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第 13 章 ...
-
第十三章
海风潮湿、寒冷,还夹杂着一股腥气……似乎在海的深处隐藏着一个冰冷的秘密,等待人们去挖掘。
“古希腊神话中,有妖名为塞壬,人面鸟身,海上遨游,歌声宛如天籁。塞壬常用歌声诱惑过路的航海者而使航船触礁沉没,船员则成为塞壬的腹中餐。”
“夫人,你仔细听,听没听见塞壬的歌声?”
何潜一边操纵充气艇,一边趁着明逸闭目小憩,伸长了脖子,凑到贺言之身前,悄悄说道。
贺言之:“……”
他不喜欢大海,从小就不喜欢,连带着那些有关大海的传说一并视之为洪水猛兽。
等下,塞壬的歌声?但他好像真的听到了。
何潜:“咦?好像真的有动静。”
明逸也察觉到不对劲,睁开眼睛,看向逐渐变得灰暗的填空:“糟了。”
远方像是有人在鸣吹号角,时而悠扬,时而低沉,又像是有飞行器自远方呼啸而过,逐渐朝着他们逼近。
“是海吼!”贺言之大惊。
本来平静的海面像是突然受到了扰动,一波一波的浪头将充气艇抬起又突然抛下。艇中几人根本无法保持平衡,只能用力抓住艇内的把手,避免落入海中。
“过来!”明逸大吼一声,将贺言之拽到自己身边。
海啸携千军万马之势袭来,只顷刻间,整个海面便陷入了狂乱。
自然之力,非人力可以匹敌。
明逸一只手拽着把手,一只手猛地拽下凌乱的外套,抛向贺言之:“系上。”
随之又看向何潜:“外套脱了,系手上,扔过来。”
贺言之错愕:“这样咱们可能都活不成了。”
明逸敲了敲他的脑袋:“往好处想想,这样我们都能活下来了。”
何潜倒是没有多话,他一向习惯于服从明逸的命令,马上拽下外套,将一侧的袖子缠在自己手上,然后扔向明逸。
明逸见贺言之仍不伸手,干脆笨拙的用何潜的一只袖子在贺言之手腕上绑了个死结。
这样,三个人全部被绑在了一起。
他们刚做好这一切,一个浪头袭来,充气艇终于还是被掀翻了。
人力终究无法与自然的力量匹敌。
贺言之只觉得海水疯狂地碾压他的身体,仿佛要将他撕碎了。他的鼻腔中充斥着海水,很快,海水会侵蚀到他的咽喉、气管,最后灌满他的肺泡。
他将溺水而死。
天之下有地,地之下有海,那么海之下又有什么?
他敬畏海,恐惧海,最终葬身于海之时,心中却生出了一种向往与追求。
大海深处的秘密,终于得见天光。
——
好冷,他只感觉身上好冷,如同儿时度过的每一个夜晚,那般刺骨的寒意。
他仿佛看见了他的母亲,坐在餐桌旁,温柔地朝他招手:“阿言,过来吃饭,我今天做了鱼。”
他是有多久没见过他的母亲了呢,自从,自从……自从他的母亲葬身于大海。
可是,他的母亲明明就坐在那里啊,怎么他可以记得母亲已经身故?
他急切地奔向他的母亲,却在一米之外被无形的墙壁阻拦。他伸手朝着母亲摸去,却在触碰到那层墙壁之时,激起一层涟漪。
他的母亲,仿佛被关在罩子里。
他急的满头大汗,却只能看见母亲坐在罩子中微笑,始终无法靠近。
“阿言,不是母亲被关在罩子里,是你自己身在罩子里,所以摸不到任何东西。”
怎么会?怎么会?他不在罩子里,是母亲啊,快出来,快出来!
“快出来!”贺言之尖叫出声,猛地坐起,随即一阵眩晕感袭来,又栽回到了地上。
等等,地上?
他艰难的用手支撑着爬起来,发现夜幕已然降临,他安然地坐在地面上。
“醒了?”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贺言之这才注意到身后有粼粼波光。
他转过身去,看见明逸支起一条腿,侧身靠在石头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无聊地拨弄着地上的砂石。
“先生,这是哪里?”
“我不知道,是座小岛,”明逸依旧低着头,“我们被浪头冲到了这里。”
贺言之抬眼望去,海面已经是风平浪静,之前的慌乱与无助仿佛随着这一场“风波”的湮灭而消失殆尽。
“先生,何潜呢?”
明逸沉默了一瞬,道:“何潜,落水以后就解开了绳子。”
贺言之愣住。落水以前,三个人被困在了一起,贺言之在中间,何潜和明逸在两边。贺言之知道,明逸和何潜把生还的机会更多的留给了自己。而何潜……把生还的机会给了明逸与他。
何潜生性跳脱爱闹,却偏偏做了明逸这个不苟言笑的霸总的助理。
他曾偷偷问过何潜,为什么选择当明逸的助理,何潜说,不是他选择当明逸的助理,而是明逸选择了他。
何潜本来也是一名公子哥,父母皆是商业巨贾,因此他生来无忧无虑,洒脱自由,喜欢赛车游艇,探险蹦极,若是一直平安无事,如今怎么也算得上是穆阳市头几号的人物。
奈何他的父母在商战之中被人算计,父亲锒铛入狱,母亲悲愤自尽。
家财散尽,家破人亡。
何潜那时只有16岁。
明逸当时刚接手明氏企业,于危难之际拉了何家一把,为何父请了最好的律师,使他不至于万年凄惨。他看着比他小不了几岁的何潜,问他:“明氏即将转型,虽然不确定前路如何,是成是败,但这是你父母走过的路,你愿意踩着他们的脚印,来帮我吗?”
前路未卜,但他愿意去试试。
他本是半个身子跌入黑暗中的人,但有人拽了他一把,将他拉了出来。
明逸于他有恩,于是他愿意将生还的机会留给明逸。
贺言之知道,明逸早已经将何潜当成了家人,他们是危难之际互相搀扶的兄弟,更是良师与益友。
贺言之明白多说无益。明逸如此情绪内敛之人,很少会向外人流露自己的情绪,但此时他却如此低沉,萎靡,当真是彻底地卸下了自己的伪装面具。此次应该算是明逸失策,他留有后手,可有地利人和,可终究没有天时。
算无遗策,可一旦有了遗策,后果确是他接受不了的。
贺言之无暇顾及之前明逸究竟把他当做棋子还是弃子,他只知道,此时只有他们两人,而明逸,恰恰需要他。
他起身朝着明逸走了过去,蹲坐在明逸旁边,伸手让明逸离开冰冷的石壁,靠在自己的身上。
“何潜会没事的。”贺言之说。
“你怎么知道。”明逸依旧低沉着。
“你看,我们都没事,他一定没事。”贺言之的手向上抬起,抚慰地拍了拍明逸的肩头。
有些湿。
等等,有些湿?
海风虽然寒凉,但他已经躺了这么久,衣服早就已经干了,只是微微有些潮意。那明逸身上是……
他借着月色,扭头看向明逸右肩,明逸的衬衫早已经被撕扯碎烂,碎布下足有一掌长的口子正在丝丝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