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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老中医的妙手回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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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谢晖和彭程来说,生活就是以学习为池水,时不时投进一些石头泛起波澜。
彭程见义勇为那件事情过去之后的两三个星期,谢晖和彭程的生活十分平淡,平淡到上体育课打羽毛球都让他俩心潮澎湃。
彭程从前说谢晖很快就能熟悉打羽毛球,这倒是不错,谢晖打了一个月的羽毛球已经相当有水平,彭程都准备教他一些难一点的招儿来练,他俩约定在月考之后开始这个计划。
国庆假期一中足足能放七天假,不过放假之前要月考,放假之后要开新学期第一次家长会,大家反而没心情为了假期雀跃。
考数学之前,彭程从自己笔袋里摸出一根笔给谢晖,“虽然封建迷信要不得,但是我还是借给你沾沾运气吧。”
谢晖说,“那我还不如直接握一下你的手,只要我不洗手就行。”
于是彭程赶紧抓住谢晖的手攥了两下,“笔你也拿着,手气也沾点,双重保障,这总行了吧?”彭程很快地搞完这些动作,拿着自己的文具去隔壁考场了。
谢晖伸出右手空握了两下,彭程的手好热,而且干燥,比他的手柔软一些。彭程接触过的地方血液好像比其他地方跳动得快,谢晖把右手赶紧捂在脑门上,希望自己一会儿考试脑子也能转的更快。
考试一结束,各科老师就忙着布置假期的作业,李磊的数学作业最多,班里一阵阵哀嚎,李磊不管不顾,“你们叫破喉咙也没有用,我还要告诉你们,这次月考的成绩放假期间就能出来,下次开家长会的时候直接发下去。”
霎时间哀嚎不减反增,李磊的“安静!”被声浪淹没,只留下可以辨认的口型。
学生们的抱怨快把教室的屋顶掀翻谢晖看见彭程的嘴唇也动了,不过他没听清谢晖在说什么,他拿出演草本放在两张桌子的中间,在上面写:没听清你说什么,写字吧。
彭程也找了一支笔,在谢晖那句话下面写:我耳朵要被喊聋了。
谢晖写:他们反应好夸张,还是彭校草最淡定。
在一片吵嚷里面,谢晖和彭程的脸上有些只有他俩才有的笑意,耳朵里是世界的震荡,本子上是安静的玩笑。
放假当天晚上班群里特备热闹,有人提议大家国庆第一天假期的时候去新开的主题游乐园玩一天,王逸私下来问谢晖和彭程要不要去,谢晖说他不去,彭程说他想去,王逸说那就他跟彭程去好了。
谢晖不习惯参与这些热闹的事情,要是有假期的话,他宁肯在家里休息一下。
彭程睡觉之前躺在床上了看了一会儿英语单词,催眠效果真是一等一,书盖在脸上彭程就进入梦乡了,第二天早上彭程睁眼的时候第一眼看到自己天花板上有单词就吓了一跳。
他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脖子似乎有些僵硬,为了验证这是否是一种错觉,彭程试图转动自己的脖子,于是他很不幸地发现自己落枕了。
什么过山车大摆锤,什么激流勇进碰碰车,似乎都跟彭程挥手说再见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和脖子只能固定在一定的角度之间活动,一旦超过某个限度,就会卡住,再想移动就伴随着疼痛。
彭程找到在桌子上充电的手机,给王逸发消息:我今天是去不了了。
王逸:?
彭程:我落枕了。
王逸:你真惨……
王逸从房间出来,张洁看见他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歪着脑袋,她问彭程,“程程,你这是干嘛?”
“妈,我落枕了。”彭程梗着脖子说。
“妈,落枕要怎么办啊?”彭程已经站在全身镜前面,他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有一种睥睨别人的不屑感,可是他并不想这样,他只是没有办法。
“你要不管它慢慢也会好,你要是想快点好的话就去找个医生帮你正回来吧,不过谁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了,你小时候落枕我就带你去让医生正过,人家还没摸到你脖子,你就哭着跑了。”
“那都多久的事儿了,再说了,我更受不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这么欠揍……”要不是镜子里那个人跟自己长了一张一样帅的脸,彭程真要接受自己的挑衅了。
张洁给他热的牛奶放在桌上,他侧着脑袋喝完了,喝的过程中由于脑袋不水平一直从嘴角泄露。
彭程决定今天要把脑袋正回来,但是他自己实在没有勇气猛回头,他准备出门寻求专业帮助。
*
彭程歪着头在街上走了好久,终于看见有家中医诊所,招牌上写的是主治颈椎病、肩周炎、腰间盘突出、落枕……他将信将疑地走进去,里面坐诊的是一个老爷爷。
老中医的可靠就在于老,但凡这里坐诊的是一个年轻中医,彭程绝对会怀疑他的医术,这个爷爷的话看上去就可靠很多。
彭程坐到就诊的板凳上面,“爷爷,我昨天晚上睡落枕了,你能不能帮我正回来?”
“行啊,小伙子,爷爷一辈子可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老中医往里面喊了一声,“小晖,你来帮个手,爷爷年纪大了怕按不住这个小伙子。”
然后彭程就看见谢晖从帘子背后走出来,谢晖就看见了原本应该出现在游乐园里面的彭程。
于是彭程第四次说出了今天的经典台词,“我落枕了。”
“那你可真是,运气有点差。”谢晖笑了。
“你俩认识啊?”谢晖他爷爷问。
“嗯,这是我同桌。”
“爷爷,正回来疼不疼啊?”彭程没忍住问。
“疼?那倒不是疼,那种感觉就是酸爽。”谢晖替爷爷说,谢晖把自己的手搭在彭程两边,摁住了彭程的肩膀,爷爷已经深受转动彭程的后脑勺。
准确来说,彭程还没反应过来这就是要给他正落枕的脖子了,他就那么呆愣着,忽然感觉转到一个角度之后,爷爷的手开始用劲儿了,尽管他似乎想暂停移动,但是爷爷的手很快地把他的头别过了那个点,彭程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一阵酸疼涌上来,他直接流下两行泪。
“你转转脖子试试。”爷爷让他活动一下试试看。
彭程这会儿鼻子都是酸的,从脖子到天灵盖都有种通风的感觉,他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发现已经恢复正常了。
他抽了一张纸擦自己糊了一脸的鼻涕眼泪,谢晖说,“你是不是被中医感动哭了?”
彭程没空理他,他掏出手机要扫桌上的二维码付款,爷爷伸手挡住了,“你是小晖的同学,别给了。”
彭程刚要说不行,帘子里面就有人先比他说,“那怎么成?”
听声音是个老太太,彭程想着估计是谢晖奶奶,老人家动作慢,彭程听见这句话到彭程看见奶奶从后屋里面出来,中间隔了半分钟。
谢晖他奶奶过来把谢晖爷爷的手拍掉,“三十块。”
彭程赶快把手机挪过去扫码付款一气呵成,谢晖他爷爷就开始置气,“人家是小晖同桌,你收人家小伙子的钱干嘛啊?顺手帮忙的事儿……”
“哪个人来了你都顺手帮忙,这邻里街坊的你也都认识,谁进来看你现在都不收钱,你多清高啊?”谢晖他奶奶也急起来。
“我本来就该退休回家了,儿子儿媳妇赚的钱也够花,我老了,我就想义务坐诊,我就想多干几天,都快入土的人了,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要钱干嘛?你说要钱干嘛?你糟老头子活到头了,你怎么不想着给小晖攒点,给你孙子留点?人家都知道钱好,就你不知道!”谢晖他奶奶拔高了嗓门。
彭程扫过码之后付款成功的页面还亮着,手机开始逐渐温热,他不知道这场吵架的起因是否就是他扫码付款的这一行为,如果是的话,他会觉得有些愧疚。
他去看谢晖,希望从谢晖那里寻求一点有关解决方法的暗示,但是谢晖的情绪似乎也自顾不暇。
谢晖安静地站着,彭程却觉得谢晖这会儿是愤怒的,或许还夹杂着一点自暴自弃。
谢晖看着爷爷奶奶一如既往地吵架,他一如既往的劝不了,当着彭程的面,展示了一下这就是他每天在家都要经历的事情,谢晖转身从诊所走出去了。
他一走,彭程的脚步开始踌躇,顿了一会儿还是跟上谢晖。彭程想,留下来看别人的家务事确实不太好,他一个外人,不宜久留。
谢晖没有走远,他只是想暂时逃避一下,诊所门面后面就有个小胡同,谢晖走进去蹲在地上。
谢晖知道彭程会跟上来,况且谢晖本来也没有躲起来的意思,所以彭程出门的时候,看见谢晖走得不急,背影保持着匀速移动,一直都在可见的范围里。
彭程的鞋子停在谢晖的视野里,彭程说,“上次,我比你逃得还匆忙。”
谢晖一时没想起是什么上次,他张了张嘴,忽然反应过来,那句“什么上次?”就卡在喉咙里。
彭程是说,那次买完球拍去吃饭,之后他先走了的那件事儿。
“你不想让我看见的话我就不看,你不想让我问的话,我就忘掉。”彭程又说。
“你这倒是和我上次想的一样。”谢晖说,他依旧没有抬头,不过彭程蹲了下来,所以彭程听他这句话听得很清楚。
彭程对他说,“那说明咱们都是有礼貌的人,不乱打听。”
谢晖忽然乐了,“彭校草是祖国的好花朵。”
本来应该尴尬或者沉重的氛围,走向变得奇怪,在谢晖说完这句话之后的一小阵静默当中,他俩都觉得其实真的没什么了。
被别人看见自己的生活有点烦恼没什么,被别人看见不愿示人的一面也没什么,谁不是这样过日子呢?
谢晖和彭程心里还是庆幸的,他们之间互相看到这些倒也还好,因为有着同样的善意,所以默默松了一口气:幸亏不是别人。
“其实倒也没什么,你也看到了,我爷爷奶奶吵架,谁家能不吵架啊是吧,只不过我爷爷奶奶吵得凶一点,吵得频率高一点,吵得毫无根据一点。”谢晖说。
“刚刚见识过了。”
“你家,你上次那个事儿,是什么情况?现在能说吗?”谢晖问彭程。
“朋友,我家那个事儿,真比你这个不好开口,你跟我交情还没到呢。”彭程揉了揉谢晖的头,发碴子有点硬,刺得手心有点抵触。
“我背地里伤疤比你大呢,小伙子。”彭程把手收回来接着说,“不过这些事儿也说不准,人生到处是意外,你爷爷奶奶今天吵架这事儿和上次我落荒而逃那事儿,都挺猝不及防的,说不准咱俩下次又撞到什么鬼,估计到时候不用我说你也能看出来了。”
谢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咱俩现在干嘛?你要回去看看你爷爷奶奶吗?”
“现在回去的话,咱们俩估计正好赶上我爷爷唉声叹气和我奶奶哭诉生平的这个环节。”谢晖根据以往的经验得出结论。
“你真不回去劝劝啊?”彭程还是不放心。
“天天劝我也会累啊,我的资历都能当金牌调解员了,我也就是年纪不够。”谢晖站起来,他刚刚蹲下来的时候蹭到墙上,后背有些灰,彭程看见之后帮他拍了拍。
“走吧,快中午了,去吃点饭。”谢晖提议。
“那我跟我妈发个微信说一声就行,走吧谢班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