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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齐天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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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兰亭和煦的说:“对唐云山我所知不多,只是前几天偶然听说他的知交好友升了迁,而这位好友名叫范单德,最是出尘之姿。唐云山还曾用诗句形容这位好友,说他出淤泥而不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如此看重这位朋友,想来自己的的品行也差不到哪去。”
王京客听琴音而知雅意,立刻就明白了周兰亭的意思,于是连忙起身抬手作揖,满脸含笑道:“在下明白了,多谢太师指教。”
正事说完,王京客便又同周兰亭聊了聊闲话:“周太师到时候可会出席荣国公府的宴会?”
周兰亭垂下眼皮,显得神情有些不大明朗的样子:“自然是要去的。”
王京客久居官场心思活泛灵敏,又懂得察言观色,自然看出了周兰亭有心事,于是便问:“太师看起来似乎有什么烦恼之事?可否说出来,看看是否有在下可以帮的上忙的地方?”
周兰亭思索了片刻,方才打起精神笑道:“我与王大人交好,是以也不藏着掖着了。过几日我想去一趟兖州,但却不想是自己主动去,最好是借着别人之口去才好。这次荣国公必定会借着宴会要些贺礼,我想着寻贺礼是个机会,只是却为难谁能帮忙开这个口。”
周兰亭一点,王京客立刻明白过来。
周兰亭想去兖州,若又不是自己“主动”想去的话,办法无非就那么几种。一是上面派去有什么事务要去处理,这是不得不去,二是那里有东西这几日就需要了,为了需求免不了跑一趟。
周兰亭这是打算用第二个办法,荣国公生辰时要贺礼,如果这贺礼只在兖州有,那他为了人情就“免不了”去一趟。
王京客知道了周兰亭想要什么结果,但是却没问他为什么。他知道在官场与人相交,有些事情还是少知道微妙。知道的越多,离断头台就越近。
更何况周兰亭背后的人是太后,是与钦明帝平分天下,有时候连钦明帝都退避三舍的人,他只不过是盛京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千户,如今与周兰亭各取所需,他借着周兰亭的手往上爬,而周兰亭让他办些事情,这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周兰亭要做什么,想对付谁那都不是他该关心的问题。
于是王京客很快就回答道:“这件小事怎么还能叫太师烦扰呢?过几日正好我也要去参加宴会,太师提点我许多,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让在下替太师解决掉吧。”
周兰亭笑容和煦的道谢。
两个人相谈甚欢,直至要到吃饭的时间,王京客不愿麻烦周兰亭,执意回家去吃,周兰亭留不住,只好叫人将王京客送走才罢。
等人走了,方辽才再次在周兰亭面前出现。
他问道:“公子怎么叫这个人来帮我们了?”
方辽是实打实的看不上王京客这种小人,他总觉得这人会在背后捅刀子,将这些事情告诉他,难保他不会为了荣华富贵和别人告密,因此语气里难免有些瞧不起。
周兰亭却不觉得有什么,他依旧是笑眯眯的说:“我自然知道你担忧什么,不过只要我们一日不倒台,王京客就一日不会做落井下石之事。
“他趋炎附势,可如今我们能给他他想要的,他自然无比忠心耿耿。这就是我告诉你的小人有时候比君子还好用,毕竟小人愿意为一己私欲替你做任何见不得光的事情,而君子却行事光明磊落,反倒不好控制。
“至于告诉他这件事,这我倒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毕竟……”
周兰亭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一双漂亮的眼睛看起熠熠生辉,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慈悲:“毕竟在别人看来,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尤其是关于太子的事情都是在帮太后啊。
“事情就算真的败露,幕后最大的主使,最应该受天谴的人也是太后,我们只不过是为太后办事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罢了。”
借刀杀人,这才是周兰亭最擅长的手段。
两个人谈完话,饭也已经摆上来了。于是方辽便不再理会这件事,只是服侍着周兰亭去吃饭。
吃过饭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往常这个时候周兰亭就准备服药歇息了,今日他却不着急叫小厮煎药,而是自己裹上了暗玉紫蒲纹狐皮大氅,在杨子明暗中相护送下趁着夜色一路来到了张文元的府邸。
张文元正在家中饮酒,伴着谢景明白日给他买的花生米,好不畅快的独自坐在院中享受。
他酒量一向不错,是以喝了几盅之后还无甚醉意。
见周兰亭过来,他乐呵呵的拍了拍身边的小凳子,示意周兰亭坐过来。
周兰亭也不退辞,从善如流的坐在了张文元身旁。
张文元知道他喝不了多少酒,便只把花生米推到周兰亭面前,周兰亭屈起两根手指拈两粒花生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嚼碎咽下才温和的开了口:“我已全部准备好,到时候只需要先生找个理由将三皇子引到兖州即可。”
张文元胸有成竹道:“这个容易,明日只消我找个由头告诉谢三,这事便已经十拿九稳。”
周兰亭笑着又拿了两粒花生米:“这就好。”
两个人安静下来,只专注倾听寂静的夜晚里各色虫子的欢快叫声。
过了很久,张文元才又开了口:“往后的路会凶险很多,你自己还是要事事谨慎才是。”
周兰亭和煦地说:“布局了五年,最凶险的的关头已经过去了,如今咱们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按计划进行便不会出什么大岔子。先生年岁已高,如今虽然生活安逸,但切记不要贪饮,酒这东西喝多了最是伤身。”
张文元不在意的摆摆手:“去边疆的这五年可把我给憋坏了,如今刚一回京,自然是忍不住多喝一些的。不过你说的这些我心里也都明白,以后注意就是了。”
由此又聊了些家常话,直到快到宵禁的时间,周兰亭才起身告辞。
第二日谢景明带着酒食来探望张文元的时候,张文元便告诉他说自己从前认识兖州的一个文人,这文人名叫侯意然,也是贵勋之后,不过他不喜追逐名利,便一直隐居在兖州的乡村田野之中。
侯意然一手山水墨画曾名震天下,而如今张文元刚回盛京还没真正安顿下来,自己也不好就这么着急忙慌的过去,于是就想让谢景明替自己前去拜访,顺便问问能不能讨一张来临摹。他问谢景明过几日有没有时间代自己往兖州跑一趟。
谢景明这几日清闲的很,除了明日参加荣国公的宴会,过几日再在他生辰宴上露个面之外,其他就没什么事情了,于是便痛快的答应下来。
荣国公的宴会张文元是不用参加的,谢景明和六皇子少不得要去,太子事务缠身,露一面也就罢了。
到了那日,谢景明掐着大臣们下早朝的时辰,磨蹭到晌午才到了荣国公府。
谢景明参加这些宴会虽然游刃有余,但其实他心底是不大喜欢这个的,所以是能拖着时间便拖一会。
等谢景明到时已经来了好些人,除了六部之外,锦衣卫也来了人。
大家私底下虽然明争暗斗暗波汹涌,但在明面上还是能过得去,所以现在这些人谈天说地,聊的那是风生水起,暗地里的那些龌龊仿佛从未有过。
不过宴会的主角荣国公还没来,管家说是他还在穿衣收拾,让大家先自便,一会荣国公就会出来招待大家。
主人家晾着客人而自己去寻求方便,这本是不大合适的,不过鉴于荣国公荒唐事做的不计其数,这件不大尊重人的事比起那些甚至也算不上什么了。
因此大家也都见怪不怪,只各自同熟人交谈,也没什么不满的情绪。
谢景明进来之后应了那些必不可少的寒暄,然后就待在角落里借着吃糕点避开人们找他闲话。
在他等荣国公宣布入席吃饭的时候,门口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谢景明好奇的抬眼扫去,就看到一众人拥簇着身穿白衣的周兰亭进来了。
周兰亭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说话时和煦谦虚,抬起头注视着别人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
围在他周围的人争先恐后相同他说话,为首的六皇子最是热切诚挚。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周兰亭身上,在这吵杂混乱的场景下,他还能一视同仁的照顾到每个人,不管这些人是真心或是假意,他对谁脸上都没有丝毫不悦的神色。
谢景明看到这里的头一个想法便是,今日这周太师穿的还算轻薄。
第二个想法就是,今天还有些许微风呢,也不知道他这身子骨能不能撑住。要是到时候病倒了,又得一大群人为他忙前忙后,太后还要再心疼一遍。
不过他却没加入到人群中去,只是远远的观望。
周兰亭不管换了什么衣裳,都不会将那张脸的颜色减损分毫。他站在拥在他人群的中央,仿佛夜空中被群星围着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