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失败的一百种死法》照花影

62、不想要有那么大的孙子

　　“爱丽丝，按常理来说，人类是不能进行买卖的。”

　　遗憾的是，这个世道往往不讲道理。更别提把法律与伦理统统践踏在脚底的横滨地区看。被称作林太郎的医生，森鸥外竖起一根手指。

　　“幸运之处在于，我们可以从其他合法途径入手。譬如，通过正常渠道收养之类的。”

　　计划实行的前提是，让他们相中的孩子的现任父母失去继续监管的能力——

　　这着实是再简单不过了。

　　一个尚不知事的孩子，一觉醒来，痛失父母双亲，是一件多么令人心痛的大不幸。

　　作为她的新抚养人，他和爱丽丝势必会照顾好失怙失恃的幼童孩子，抚平她受伤的心灵。让岁月带走遗留的创伤，要她在全新的家庭愉快地生活。

　　拟定好接手幼女的方针雏形，森鸥外隔着儿童服装区，看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织田作之助。

　　年少成名的暗杀者名闻遐迩，后面转职为籍籍无名的邮递员，令人大跌眼镜的同时，免不了几番虚心假意的叹惋。

　　他身边跟着的非人生物——异国妖精赛尔提，也实属是一个可悲、可叹的对象。

　　据与森鸥外打交道的怪异研究者，岸谷森严陈述。

　　赛尔提的头颅被岸谷森严砍下贩卖，她的身体漂洋过海来找寻自己的头颅，结果误打误撞，在运船上与他的儿子岸谷新罗相遇。

　　作为协助妖精进入人世，寻找头颅的交换，赛尔提的身体被相逢对面不相识的仇人岸谷森严解剖研究。妖精神秘、高效的修复力，让他解剖完，还能交予年仅四岁的儿子，作为初出茅庐的医者再行解剖的道具。

　　由于麻药失效，被剖解开躯体、挖出内脏器官的过程，超出了超自然生物的承受范围。许是自我保护机制启动，解剖过程被赛尔提尽数遗忘，也因此得以保全下神智。

　　可岸谷森严同森鸥外解说起来，仍然深深地向往着被他亲手解剖的妖精躯体。
　　他表示，那想必也同样给他的儿子新罗留下了终生难以磨灭的印象。

　　他的儿子，未来有望继承他的衣钵与向往，会出落成与他一般无二地对奇妙生物痴迷不已的医者。

　　被他砍下头颅的异国妖精赛尔提，追寻着摸不着形象的仇人，她的身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亦在他的手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她毫不知情地住在了仇人家里，与仇人的儿子朝夕相处，最终日久生情。

　　这几乎是他一手推动的剧本，使得岸谷森严欣慰至极。

　　他没能到手的女人，被他的儿子得到了。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岸谷森严按着另类的防毒面具，埋汰的口气听起来就像是在炫耀。

　　他是捕捉到稀有的蜻蜓，扭断它的头颅，品味着它费力挣扎的研究人员，一边慨叹着大自然的奥妙，一边想要将其精心制作成永久定格的标本。

　　他瞅着把弄着医疗器械的同行，“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没什么。”森鸥外指头摩擦着手术刀的刀片，“我可没有肢解女人的兴趣。”
　　岸谷森严耸耸肩，回呛与自己半斤八两的医生，“我也没有虐待幼女的喜好。”

　　总而言之，池袋是个有意思的区域。森鸥外懒懒散散地作出了总结陈词。
　　当然，如何都比不上他深爱着的横滨就是。

　　童装区，顶着深红发色的青少年与远渡重洋的异国妖精，就他们家里的两个小孩建交的几率进行了畅通无阻的沟通。
　　一个在手机上飞快地码字，一个无可无不可的应着。

　　两个监护人鸡同鸭讲了老半天，才知晓他们的孩子，一个没到上小学的年纪，一个已经是能自如地沟通，交往了朋友的中学生了。

　　即使后者是在赛尔提的拜托下，为了满足她的喜好，才去结交的朋友。

　　现在的小孩都好早熟。异国妖精打字的手停顿了。
　　织田作之助倒是接受良好。他手掌朝下一比，要和搬运工介绍自己的女儿。

　　他摸了摸，没摸到女儿毛茸茸的脑袋瓜，一低头，瞧见空空荡荡的地面，泄出了愕然的神色。

　　惊慌失措的领养人，翻箱倒柜，四处翻找，遍寻不得，露出一副“我的孩子呢？”、“我这么大的孩子哪里去了？”的傻表情。

　　森鸥外：“……”
　　爱丽丝：“……”
　　还是趁早剥夺掉他的抚养权，让他们来带比较稳妥吧。

　　一个折磨□□，一个摧折心灵。怎么想也是后者比较好吧，至少能维持住表面的得体。至少森鸥外是抱着此等见解的。

　　爱丽丝撇撇嘴，“林太郎最恶劣了，才不会把这孩子交给你。”

　　“不要嘛，爱丽丝要抛弃我吗？”
　　“才怪呢！我什么时候要过你？！”

　　与人形异能力有来有往地互动着，自导自演上瘾的森鸥外，心下暗自盘算。

　　池袋的搬运工和横滨的邮递员，综合起来是个不容小觑的组合。要突破他们的防御，做好与二人为敌的准备，爱丽丝看中的这个孩子是否有值得他支付相应酬劳的价值？

　　金发萝莉背后现形出与几乎她的身躯等长的超大型针管，她周身同时镀上了一层白光。人形异能力神情逐渐冷漠，语调阴沉了下来，“要动手了？”

　　“稍等、稍等、不要着急嘛，爱丽丝！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森鸥外用黏黏糊糊的口气绊住她，安抚着自作主张的人形异能力。

　　“喵~”一只三花猫轻巧地落在衣架顶端，是传说中洞察秋毫，无所不知的异能力者夏目漱石。
　　它的身后，跟着与森鸥外同期的弟子福泽谕吉。

　　“失策。看来短期内有得忙了。”

　　收敛起嘴角漫不经心的笑容，不修边幅的医生站起身，揭开伪装的经过，跟抚平一张纸张的折痕一样简单。他以五指梳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酒红色的眼珠子含着渗人的微芒。

　　“名花有主的花朵，要摘取并不容易啊。”

　　三花猫转身走了几步，给了两个弟子一个眼神，示意他们跟上。
　　佩戴着武器的福泽谕吉，瞥了眼被异能力抱住的女童，判断她此次不会被某幼女爱好者挟持，便率先跟上老师。

　　“林太郎好逊！”

　　金发萝莉恢复人畜无害的模样，揉着世初淳的脑袋，把矮自己一个个头的女童，不由分说地摁进怀里，“无能！没用！可耻！”

　　“就不能想想方法，把这孩子弄成我们的吗？！”

　　“暂时不可以哦。”森鸥外拍拍两个小孩的头，又恢复了先前吊儿郎当的形态，“跟那个人交手，会延误我接下来的计划。目前还是暂时按兵不动的好。”

　　他半蹲着，凑到心仪的幼女耳边，“你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我会给你买各种各样的裙子，每日每夜亲手为你装扮，我会填饱你的肚子，让你里里外外沾满我的气味……爱丽丝也很喜欢你，你们肯定能和睦相处的。

　　“真期待你喊我爸爸的时候。”

　　同出一脉的三花猫与银狼远去，森鸥外就得尽快跟上才行。
　　自顾自说了一通的医生，牵着人形异能力离场，跟上引导着他实现远大宏愿的老师。

　　锁定目标的织田作之助，越过大批童装展区，抄近路走过来。

　　双手下放，搁在孩子腋下，一举抱起迷茫的幼童。

　　失而复得的惊喜，要织田作之助起起落落的心，终于有了安定的着落。
　　仿佛有一瞬间缺失的灵魂，因女儿的归位，重新回到完整。

　　也是在这个时候，织田作之助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这双持着枪械，屡次穿梭在枪林弹雨中，不曾失误、颤动过的手，竟然会由于一时的空落无所适从。
　　要是放在以前，听在少年的他耳里，约莫会一笑置之，认为是欺神弄鬼的天方夜谭。

　　或许的确是欺神弄鬼侥幸偷窃而来的成果也说不准。

　　希腊神话里的西西弗斯身故，靠请求得来了三日返回阳间的机会。

　　但他眷恋人世的风光，背弃了许下的诺言。基于欺骗了死神的罪责，遭到最为严酷的惩罚——堕入永恒的轮回，永生永世无法获得解脱。

　　世间的风物就如此使人依恋吗？或者是尘世里生存的人，要他看见了就挪不开眼，抱住了就松不开手。

　　织田作之助紧紧地抱住差点弄丢的孩子，保持在不勒着女儿，又能确切无疑地拥抱着，靠彼此交换的热度，提醒他尚未遗失的真实。

　　世初淳靠在他的肩膀上，把脑袋搭在他的肩窝里。

　　织田作之助抱了好半天，才想起女儿身边围绕着的可疑男人。
　　该不会是拐卖犯吧，瞅着就不怀好意的样子。
　　为人父母，天然地警惕着具有威胁的异性。

　　“他和世初说了什么？”

　　实不相瞒，森鸥外一大一小两个人说了那么多，世初淳只听懂了爸爸两个字。女童略一沉吟，根据学习到的有限词汇量，组合成简洁明了的荒诞语句。

　　“他叫我爸爸。”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织田作之助为难地牵着孩子的手，比起升职做爷爷，他更不想要有那么大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