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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 9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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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因太困,睡了过去,再度醒来时,已经又回到了恩福宫里。
睡着柔软温暖的鹅毛软垫,她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大梦一场。
下面该想个办法找到逸潇的下落了,可满宫里都是皇上的人,个个都问不得,哪有半点能沟通的样子。
洗漱好之后,她抬脚就走了出去,想去见见许久未见的几个宫中的人。碧荷苦劝道:“娘娘,你才回来,不好好休息几日,跑出去作什么,这风雪天气,再把你冻坏了。”
宝玉丝毫不理,她实在是憋得太久了,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当然要出去走走。
翠环也劝道:“皇上昨儿传了圣旨,叫内务府的人拟写娘娘的封号,按照内务府办差的速度,怕是今儿就快了。您不在这里的话,倒不太好呢。”
“不妨,叫他们等着就是了。”宝玉并不在意,直直地去了。碧荷翠环只好跟上,不在话下。
顺着甬道先到了最近的长春宫,怎料柔常在并不在,宫中的人回复说去找周贵人了,她又赶去周贵人住处,得知周贵人也不在自己宫里,说是几人一同到吴贵妃宫里去了。
宝玉连续两次扑了个空,不知怎的,原本兴致冲冲的劲头一下便冷了下来,仿佛被人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她一边怔怔地走着,一边想着,她们几人在宫里待久了,自然比自己更有感情,自己原先是过于自作多情了。
这样想着,探访老友的心情自然就黯淡下来。不知不觉间,她走近了御花园,踩着地上的雪走了几步,碧荷两人忙上前来搀扶,口中说着:“娘娘小心。”
“这御花园中的雪为何无人洒扫?”宝玉奇怪地问。
碧荷口直心快,直接讲道:“是皇上吩咐不叫人打扫的,说是冬日里的雪景难得一见,要留着呢。”
“他还有这种闲情雅致。”宝玉冷笑一声,向御花园深处走了几步,不过话说回来,不扫雪真是个正确的决定,有了地上的雪,御花园的景色仿佛都披上了圣洁的光环,原本不好看的地方都变得顺眼起来。
“娘娘,那边的梅花都快谢了,咱们过去看看?”翠环小声问了一句,其实是她自己想去,心想既然出来了,何妨撺掇着去瞧瞧。
宝玉饶有兴致地动身了,远处看去,果然可以看到一片嫣红,不像翠环说的快谢了,反而正开得热烈。宝玉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不远处影影绰绰,似有人声,她便停了下来,本着不想偷听别人讲话的目的,便转身往远处走了几步,可是微风拂过面颊,还是有零星几句话传入宝玉的耳中。
是两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正在梅花儿树下说着悄悄话,想来是说得过于投入,以至于连宝玉一行人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年轻又如何,年轻就能保持盛宠?我看咱们皇上的性子,倒是个怪异的,不晓得喜欢什么样的。”
“那位刚入宫的倒是年轻,可前些日子才被关进了永巷里,听说昨儿才放出来呢。”
又传来两人的窃笑声,其中一人又说道:“罪臣家的女子,怎会得圣宠,昨儿我宫里的怜儿去内务府领春日做窗帘的料子,你猜撞见了谁?”
另一位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悄声问道:“谁?谁?”
被问的人相当得意,被催了几次,这才忍住笑,放开了嗓门笑道:“怜儿遇到内务府一个穷苦的老婆子,姓刘,说是早前和贾家有亲戚关系。说起那位来,还唏嘘不已,说是前阵子还见过呢。”
另一位诧异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那人恨铁不成钢,提示道:“你是没见到她那样子,贫婆子一个,穿的和要饭的差不多,贾家有这样的亲戚,且她还见过贾家小姐,想来贾家早就是破落户了,对外说的那样厉害,强撑着而已。”
碧荷起初还睁大双眼听着,听到这里,便气得脸都红了,回身就想去找这两人理论。
宝玉一把将碧荷拉住了,低声吩咐她悄悄瞧了那两人的脸,小心别被发现了。然后,她便着急去了内务府一趟。
年关才过,内务府已经不像前一阵那样忙碌,总管太监洪全福刚派完了春季树苗栽种和维护的活,忽见宝玉来了,忙行礼磕头,态度十分殷勤。
宝玉先时还觉得奇怪,后来又回过味儿来——一则她算是皇上的妃子,二则在皇上确定封号之前,她内务府管事的名头还在。
上次她来内务府,都没见到这位总管太监,她叫翠环将他扶起来,口中客套道:“洪公公好。”
“不敢不敢,折煞老奴。”洪全福抬起头来,他长着一张通红的脸,不知是不是天冷冻的。眼神深邃,话也不多。宝玉一看便知他是个聪明人。
洪全福早命人搬了椅子来,叫宝玉坐了,又吩咐人拿手炉和好茶来。宝玉笑道:“公公无需这般客气,想来你我还是共事之人而已。”
“哪里,洪某怎敢劳动娘娘贵人临贱地,再不好生招待着,这颗脑袋怕是都保不住了。”洪全福一边笑着,一边殷勤地说道。
宝玉不敢明着打听刘姓老人的事,只是闲闲地问道:“之前翠环从内务府领来的料子甚好,所以想问问是哪里出的料子?也不为别的,因觉着料子好,所以想要用自己俸禄买些,给我家外甥女儿做一套衣服。”
“娘娘哪里的话,若是看中了哪些,便拿了去,就算是给洪某面子了。”洪全福马上答道。
宝玉摇了摇头,笑道:“内务府运营起来也不容易,上上下下多少人都要顾全周到,我又不是什么尊贵人物,再诳了公公一堆料子去,搞得内务府都揭不开锅了。”
宝玉想了想,又干笑一声,装出尴尬的样子问道:“可我这婢女愚钝,我见识也少,竟然不晓得那料子是什么料子,看样子不像苏绣,也不像蜀锦,具体是什么还真不知道。听说金陵城内就有几家零散的做纱料的人家儿,不知道会不会是这里出的?”
洪全福想了想,说道:“内务府里的纱料,确有几家是金陵城中人家儿做的,前几日就有人来送过,他们那一坊都是做衣料的人家儿。哎对了,还有一个老妇人,说是您的亲戚呢。”
宝玉淡淡地斜了一眼他,轻声笑道:“这就是胡说了,我哪里还有什么亲戚呢,你倒是说说这人长什么样子,到现在还在冒充,不会是用这个当借口骗了公公的钱财吧?”
洪全福笑道:“娘娘说笑了,晾她有五百个胆子也不敢胡说八道。”他认真回忆道:“那老妇人姓刘,跟着她来的嬷嬷们都叫她刘姥姥,看着像个庄户人,可见识不浅,言谈之中也颇有胆识。”
宝玉知道他在搜肠刮肚地夸她,不禁笑道:“无论是谁,只要说是我的亲戚,你便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她话锋一转,说道:“也罢,便叫我看看她们送来的料子。”
洪全福亲自去拿了一匹出来,宝玉摸了摸,见面料细软,颜色鲜嫩,正是适合她穿的样式,不禁笑道:“果然就是这个,可见我的眼光从不出错。”她摸着料子,回身向洪全福笑道:“洪公公,来年做春装的料子是不是还没有发?”
洪全福点头道:“才说要发呢,一人三匹,娘娘既然喜欢料子,洪某觉得这料子也正衬娘娘,不妨劳烦您先拿了去,就省得奴才们跑腿了。”
宝玉见他这话说得漂亮,便笑着走上前去,挑了一样雨后青蓝色,一样百蝶春花样式,一样橙红色。
都是再娇嫩不过的颜色,宝玉道了谢,又叫翠环塞了几锭银子给洪全福,这才转身离去。
一路走回恩福宫,谁知碧荷在里面已经等得着急了,一见宝玉回来,马上道:“娘娘,皇上派了李公公来传旨,说是等您半天了。”
宝玉抬脚进去,果然见偌大的恩福宫院内站了乌央乌央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李元宝,见宝玉来了,这才眯起眼睛笑道:“娘娘,您回来了,皇上有旨。”
宝玉慢慢跪下,听着李元宝念道:“皇上有旨,恩福宫贾宝玉,端柔淑嘉,谨慎自持,入宫以来循规蹈矩,朕心甚慰。着册封为玉妃,留居恩福宫。”
“再赐和田玉镯一对。”
“珍珠翡翠钏环一套。”
“特制玉胭脂一盒。”
“妃位宫服两套。”
“桂花头油两盒。”
......
余下的赏赐五花八门,甚至就连恩福宫里的花木都换了新的。宝玉茫然地听着,看着李元宝身后的太监们来来往往,碧荷和翠环应接不暇,很快,御赐的礼品便堆了半间屋子。
“玉妃娘娘,接旨啊。”在李元宝轻声提醒下,宝玉回过神来,木然道:“接旨。”
从今以后,就没有贾宝玉这个人了,有的只是宫里的玉妃娘娘。她端着手中这几寸长的圣旨,对自己的前程愈发迷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