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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撤灯小筑没有四季,冷热全看素和言喜好。

      因为素和言喜寒,所以潭水一直极寒,楚晏尚没有上一世无人可挡的修为,被冻得脸色发青。

      柳树下的池子有两个,互通,但是冷热水不交替,一个铺陈鹅卵石,一个种满荷花。

      素和言察觉楚晏采了两支荷花,举着向瀑布后面去。

      小瀑布——九道流雪是从不归山山腹引出的水,水从狭长的出口流出,冰水遇热散出白雾,贴着山石而下、间或形成小瀑布、小水帘,鲜少有人知道后面并非山石。

      过了瀑布,里面的样子显出来,这是一间小室,石制桌椅俱全,另设石榻,墙壁上有发光的水晶,将这里照耀得如似星辰。

      往上走几步便可出水,踩在石上,虽说脱离了水,但空中寒气与湿气重,与在水中无异。

      楚晏湿淋淋站在水边,看着这里,想起上一世。

      上一世在这里,素和言与他是难以呼吸,耳鬓厮磨的一对鸳鸯。

      师尊被逼得眼尾飞红,轻轻抽开手,推他胸膛。

      他不怒反笑,欺身而上,压着那双手揉进掌心,做尽欺师之事。

      欺师。这一世他依旧想欺师,无别的缘由,他喜爱自己的师尊,师尊的滋味也甚好。

      楚晏将荷花放在榻旁,换上尚干的寝衣躺在石榻上,模糊的视线落在石枕上的花纹,慢慢疏解自己的想念,无声念:“师尊。”

      朦胧间,师尊好像真的在他身边,满脸热汗,双手攀着他的肩背。

      “师尊,”楚晏埋首师尊颈间,将他微微抱起,忍不住心底的爱慕,无声道了一句大逆不道的,“我心悦你。”

      屋里面,宽衣上床的素和言没有把灵力外放,对此一无所知,侧身陷入梦中。

      梦中,有一只手掐住他的脖颈,掌心贴住外面湿汗里面干涩的喉结,五指张开把滴汗的下颌托起,骨节分明的一只手,食指探入他的口中。

      翌日一早,白蛰背上药篓子,拿上锄头找上门:“师弟,开门啊!”

      素和言拉开门,询问道:“你找他何事?”

      看见素和言,白蛰恭敬道:“是这样的师尊,前几日空鹿长老布置的课业是剑阁后崖的速花和迁草,我们约好了今天去采,但是四处找不见师弟——师尊知道他在哪里吗?”

      素和言侧头,听了几耳不远处的嬉闹,伸手摸白蛰的头,道:“你们去吧,他今日便不去了。一路注意安全。”

      白蛰低下头方便素和言的抚摸,抱住锄头的手紧了紧,恭敬道:“那我走了师尊。”

      素和言收回手,温声道:“去吧,看好欢欢。”

      待白蛰不见踪影,素和言转身进去,指尖点上不自在的喉结,羞恼地咬住下唇,他从未做过绮梦,昨夜的事情,真是荒唐。

      方落座,楚晏举着衣衫出来了,脸色有些发青,浑身打着哆嗦,看来是冻得不轻。

      此时天光早已经大亮,东方红日巨大一个,赤黄的,楚晏从潭中抬眸,那日头便在素和言脸旁。

      阳光透过铜钱纹的薄纱,师尊闭目养神,鼻尖挂着晶莹不显的细小汗珠,发丝用碧绸绑在身后。

      若不知道师尊的身份,这样看着,师尊是纤细脆弱的,仿佛一只手便可以抱在怀里感受。

      感受到强烈的目光,素和言睁眼,扭头看向楚晏,道:“出来吧。”

      楚晏依言。他爬出池子,走到师尊身边,听话的不像样。

      素和言伸手摸他额头,放下心来,道:“并未发热,可有不适?”

      楚晏摇头,却哆嗦了一下。

      素和言见他如此冷,便握住他的手。

      一股暖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楚晏身上的衣裳瞬间温干,被冻僵的身体也暖和过来,灰暗的桃花眼瞬间明亮,咧开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这个年纪的少年笑起来真好看,素和言心中感慨,嘴上道:“弑石告知我,你根骨奇佳。”

      楚晏点头道:“弟子也看到了。”

      “坐下,”等楚晏坐下,素和言看向他,“你对我吩咐你独战夜决可有怨言?”

      楚晏摇头。

      素和言看着他。

      楚晏解释道:“师尊自有师尊的道理。”

      “楚晏,”素和言袖中的手指划过桌面,“我并不喜欢太过乖顺无能的弟子,而且我觉得你不够努力,太过安分守己不思上进了。”

      “弟子有师尊啊,师尊会护弟子周全的。”楚晏理所应当地说,“况且弟子只听师尊的话,只对师尊逆来顺受。”

      素和言没有出言呵斥,语重心长地道:“我固然强大无有撼动,可是万事总有万一,若有一日我不在你身边,甚至要你出手相救,你不中用怎么办?”

      “可是,若是弟子要与师尊为敌?”

      “我没有对手。”素和言站起身,“可若有一日天下与我为敌,我便束手无策,彼时只有你们能救我。”

      他拍拍楚晏的头,少年墨发浓密,发丝柔软,他没忍住揉了揉,转身离开。

      洗完弟子的脑,他去饭堂吃饭,又去掌门师兄处聊天,只说楚晏身世有异,彻查弟子身份的便算了,直到夕阳西下才回来。

      而楚晏还坐在原位。

      素和言弄不懂这个弟子在想什么,进门,睡觉。

      日与月在天空共存,楚晏阴郁狠戾的目光落在石镜潭水面。

      诚如师尊所说,若他不思进取,师尊有难他便不能相助,可若是勤奋修习,他又怎么甘心在魔族的身份暴露后赴死。

      心被捅碎的滋味不好受,重生后他虽然记忆有失,但是临死前生命流逝的恐惧和素和言搂不住他的无措神情,想起来都会再次变成尖刀,杀得他体无完肤。

      半夜,素和言只穿着寝衣出来,房中不热,却睡得他衣衫湿透,鼻翼冒汗。

      “为何不去睡?”素和言坐在水边,双脚踩入冰水中。

      楚晏死盯着他冷白的脚,声音平缓道:“回师尊,快要睡了。”

      素和言声音懒洋洋的:“去睡吧,明日我带你去藏书楼。”

      师尊会如何教导弟子,楚晏心里清楚。

      泡水,读书,历练。

      此后,楚晏每日都去藏书楼看书,前世没看完的书,今世补齐了。

      此外,楚晏每月初十去石镜潭,第二天素和言为他温干衣物,再提点一二,问课业上有无疑惑。

      楚晏温声答着,亲近有余,动手动脚,时不时就要拉他的袖子,为他梳头,给他做点心吃,但是敬重不足。

      令素和言烦心的是,半年多了,楚晏的修为一直停留在入门阶段,未曾精进。

      他喂过药,守过夜,细细疏通过筋脉,却始终没有办法。

      思来想去,终于在饭堂听见空鹿长老炫耀不言不思时,素和言沉不住气离开师辈位置,到楚晏身前坐下。

      楚晏身边的人惊讶不已,纷纷而逃,只有楚晏勾起了笑容,温柔道:“师尊找我吃饭?”

      素和言看向易欢欢和白蛰,道:“你们也走。”

      易欢欢摸摸鼻子,压低声音道:“为什么啊师尊?欢欢也想和你一起吃!”

      白蛰二话不说拉起她便跑到不言不思身边。

      易欢欢踉踉跄跄,忽然一个激动道:“师兄师兄!你看你看!”

      白蛰回头一看,霎时间和满堂弟子长老们一个模样,呆若木鸡。

      师徒那边,素和言执筷打开楚晏的手,皱着眉道:“不成礼数。”

      楚晏却执意拿着那枚小方糕,甚至又往素和言面前拿了一些,哄他道:“甜的师尊,很甜很甜。”

      这是什么话!素和言忍得额角狂跳,烦躁道:“不是‘甜的师尊’,是‘甜的糕’。”

      楚晏受教,但是一定要素和言吃他的方糕。素和言不动他便不动,素和言皱眉他便笑。

      这算是什么,楚晏在撤灯小筑不守规矩就算了,现在在外面还不规矩。

      手指擦过唇边,素和言这下真的气很了,耳垂不可抑制地发红。

      刚从皇城回来的听月长老搁下筷子道:“其华师兄的这个弟子与他倒是亲近,可惜其华师兄为人太过冷淡。”

      空鹿长老冷笑一声,正想讽刺素和言的不通人情,便见他犹犹豫豫前倾,含住粉粉的方糕。

      他耳力极佳,只听见楚晏笑问:“甜吗师尊?”

      素和言诚实道:“……甜。”

      空鹿长老抖抖袖子,干巴巴道:“这楚分野入其华门下半年了吧?每日这么巴巴守着,小猫小狗也亲近了。”

      他说完,接着满座哗然:“折露长老吃了?!我看错了吧!”

      漩涡之中的楚晏笑得得意,语气却还是温柔道:“看来师尊血洗梅花门,并叫小女孩自杀一事,同门们心有余悸啊。”

      血洗修门这事儿,被很多人看作是素和言的心病,若是提及多是要挖苦他,讽刺他,骂他。

      素和言冷笑警告道:“楚晏!”

      楚晏点头,拿起一个方糕道:“师尊再尝尝,这个糕和弟子做的有点不一样。”

      素和言拒绝,拍开楚晏的手,于是楚晏收回手,自己吃了。

      这样的楚晏,绝不是素和言期望的弟子。

      素和言道:“你不求上进。”

      楚晏天真地眨眨眼:“弟子的课业可是第一甲。”

      “呵,”素和言冷笑,“你的课业第一甲,倒像是原本便知道这些东西,如宗师混在一群弟子里面。”

      楚晏哈哈笑,诚挚地看着他,真心实意道:“师尊羞煞我了,我真的非常想让师尊开心,尽心竭力。”

      还有什么好说的,素和言心力憔悴,嚼着菜梗发呆。

      掌门师兄看着他们,手指敲着桌面,他盯着楚晏看素和言的眼神,想从中看出什么,但里面全是素和言,除了温柔,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其华收的这个弟子,不好,太殷勤了。

      他记得几个月前的一个大雨天,几个弟子下山玩,白蛰护着易欢欢跑在前面,不言不思慢吞吞跟在后面。

      而楚晏撑着把不大的伞,拉开衣服的怀里藏着什么,这个弟子全身都湿了,只有怀中那一小片地方是干净的,地上滑,摔在地上楚晏也护着怀里东西。

      第二天,他在素和言屋里看见一盏荷花灯,素和言趴在窗边睡着了,而楚晏就蹲在素和言脚边削竹篾,他靠着自己师尊的脚。

      掌门师兄只能庆幸,素和言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

      秋冬日过去,很快到除夕,楚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素和言,把师尊拉到宴厅。

      两人步入时,满门弟子目光上抬,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焰色明丽,形态各异。

      素和言也跟着看过去,烟火开在天上,在他眼中开出一朵小小的花。

      掌门师兄在高处看见他,翻手示意空鹿长老不要说话,手指前方。

      其他几位长老看过去,也都看见了素和言。

      “他怎么来了?”空鹿长老嘟囔。

      自栖华长老把素和言带到水净,这人还未参加过门中节日呢,像一个孤家寡人,不敢面对人世的热闹。

      素和言被楚晏拽到这里,冷着脸,被易欢欢围着闹,却得摆出僵硬的笑脸。

      这个笑脸令人恐惧,易欢欢躲到白蛰身后不敢说话。

      “师尊对你笑了呢欢欢!”白蛰拍她的手,欢欣鼓舞道。

      素和言从怀中摸掏出几粒碎钱,分给三个弟子,其他长老的弟子前来凑热闹,他也给几人发了压岁钱。

      目光四移,他走到掌门师兄的首徒身边,冲树上丢去一粒铜珠。

      莘苍接住,没有下树道谢,转头就把钱丢了,当夜楚晏跑到这里找了半宿。

      非常恐惧折露长老的弟子双手捧着压岁钱,问白蛰:“师弟,你师尊明日是要暗杀我吗?”

      素和言已经离开打打闹闹的弟子们,到掌门师兄身边落座。

      掌门师兄奇道:“楚分野面子也太大了,师叔请不动的人他请来了。”

      空鹿长老森森道:“钓名之人!”

      素和言把掌门师兄给的压岁钱放入存物袋,厌倦的目光扫过空鹿长老,停也没停,只当他不存在。

      折戟看看师兄师姐,拍桌大笑。

      “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素和言坐在撤灯小筑窗边,手里握着一卷书。

      他瞪着面前的汤圆和楚晏,捞出一个吃了。

      甜的,好吃。

      他舔舔唇角,丢下书和楚晏吃汤圆去了。

      春日水净弟子会进行大比,听鸣山可推举十人参加,长老门下可以有三人参加。

      素和言门下不过九人,只有三个在山中,细算来,易欢欢还不是他的弟子,不用扳手指头便能知道是那几个会参加。

      空鹿长老门下倒有不言不思两个弟子,弟子虽少,却在大小比赛中轮流霸居第一甲与第一乙,未尝一败绩。

      今年大比毫无新意,不言不思第一第二,莘苍第五,白蛰十三,楚晏十五。

      转眼又到夏日,不归山后山。

      不言跳下石头,灵巧绕过古老藤蔓,高声喊道:“白蛰!”

      “啊!”正在洗地瓜的白蛰吓了一跳,蹲在石板上前后摇晃,惊慌失措喊着,“不言师兄拉住我。”

      不知是始料未及还是石板太滑,不言脚底一动,抱住白蛰的肩背双双掉进水里。

      这里岸畔凹进,溪流平缓,但积水颇深,齐腰。

      他们爬上来时全身湿透,不可避免的,白蛰瞪着不言。

      不言挠头,傻笑着拿起仍旧带泥的地瓜,憨憨道:“我,我帮你洗。”

      白蛰抓着他的肩膀衣服使劲摇晃,咬牙切齿道:“不言师兄!”

      “唉唉白蛰白蛰,你不要生气啊,我来是有要事找你商议。”不言被他闹得头晕。

      听是要事,白蛰打算收手,两人却再次双双掉进水里。

      白蛰道:“……对不起啊。”

      不言道:“……没事没事,随你乐意。”

      刚刚赶来的不思站在石上看他们,关切道:“你没事吧白蛰!”

      他伸手想拉白蛰出来,坏心眼的不言等他一伸手,出其不意地出手将他拉下水。

      落入水中,不思双手一抹脸上水,怒吼:“不言!”

      不言哈哈大笑,将白蛰托出水,自己也跳出去,拿着竹筐、拉着白蛰便跑,道:“不思来追我们啊!”

      年少时的欢乐果然莫名其妙,站在高处目睹全部经过的掌门师兄与素和言:“……”

      掌门师兄忍俊不禁道:“蛰儿长大了,那时候在你怀里还小小的,光阴不可追溯。卿初为你做了件衣裳,是合你的意的,去看看?”

      素和言收回目光,道:“叫人拿过来便是。”

      这里道路宽广,山中微风不止,树叶遮住阳光,其实一点都不热,素和言却汗湿了全身。

      掌门师兄道:“一年前你与我说楚晏命格迥异,不是登仙便是入魔,但拿不出证据,你现在还这般想?”

      素和言道:“他根骨好,有仙缘。”

      掌门师兄白眼道:“那时候师叔魂魄消散,我看你神情恍惚,似是不甚清醒,现在你应该知道‘不是登仙便是入魔’的命格多半为何种人,半人半魔,该杀。”

      “我知道。”素和言拿出今早楚晏给他的糖,含进嘴里。

      见他无动于衷,掌门师兄眼珠子全翻到上面,但是也没有动怒,好脾气地建议道:“素和,楚分野入你门下一年多了,按规矩,你该带他出门历练。”

      素和言牙齿切着糖块,含糊道:“我知道。”

      掌门师兄笑了一下:“终归是水净对不住你,你出去散散心吧,嗯?”

      素和言张嘴欲要拒绝,想起楚晏又点头,道:“好,我要钱和灵石。”

      掌门师兄看着他,装作不经意地道:“你对前面几个弟子,好像都没有对楚晏好。”

      “好像是这样。”素和言一想,点点头道,“他和我住在一起,给我洗衣叠被,从早守到晚,对我这个师尊也很亲近。”看向掌门师兄,“我可以偏心的吧?”

      素和言回到撤灯小筑,楚晏在洗衣服。

      站在小院外看了一会儿,素和言招手道:“楚晏你过来。”

      楚晏抬头看他,甩甩手过去,“师尊,何事?”

      师尊带弟子出门历练何其寻常的事情,素和言却莫名有些难以启齿。

      其实都怪楚晏,若非他时常不正经,他这个师尊又如何会觉得不好意思。

      他侧了侧身子,木着脸道:“过几日我想带你,和白蛰、欢欢出门历练,你去与二人说一下,准备准备。”

      没听到回答,素和言看向他,提醒道:“楚晏?”

      楚晏逮着他的目光,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一把环住素和言肩膀。

      素和言听见他声音欢喜地道:“我还以为师尊忘了呢!可是为何要带师兄和师妹,我想和师尊,便我们两个人可以吗?”

      被人半抱住,素和言冷着脸挣开他,呵斥道:“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师尊,”楚晏眼巴巴看他,牵了他袖子晃,声音低低响起,“我想和师尊一起去,便我们两个人。”

      这人撒娇,能夺人性命,素和言脸红,甩袖挥开他,道:“随便你!十日后出发,去红枫小楼找你卿初姨领钱和灵石。”

      师尊落荒而逃,楚晏舔舔齿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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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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