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其时》祈青山

8、第八章

　　纪霜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觉得自己的情绪来得突然且莫名其妙。他根本没做错什么，却要因为不知道她的心意而困惑。
　　他要和谁接触、和谁谈恋爱都不应该关她的事。
　　真的不应该。
　　就是这样。
　　不要给他造成困扰。

　　调整好一番心态后，纪霜停下脚步，回过头，弯唇笑了笑，“没气，我只是饭菜不合胃口，出来找点吃的。”
　　“顺便给你们留点空间。”

　　陈屿白垂眸看向她，轻扯了下嘴角，“什么时候学会说谎了？”

　　纪霜：“……”
　　服了。
　　上次是能听到人心里话，这次直接安上了测谎仪。

　　“说吧。”陈屿白语气放轻，循循善诱，“和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能说的多了。

　　心底那道莫名的情绪又被勾起来，缠缠绕绕的，纪霜有些别扭地开口：“你没事坐我旁边干嘛？”

　　“没事就不能坐你旁边了？”陈屿白轻挑了下眉，“架子还挺大。”

　　“……”

　　“小朋友，”陈屿白笑得温柔，“脾气越来越差了。”

　　“明明是你还带个人一起坐过来。”纪霜被说得有些恼，口不择言道：“让我听你们谈恋爱。你太过分了，我才不想听。”

　　正常人会喜欢听人谈恋爱吗？
　　不会。
　　纪霜是正常人，所以她也不会。

　　“讲点理。”陈屿白勾唇笑了下，像是被气的，“谁谈恋爱是这样？而且我是一个人坐过来的。”

　　“……”
　　纪霜懵了一瞬，没经过大脑又问：“那是什么样？”
　　你谈恋爱是什么样？

　　陈屿白一顿，垂眼看她，眉眼微敛，几秒后，说：“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纪霜慢半拍反应过来，瞬间有些紧张，垂下眸，没敢看他，过了两秒，语气平静地开口：“我好奇。”

　　陈屿白：“好奇什么？”

　　纪霜找不到理由了，破罐破摔：“我是小孩啊，所以对什么都很好奇。”

　　陈屿白眉目一扬，“不是说不是么？”

　　“在你面前是。”纪霜真是烦死了，想逃跑，越说越混乱。

　　陈屿白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终于说：“带你去吃饭。”

　　“不想吃。”纪霜撇着张脸。

　　“还想再晕一次？”陈屿白淡淡道。

　　“……”

　　-
　　带纪霜去吃完饭回去，陈屿白一个人来到大厅坐下，又从口袋里拿出那枚银色打火机，表情若有所思。

　　周遥走了过来，见他这副样子，有些无语：“干嘛呢？这打火机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陈屿白看向他，忽然开口：“问你个问题。”

　　周遥：“问。”

　　“有个人看到异性和你搭讪，”陈屿白的声音停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生气了，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周遥没想到是这个问题，挑了下眉，来了兴致：“吃醋啊。”

　　“……”陈屿白一顿，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想到纪霜有些委屈的脸，下意识反驳，“你别胡说。”

　　“我胡说什么了？”周遥好笑道：“你这句话，哪个字不是吃醋？”

　　陈屿白难得垂眸想了想，又说：“如果她说——”
　　周遥追问：“说什么？”

　　“有人特意到她旁边谈恋爱，她觉得很过分。”

　　“那正常啊！”

　　“……”

　　周遥挠了挠头，说：“正常人谁会喜欢有两个人就在自己旁边谈恋爱，跟听别人调情似的。”
　　“……”
　　“还不如去看电影。电影还更好看。”
　　陈屿白：“……”

　　周遥看着他的神情，笑起来，又问：“谁生你气了？”

　　“没谁。”陈屿白回过神。

　　*

　　纪霜回自己的休息室待了没多久，心里又忍不住泛上了和陈屿白的那段对话。她的心忽然一下快一下慢地跳了起来，后知后觉自己刚刚是不是没回答好。

　　是因为有时候陈屿白太纵容她了所以她就开始无所顾忌了吗？

　　不是。
　　不该这样的。

　　怎么在他面前，越长大越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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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知道了。
　　会是什么反应？

　　应该会觉得莫名其妙，又不可思议吧。

　　她甚至没有资格不开心。

　　纪霜把脸埋进臂弯，心里觉得难过又无力，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再喜欢也无法告白的人。

　　但是她现在本来就长大了。
　　为什么不能喜欢。
　　他们也不是真的哥哥妹妹。

　　为什么呢。

　　不过有些事，大概是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的。
　　问为什么也没必要，而且浪费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没有再见到陈屿白，像是她想躲着对方的时候，老天也来帮忙了。
　　又或许是，他发现了什么端倪，所以也在躲着她。

　　她干脆懒得想这件事。
　　全身心投入训练中。

　　纪霜给自己设置的魔鬼训练终于在考核的前一天停了，这会纪霜躺在酒店床上，难得无所事事。
　　叶予静忽然打来个电话。

　　“有个酒吧新开业，在春木街，要不要来？”
　　“不。”纪霜没什么兴趣，言简意赅地拒绝了。
　　“来呗。”
　　“理由。”
　　“我一个人没人陪，你也无聊。不是刚好？”

　　纪霜“啧”了一声，居然被说服。毕竟明天考核是在下午开始。
　　正好放松下心情。

　　挂掉电话，她低头一看，九点半，于是换了身衣服直接出了门。

　　叶予静说的酒吧，在春木街尽头，这一条都霓虹灯起，全是灯红酒绿，乱人心智。
　　名字叫“白日”。

　　这里的路灯浅淡。
　　纪霜借着光，抬眼看去，是一个不太明显的酒吧招牌，名字叫“白日”，挂着的一角掉了下来，看着似乎摇摇欲坠。
　　又像是老板特意设计的。

　　她盯着看了几秒，推门走进去。酒吧内光线暗沉，这会人已经很多，有几个人在小台子上唱歌，氛围热烈。
　　经过一个狭窄的小道时，有个人直直地撞了过来，而他手中举着的杯子恰好朝她倾倒过来，落在纪霜的袖子上。

　　“……”
　　她安慰自己，还好只是袖子。

　　“抱歉抱歉，我没看清。”那人看了眼后立马道歉。
　　“没关系。”
　　“真的很抱歉。”
　　纪霜笑了声，又说了句没关系。

　　她正想绕过面前的人走过去，就又听到对方说：“我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吧？好把钱赔给你。”
　　纪霜扬了扬唇，心道一个袖子而已，于是说：“不用了。”

　　对方沉默两秒，又执着地说道：“…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要不还是加一下吧？”

　　纪霜：“……”
　　她顿了顿，忽然温和地笑起来，话语却是点评：“你这个搭讪方式不行。”
　　“……”
　　她友好地建议道：“下次别用这种方法搭讪女孩子了。”
　　“……”
　　“她只会生气自己衣服湿了。”
　　“…………”

　　不知怎么看到她的叶予静找过来，搭着纪霜的肩膀，笑着对那男生说：“搭讪她的人多了，你这方式倒是挺特别的。”

　　男生讪讪地说：“是吗？”

　　“起码让她今晚记住你了。”
　　“……”

　　叶予静又笑了声，拉着纪霜往里走，边走边说：“上次你跟我说的傻逼取消订婚了。”

　　纪霜想了两秒她口中“傻逼”是谁，恍然回过神来：“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已经把这人忘了。”
　　“……”
　　“你继续。”
　　“一开始说延期，后来直接取消了。”
　　纪霜点点头，干巴巴地说了句：“原来是这样。”

　　“就这反应？”
　　“不然？”
　　“他可能是因为你。”
　　“无所谓，他会后悔的。”

　　纪霜是真的无所谓，也没兴趣去想中间的弯弯绕绕，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也有执迷不悟的权利。
　　就像她自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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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来到一处卡座，大约有七八个人，男男女女，男生偏多，这会见叶予静带了个人回来，全部“唰”地一下看过来，视线落在纪霜的身上。

　　纪霜嘴角抽了下，偏头，“不是说一个人？”

　　叶予静理所当然：“来酒吧怎么可能一个人？”

　　“……”

　　“我说话你也信？”

　　“？”

　　不过来都来了。
　　纪霜索性坐下来，点了杯酒，和他们相互认识了一下，其实都是京大的学生，虽然她不认识他们。
　　他们都说认识她，很早就听说过。
　　纪霜点点头，没往下问，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词。

　　叶予静低头喝了口酒，又转过来，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下她：“瘦了。”

　　“提醒你一下，”纪霜一口酒差点被呛到，觉得这语气真是不太正常，“你不是我妈。”

　　叶予静笑起来，又换了个话题:“你看你这素面朝天，像是来酒吧的吗？”

　　纪霜扬眉，看了眼叶予静，铆钉服，热裤，长靴，下一秒不以为意道：“来这还分像不像吗？”

　　叶予静没理她，自顾自地说：“你这还有点楚楚可怜的感觉，最吸引那种大男子主义的老男人了。”

　　“……”纪霜无语地瞥她一眼，淡淡道：“你错了。”
　　“？”
　　“还有人能不被我吸引吗？”

　　语气明媚又轻柔，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叶予静笑倒在她肩膀上，边说：“脸皮越来越厚了。”

　　纪霜点了下头：“谢谢夸奖。”

　　“那那个人呢？”叶予静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纪霜很快反应过来，木着张脸，说:“他除外。”

　　好端端的。
　　太扫兴了。
　　不过既然提到他——
　　纪霜随口和她说了句：“我拍摄对象是他。”

　　语气特别平淡，叶予静下意识“噢”了一句才反应过来，表情都有些无法控制，但又想到在场的还有其他人，硬生生压了下去。

　　纪霜觑她一眼，疑惑发问：“你为什么比我还激动？”

　　“……”叶予静无语：“我他妈是替你激动。”

　　纪霜：“噢。”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惊讶过后，叶予静开始问责：“考核都要结束了吧？”

　　纪霜轻抿了一口酒，轻声说：“没空理你。”
　　“？”
　　“忙着追爱。”
　　“真追了？”
　　“……没。”

　　“……”她就知道，一碰上那人，怂得不行。

　　顿了顿，叶予静又说：“我真好奇啊，他到底长哪样啊，能让你记这么久。”

　　纪霜偏过头看她，像是觉得她肤浅，但几秒后，又开口道：“特别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微微发亮，像浸着清润的光。

　　“……”这得好看成什么样？

　　叶予静还想再说点什么，那边几个人提议说玩游戏。
　　其实是说烂了的真心话大冒险。
　　纪霜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表示可以。

　　桌上的酒瓶第一个转向了她这边，纪霜托着腮，笑了下，“真心话。”
　　几秒后。
　　对面有个人开口：“有没有喜欢的人？”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像是屏气凝神在等一个答案。

　　“有啊。”几乎没有犹豫。
　　话音落地，能听见明显的沮丧声。

　　叶予静抽了抽嘴角，偏头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对你情根深种了。”
　　“？”
　　“其实才刚见面，不到十五分钟。”
　　“……”纪霜微微笑起来。

　　游戏继续进行着，因为这第一个问题，所以有些人大冒险选异性拥抱什么的也没到她身上来，纪霜乐得清闲，抬头看叶予静忙来忙去。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有人发来消息。
　　纪霜随手点开，发现是陈屿白。

　　【在哪？】

　　极其简单的两个字。
　　上条消息还是让她训练完早点休息。

　　纪霜心一跳，瞬间直起身，下意识抬眼扫了圈周围。
　　没见着人。
　　下一秒又觉得自己一惊一乍，可能他就是日常关心一下吧。

　　她低下头，打字回复：【准备睡觉了。】

　　对方没再回了。

　　纪霜等了两分钟，一颗心七上八下，又发过去一条消息：【哥哥你也准备睡觉了吗？】

　　这次回得挺快：【还没。】

　　纪霜想了想，现在十点多，确实不算晚，于是回：【噢，那我先睡了，哥哥晚安。】

　　又没回了。

　　什么意思啊？
　　她说错什么了？
　　还是他网卡了？

　　纪霜把手机一翻盖，懒得再看，心里思绪混乱，没注意到桌上的酒瓶再一次转到了她这边。
　　叶予静推了她一下。
　　纪霜回过神，随口说：“大冒险吧。”

　　对面几人因为出什么题突然讨论起来，她渐渐有种强烈的不妙预感。

　　几秒后，“你后面坐了个男人，去找他拥抱一下。”
　　“但是要闭上眼。”

　　“……”

　　纪霜手摸上了酒杯，对面又发言了：“不可以喝酒替代！”

　　“……”早知道应该选真心话。

　　叶予静忍笑偏过头，小声和她说：“帮你看了，后脑勺很帅。”

　　“……”
　　愿赌服输嘛。
　　不就是抱一下。
　　抱到帅的就算是她赚了。

　　纪霜起了身，她就在边上，转了个身再稍稍往前迈一点就面向了旁边的卡座。
　　这里坐了大概十来个人，都是男人，她来的时候还没有，估计是刚刚才来，纪霜随便扫了一眼，觉得有些不自在，也没注意到自己这任务对象长什么样，就闭上眼直接开口：“你好，我能抱你一下吗？”

　　十分僵硬平直的语气，仔细听的话或许还有几分视死如归的壮志。

　　音乐声在此刻突然戏剧般地漏了一拍，桌上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顿时消了声，下一秒却立刻哄笑起来。

　　旁边纪霜那桌的人也为了看热闹往这边凑，甚至挤到了她。

　　“……”
　　她简直想死。

　　很快，面前的男人出了声。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非常慢条斯理的语气，过于熟悉的声音，尾音带点沙哑的勾人。

　　纪霜像被雷劈了一样睁开眼，看到了眼前的男人。

　　眼尾狭长，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灯光昏暗下，像是趁着夜色来勾人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