跳跃在山林间，舔舐着幼崽柔软的毛发，突然鲜血淋漓的喷溅，连天的尸体死不瞑目，睁着血红的眼睛望着血红的天，一座座无名碑上刻着一道道剪影，一眼竟望不到头。
“鬼界因动物大量灭绝，转生口堵塞，鬼族堵在一起自相残杀，割地为王，百年后，三界将无其对手。”
奈何桥上嘶鸣四起，竟隐有坍塌之势，肥的流油的大鬼坐着轿辇路过，随手抓起两只小鬼放在嘴里嚼，然后被更大的鬼吞吃。
昀陌收起时间长卷，抬眸注视着尘墨的眼睛：“一别百年，尔等真是毫无长进。”
昀陌昀尘与尘墨对峙，一瞬间，时间被拉的很远，其实活到这个岁数，上万年的日升西落、斗转星移、生死变化，光阴的消逝和起伏就像潮汐，永远存在，永远不会消失。
时间成了最不是时间的东西，变得无足轻重，不足挂齿。
于是记忆成为了她们这些永生不死的过客最重要、最宝贵的时间。
昀陌看见了一个纤尘不染的小男孩，拿着一本书站的笔直，手中拿着一把细剑，只身去救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小孩。
“我要这世上开满鲜花，所有的过客都不再是过客，在一方安居乐业，到处都是欢乐和幸福。”
稚嫩的声音消失在虚无，伴着曾经的一切一起。
尘墨无言以对，此时此刻，这个仙界，乃至三界，最尊贵，最有权利的神，就如同他没来得及穿上的长袍一样，无所遁形，狼狈不堪。
只能艰难的问：“什么意思？”
昀陌毫不留恋的转过身，时空扭曲着张开。
银白的发丝倾泻而下，和千年前尘墨第一次见她时没有任何不同，永远凛冽，永远冷酷，永远不会任何事停留：“清算。”
在她们消失的最后一秒，昀尘转过头来，薄唇张开，轻轻的对尘墨吐出两个字。
“废物。”
.
三界边境。
一颗老树直挺挺的立在这片虚无之地，周围百里只有它这一棵活物，它也真的太老了，枝干遮天蔽日，树叶大的像一座房子。
它每天垂垂老矣的立在这，几乎下一刻就会死去，但一天又一天，一年、十年、百年、千年过去了。
它还站在这，在这片没有时间概念的死地，单纯的立在这里，什么也不想。
似乎什么也不见证。
昀陌昀尘从时空里踏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这棵树，在这望不到头的虚无死地里只有它还固执的站着。
“竟然还活着。”昀陌摸着树干。“路易斯把拍卖行建在这真是走大运了。”
昀尘也抬头看着这棵树，突然道：“惜跟我讲过这颗树的传说。”
“在很久以前，路易斯家的先祖，因为某些事情心灰意冷，远走三界。
到达这片死地后，就地化成了这棵树，什么也不想，从此长眠。”
“然后路易斯·布朗，把这里变成了三界最大的拍卖行和情报交流市场，每天让各种各样的混蛋来打扰他祖先的坟墓吗？
好烂的传说，是不是惜编出来骗你玩的。”昀陌同情的说
昀尘哽了一下，闭上嘴假装刚才的话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的。
昀陌把手搭上树干，注入一点灵力，随着这点轻微的灵力注入，这颗老树身上的垂垂老矣的感觉顿时消散了不少。
昀尘也将自己的灵力注入，灵力顺着它的支脉流进更深处，树干肉眼可见的强壮了起来。
昀陌若有所思：“每个进入拍卖行的过客都要往老树里注入一点灵力，这也相当于供奉，这么多年的供奉攒下来，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它会代替春成为新的季节神也说不定。”
昀尘面无表情：“那我还是现在就把它砍了吧。”
昀陌大笑，抬脚和昀尘走进了树里。
路易斯拍卖行依旧热闹，各界的过客吵嚷着挤在一起，在空地上叫卖。
“什么鬼界极品小鬼，吃了就原地暴涨500年修为、家族秘法改写生死簿，平地暴涨一千岁、神兵神器、极品双修秘药、上万年灵境仙草——
别管功效真不真，反正东西一定是真的，有时候也能开出别的惊喜也说不定。
比如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神族的后裔，就在本街第12个鬼界小贩手里，买下一个浓缩了1000个小鬼修为的千年修为，当街喝下之后就从一个男神变成了一个女神。
围观过客无不拍手称奇，更有甚者立即开价10000灵石，求购灵药秘方1000小鬼生平几何，生辰八字。
那小贩立刻翻脸，把面前的暴涨上千修为改成了“鬼族秘药，传承万年，随意变化性别种族”，然后又丧心病狂的在本就丧心病狂的价格后加了5个零。”
一个大概十四五岁少年眉飞色舞的对旁边的少女说着，引得少女连连惊叹娇笑。
昀陌昀尘离他们很近，一字不落的全都听到了。
昀陌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俩，少年锦衣华服，连袖口都缀着一圈质地上好的珍珠，锐气的逼人，把他旁边女孩的光华都遮掩了，身边跟着两个抱着臂的高阶的修士，全身上下都围绕着“快来宰我呀。”
“紫若星家的后辈。”昀尘挑挑眉说，随即又哼笑道“后生可畏。”那语气里不知是嘲还是讽。
昀陌看着悬挂在那少年腰间，随着他的走动晃动的紫色玉佩若有所思。
今天似乎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空气里弥漫着燥热的兴奋，过客们脸上都是心照不宣的激动。
“听说了吗？今天阁楼上的那位会出现。”
“听说了听说了，我还听说路易斯·布朗那个奸商为了迎接那位，把压箱底的宝物都拿了出来。”
“你们的消息也太慢了。”一个鬼也加入了谈话，那张吊脸眉飞色舞，“那位今天会加入拍卖！压轴出场！要是让我看一眼那位要拍的宝物，我就是死也无憾了。”
周围的过客立即“嘘”声一片，纷纷指责它。
“你早就死了。”
“别白日做梦了，今天内场根本不对外开放，能进去的全都是收到路易斯家族的邀请涵的，不是身价三个洲就是突破神级的修炼者。”
“你这样的去给那位擦脚都不配。”
“.......”
一队人穿着路易斯拍卖行统一服饰匆匆从小街尽头赶来，为首的赫然是挺着大肚子，满身肥肉的路易斯家本家家主—路易斯·布朗。
道路中间的过客们纷纷侧身避开，又窃窃私语翘首看究竟是哪位大驾光临，挪动了路易斯·布朗的尊臀，除了今天那位，在拍卖行从来没有谁能让他亲自迎接。
“贵客驾到贵客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路易斯·布朗一边擦脸上不断流下的汗，一边弯腰行礼并轻轻的在自己脸上掴了一下。
“死地今天霞光万丈，细闻竟隐有百鸟清啸之音，原是两位莅临——”
昀陌笑着抬手制止了他：“是春花园坍塌造成的，你应该录下来的，毕竟以后再也没有了。”
路易斯脸色发绿，身体弓着，就那么僵硬在了原地，昀陌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与这位三界最大的敛财家擦身而过。
昀尘从自己的储物空间中引出一缕细细的酒液，他也真是扣到了一定境界，连一个酒瓶都舍不得给路易斯，用灵力化出一块冰，含着这口酒，丢给了路易斯。
路易斯连忙接住，馥郁的香气丝丝缕缕的泄出来，路易斯深吸了一口，脸上立刻绽放出情真意切的笑容：“仙主亲酿，上上之乘，您要换什么？上天入地，您要什么我有什么。”
“赏你了，惜在你处多有打扰。”昀尘笑起来看着路易斯，然后威压就那么毫无预兆的释放了出来。
路易斯被压的踉跄几步，尽力站住了，等他抬头，街边瓦盏尽数破裂，过客们七横八竖的倒在地上呻吟。
昀尘看也没看这些过客一眼，大摇大摆的走了。
而在一条幽深的巷子里，一个头戴兜帽的过客紧紧的盯着这边的动静，随后他压低帽檐，化成一缕黑烟，飘走了。
昀陌哼笑：“不知好歹。”
拍卖行越往深处走越僻静，到最深处的时候几乎是落针可闻，阴森高大的灌木张牙舞爪，几座完美的拱形建筑连在一起，路易斯拍卖行最神秘最邪恶最不可一世的面纱就这么被摘下。
昀陌昀尘抬脚踏进其中一座。
上好的天鹅绒帷幔垂下来，深色像水一样遮盖在窗户上，垂下来伏在地上，金碧辉煌的的巨大星空占满天顶。
沿着旋转楼梯上到顶层，惜半躺在一个看着就很舒服的长椅上，黑色的长发披在红衣上。
一个华丽的紫色的尾羽要掉不掉的挂在她的头发上。
她侧头看着天顶，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依旧是那副永远的冷冰冰，只是在目光扫过来时，她那双宝石一样的红眼睛看过来时，里面分明充满了温柔。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昀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