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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背地里行事肮脏龌龊 ...

  •   人活下来,每分每秒都在向死亡进发,却不代表活着的经历不具有意义。等世初淳身高长到踮起脚尖、伸长手能开门,织田作之助为了父女两以后的生计愈发忙碌。

      日薄西山,织田作之助还没有回来,她就自己开门到门口去等。

      门口摆了个破盆子,是以前漏水渗到屋子里,织田作之助拿来装舀水的。世初淳搁那蹲着,离她不远处常年卧着个老乞丐。

      两人一老一少,齐齐蹲着。没多久,硬币摔进铁盆哐当地响。

      世初淳眼睛一亮。

      她不忍见织田作之助整日忙碌得太过于辛苦,期望能以目前微薄的力量,与之分担一二。

      她不认为这是下面子,追求金钱,赔进了自尊。她只怕自己活成了织田作之助的负累,没能带来助益不说,反妨害了单靠责任、情感维系的亲属。

      诚然,一个人创造的价值不能作为其人的衡量标准,可社会是这般规定的。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在能力范围内,能挣得一分是一分。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挣钱嘛,不寒碜。

      之后织田作之助每次出门,世初淳就主动开门到门口蹲着。她观看天色,估摸着养父归家的时辰,卡在织田作之助回来的点前头,先一步回家,把收到的硬币、纸钱收进抽屉里。

      当小乞丐的收入比家里蹲可观多了。

      一天持续下来,能零零散散收到一些钱,就是腿蹲没知觉了,每次起身,要么是给皇天后土行跪拜之礼,要么像各自不熟悉的身体部件重新打招呼。

      后来,世初淳用家里报废的报纸叠着,垫在地面上坐,脚边放了个小铁盆,有人丢钱就给人家比个感谢的手势。

      她不晓得路人见到她们一老一小两个乞丐,是什么样的感受。直至某天老乞丐背着一个比她小的孩子,隆冬腊月,前来乞讨。

      老人家背部佝偻,是被生存的重担压得再抬不起,一个纤弱、渺小的生命活生生地趴在她的背上,与老人家苍老的、缓慢跳动的心脏,仅有几厘米的间隔。

      是个睡得无知无觉,对人世间的磋磨一无所知的小娃娃。

      人总有幼小无力之时,年迈苍老之日。

      单每天忙于活计,为养家糊口所劳累的平头百姓,终日辛勤,依旧活得异常的艰苦。偏浸泡在苦海里沉浮,终生未必得解脱的有情人,见不得旁人的辛酸与苦楚。

      世初淳跑回屋子,把几个月乞讨来的收入,全数翻了出来,一股脑地塞进了老奶奶的碗里。

      七、八十岁的老人家,两只眼珠兑着浑浊的污黄。她干裂的嘴角凝结着一条条青紫,往外翕动着两片紧巴巴的嘴唇。
      人点头如捣蒜,表达着感谢,藏匿着污垢的褶皱咧出一张笑脸。老奶奶伸出手,摸了摸好心人的头。
      世初淳回握住了那只手,回握住那只饱经风霜一辈子,临到晚年,老无所依的,苦难的手。

      如果世界没有苦厄就好了。

      不需要用渡劫的名义,粉饰何谓珍贵,也不必以磨难的名头,验证定量美满。然后海晏河清,天下大同,人人得以安享欢乐,生死无忧。

      这日,织田作之助回家,发现女儿较之以往安静。

      说来奇怪,孩子的安静与安静之间,区分仅有番茄与西红柿的差异。要分辨它们确乎是容易,可对于漠不关心的人来说,纵使它们与西瓜混在一起,亦大同小异。

      充其量只是可供食用的物品。换多少个名字,都不能更改基础的事实。

      织田作之助托起世初淳,端看女儿的境况。

      孩子单把头埋在他的胸膛前,神情郁郁,罕言寡语。是有什么事都大包大揽地靠自己解决,不想开口求援于他人的内敛。

      想来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烦恼,而他自己还没成长到足以让她安心地分担忧扰的高度。他还得再继续加油,好成为女儿背后顶天立地的靠山才行。

      织田作之助抱着女儿洗完头,用吹风筒给她烘干头发。
      干热的风吹着头皮,偏高的温度熏得人融融的,宛然一曲勾得人昏昏欲睡的催眠曲。

      织田作之助的手指头捋着孩童柔顺的长发,确认了洗过的每根发丝不附着多余的水花。到他细致地检查完,手掌侧放,女儿的脸歪歪斜斜地地贴到了他的手心,似纵横交错的掌纹长出了一朵稚嫩的花。

      孩子悄无声息地睡着了。

      织田作之助看着,水泥制作的心吭哧吭哧地掉土。从时光的间隙里,开出了一朵名为亲情的花。

      有了多年抚养幼童的经验打基础,织田作之助已能够负责照看女儿一整天,不出半分差错。
      世初淳什么也不做,光躺着,他就能独自一人完成从清早唤孩子起床喂饭,到夜晚哄她入睡的整个流程。

      即使他的女儿压根不需要他哄,也不需要他一勺子、一勺子地喂饭,而他只是单纯地享受着照顾孩子,养育着小不点一丁点、一丁点长大的过程。

      成就感在挫败之后,因熟练而显得磊落。

      织田作之助一开始给孩子扎头发,扎出了难以言喻的冲天辫。孩子眼神里写着,“要不还是算了吧。”瞥见他跃跃欲试的模样,就默不作声地任由他摆布。

      纵然他绑的双马尾,左边大,右边小。编的麻花辫,一头粗,一头细,女儿依旧能十年如一日地捧场,朝他微微一笑,比了个“OK”的过关手势。

      熟能生巧。

      现如今,织田作之助已经能流利地为女儿扎头发。
      他还在礼品店挑选赤朱丹彤的缎带,在女儿的手腕绕了两圈,按着孩子的肤色对比颜色明暗,丈量起尺寸大小。

      他添置了女儿专用的梳妆台,人坐在后方,为孩子梳妆。

      他替世初淳扎头发时,两只手固定着孩子的头发,上下嘴唇一碰,含着色调鲜艳的发带,光滑的镜面映着孩童纯洁乖巧的脸。

      日子总不会万事亨通,家人相处总有或多或少的矛盾需要调解。
      说来惹人发笑,父女俩因自身的不同理念滋生出的争端,是他的女儿妥协的次数比较多。

      赛尔提指出,以他女儿绵羊似地,软绵绵的性格来看,她真的生气的话,大抵是很难被哄好的。但织田作之助从没见女儿真正对他冷脸过。

      即便他当真弄疼了她。

      经过长期带娃经历磨练,织田作之助现在绝不会再弄伤孩子,叫她受热、挨冻。

      他会在夏天给女儿穿上清凉的服装,冬季为她细致地涂好购置的润唇膏。他本人勤勉地工作,争取有一天能够供女儿上学,搬离当前蚊虫众多的环境。

      一方土地养一方人,他生在横滨,长在横滨,在这儿游刃有余地维持生计。而希望女儿能在其它安适宜人的区域,悠然自得地过日子。

      注视着在怀里安心睡去,而非随时警惕着被烫到头皮的孩子,织田作之助领悟到女儿放松下来全身心地依赖,人不由得会心一笑。

      这会儿,他在孩子的心里,也是个可靠的父亲了吧。

      劳碌了一整天的青少年,下巴碰碰女儿的额头。“晚安。好梦。”

      是日,世初淳照例蹲门口乞讨。待天色渐晚,一个人目不转睛地走过来,抢走了她的碗。

      不是吧,这都抢?一整天的收入飞了,世初淳下意识朝前追了几步。
      实际上她跑到第三步就后悔了,结果那个抢她的抢劫犯也后悔了。他掉头,跑了回来。

      世初淳以为他是良心发现,没预料到人心险恶没有下限。
      抢劫犯转头干起了拐卖的行当,他毫不客气地连人带碗一起端走。

      横滨人命买卖盛行,人口贩卖、器官交易,数不胜数。

      有些人生来贫困,没接受过正儿八经的思想教育,就做不到把人当做是人的基本准则。有的人手头有几个钱,自认作至高无上的神明,就不把下面的人当做是和自己同一个物种。

      某些特殊人群的癖好是玩弄幼童,某些人家等着黑市里流通的小孩器官救济。能捞走一个儿童,左右是笔稳赚不赔的划算买卖。

      只要卖出去,保准能富得流油。

      现行犯是这般筹算的。

      世初淳怀里抱着碗,碗里装着钱。

      她在几秒的惊诧后,奋力地挣扎起来。抢劫犯加人贩子嘀咕了句什么,用力地捂住了她的鼻子、嘴巴,强制绑票对象不能发声。

      吸不进的氧气,被堵塞的口鼻。视野所见黑白交错,渐渐归于沉寂。

      等世初淳醒来,她躺在一张大床上,脖子缠着一条蝴蝶结缎带。

      她身上套着复古的小洋装,通体是天蓝色的。床边摆放着一个可推动的餐车,餐车摆放小蛋糕、饼干、巧克力、果汁、美酒等食物与饮品。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床边,手边摆放着工具箱。见她醒了,微微一笑,笑起来居然有几分和蔼可亲。

      世初淳心道糟糕,来不及装睡了。

      中年男人不是戏剧里显而易见的坏人形象。没有留着秃顶的地中海发式,也没有特征性的大肚便便。

      他的外貌特征,准确地贴合街道上每个擦肩而过的普通路人。连招呼人吃东西的手势,都寻常得不得了。兴许他也是谁人的父亲,谁人的丈夫,平凡地拥有着和睦的家庭、妻子与子女。

      谁能想到表面上风光无限的人,背地里行事肮脏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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