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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87章 ...


  •   朝堂之上。

      面对索额图对康熙皇帝和大清江山的阿谀奉承之语,明珠忍无可忍,终于大声驳诉道:
      “皇上并未露出分毫得意忘形之色,我军不是平了三藩、而是击退了吴三桂连带着尚可喜和耿精忠也一并做了让步而已,索大人你满脸骄傲之态、满口夸夸其谈之言,到底是在歌颂皇上?还是在讽刺皇上?”
      索额图扭头对着明珠,“本官认为,现在正是皇上立威的时候,应该趁胜追击、将三藩统统剿灭!”
      “你这个大清第一罪臣!”明珠对索额图大骂,“之前提议皇上跟吴三桂分治天下,现在不遵皇上的休生养息之策、反而蛊惑圣心要求再战,真是目中无君、心中无百姓!”
      “明珠大人比本官又好的到哪里去?”
      索额图当众揭开了明珠的短:
      “你手下的那些私产和商铺,在战乱期间仍旧哄抬物价和囤粮高卖,还有人性吗?你儿子更是了不得,给一道菜命名就要收十五两银子,那可是普通百姓半年的生活开销。在明太祖朱元璋时期,官僚贪污六十两银子就是死罪!”

      “那道虚标高价的菜叫什么名字来着?”索额图不嫌事多,“听说‘满清第一贵胄’三爷也尝过,三爷是什么东西?胆敢取这样的名号——”
      玄烨把脸一沉,忍着怒火没有发作。
      李光地小心提醒:“叫剪珀一寸心,其实就是三块小小的凤梨酥和一碗桃胶银耳甜汤,一共是二十两银子,备战时期涨到了三十两,现在又回落到了原价。于成龙于大人要是在,早上折子把纳兰父子的欺压百姓之行往死里弹劾了。”
      明党之人高士奇反驳道:“李大人此言差矣,高雅之地、名流之地和高价之地本就是这世间独特的存在,老百姓们自然是配不上也够不着的。所以,他们只能在路过的时候往那些地盘的门面去望上几眼,不会激愤到去砸场子。”

      “至于于成龙,他不是在广西罗城【注1】吗?”高士奇问向众索党之人,“他离吴三桂的大本营云南那么近,怎么不见他发挥廉吏的本事——去骂贼殉国啊?”
      “换被贬谪到那荒凉之处的人是高大人你,你有那样的勇气吗?”辜鸿玳反问,“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下官就算是豁出去高家上下四十六口人的性命,也不会有辱使命。”高士奇向康熙皇帝请命,“奴才没有别的本事,就是一张嘴能说会道,以后皇上用得到奴才的地方,就尽管吩咐,奴才愿意为皇上上刀山下火海。”
      康熙皇帝沉默以对。
      而日后,高士奇真的凭借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为大清平藩立下赫赫功劳,上演了一场颠覆常人之所想的话术之战,引得举国上下津津乐道、令史学家记载时也笔乐其中……就是后话了。

      玄烨威严道:“平三藩,是持久战,如今的天下只是暂时安定,将来还会再起殊死交战。朕知道,重臣工心中各有所想,但是关键一点:朕的江山大清的江山你们也有份,你们那份不在掌权上,而在心中的傲骨上。朕希望你等都是不会向强敌屈服之人,永远与朕一同,向敌而战!”
      满朝文武齐声道:“臣等谨遵圣命,永远追随皇上。”

      *
      济国寺中,容若与妙觉禅师一同围炉煮茶。
      茶宜清饮,雪宜静听,主客之间,最宜出尘心。
      香宜淡嗅,画宜远赏,动静之间,最宜闻玄机。

      容若斟茶,只着了半杯,遂将茶杯托于掌心、转了三圈之后,才近鼻闻香和润喉饮下。
      妙觉禅师慈悲道:“公子常来老衲的宝刹之中为自己延续命灯,却像是每次都心有所想,只求在谈禅问理之间能够开启智慧,救己于思绪之中。”
      容若请禅师饮茶,道:“我并非怀着心事而来,只是来了以后,恰好有心事罢了。”
      “宝刹清静,怎会反而叫公子再记挂着尘世中的是是非非、虚虚实实呢?”
      “容若尘缘尚浅,却惘然于君臣、父子和情关之中不得出,不晓得该为自己求什么。”
      “对皇上,求保命;对明珠大人,求疼惜;对与自己相关的女子,求她们对你爱尔得尔。”
      “大师所说,是结果而非容若所求。”
      “公子应该明白,朝纲、家规、感情,是最累人的三件事。你越是放不下,就越是被三者所误,最终迷途不知返,落入绝境而挣扎难出。”
      “容若不想辜负于谁,大师不觉得此三件事都无法以‘期待’来论吗?皇上、阿玛、爱着容若的两位女子,中肯地用一个词来概述,是:把控。”
      “皇上和明珠大人可以这么说,可是公子为什么觉得:另外两位女子对你也是‘把控’?”妙觉禅师双手合十,“老衲劝公子一句,莫要因为情到深处,自寻自生了误断。”
      “独占与独处时的微妙感觉。”容若将话只说半阙,“我害怕自身韶华易逝,填不满宛卿和惠嫔娘娘的心,只给她俩留下心渐渐荒芜后的失控感。”

      “公子多虑了。”妙觉禅师开示道,“一切双向爱慕,走到尽头之时,若是结了缘结为夫妻,自然是各自平等不相欠。何须觉得有愧的一方会是自身?”
      “两不相欠,才最是偏惹相思。”容若摇头,目光落向茶中影,“我喜聚不喜散,惜一双人厌自先陨,事事思全却事事难全。大师早有先见之明:这样的性格会害了容若一生。不是吗?”
      “阿弥陀佛。”妙觉禅师置念珠于桌面,“老衲只恐公子自知至此,真的会无力回天啊!人生苦短,且需有那么几年,让自己活得自在。”
      “明府高门广厦,皇宫厚墙重瓦,莫说我六岁以后就不知道‘自由自在’为何物,就细数着我诞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抓周抓了诗书笔砚,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就已经注定了命数。”

      容若端茶自饮,神色清然,好似已非凡人。
      妙觉禅师沉默良久,方起身向着天际长望,心想:
      八方诸神若是有知,还请加持弟子的徒孙纳兰容若。莫让他为这一身才情所累,陷入思惘,菩提子未落,而自碾做了逝水零莲,飘向永无之境,去往孤高之霄。

      容若向妙觉禅师提起了先前发生之事。
      “惠嫔娘娘的玉镯子,明明是我主动叫人送还的,如今却怅然若失,好似丢失了重要的东西一般。”
      “此非情,而是惦念。”妙觉禅师一语道破,“唯有静心专注别事能解。”
      “《古抄本十二卷》编成,《渌水亭杂识》样章全部写就,新学的骈文也颇有所得,能够与汉人士人们相论……请大师指点迷津,容若接下来应当做什么?”
      “好好考试,然后娶妻,爱情圆满便是能解心中忧愁。”
      “容若喜欢的女子,娶不进家门。容若要娶的女子,并非相悦之人。”
      “老衲本是出家之人,有些话本着身份本不应该说,但是今见公子渺茫于云雾之中,还是有一句话要对公子说:若是正妻缘分未知,是否可以将侧近之人纳为侍妾,以先成就一段初始温情?”
      “侍妾?容若不解大师深意。”
      “冥冥之中,自有玄机,老衲不可透露过多。”

      离开禅师禅房,回到自己的客房,容若倚在窗边,赏看院中的几盆兰花。
      他想着,在济国寺多留宿几日才好,此处的优点,不在于环境清幽和内心沉笃,而是一种“悟他生”之感。

      ——佛说楞伽好,早已悟他生。
      ——早些“开悟人生之道”好,如此,便能不必执着“诞与逝”。

      *
      养心殿内,玄烨终于把会试的《四书五经》填空题命制完毕。
      顾问行问:“万岁爷,您这是决定用这几道题来考查考生们,不再改了吗?若是,奴才就去拿封筒过来,好让您把试题密封,免得泄露。”
      “朕原本想叫蔡启僔和徐乾学一并过来看看,这套试题是否可行于满蒙汉三籍的考生之中,现在倒是觉得:谁都不必看了,开考当日再揭晓的好。”

      顾问行便去拿了一个封筒过来,恭敬地请康熙皇帝封存试题。

      “朕作为大清皇上,学识本应贯通古今与中外,现在却深深感慨:不是‘纸上得来终觉浅’之理儿,而是儒家经典就不该作为出题的基本。”
      “这天下读书人在比较的,不就是谁对孔孟之道和《四书五经》懂的多吗?万岁爷您在小时候上学堂,也是在师傅的教导下,一字不差地背书和默写经典词句的呢。”
      “在朕这一朝,这样的选拔人才的制度改不了,也许一百年后两百年后,还是改不了,可是这读书人的觉悟啊、反抗啊、进取心啊……谁就能说没有呢?”
      “奴才以为,这科举制度靠读书人们的抗争来推翻或是变革压根无用,关键还是万岁爷您敢不敢动这项从隋朝以来延续至今的老制度。”
      “朕不是无意去改去换,而是改不动也换不了啊!”

      *
      数日后,玄烨把纳兰和蔡大人、徐大人一同叫到了养心殿。

      “朕宣你们来见,是为了半个月后会试之事。”
      徐乾学立刻道:“臣以为,商议试题事关重大,万万不可叫纳兰公子一同,否则有损的是皇上和我翰林院双方的名声。”
      “吾师何出此言?”纳兰看着徐乾学那副“看似谨慎、实则排挤”的模样,“皇上几时说过此番同聚的目的,是为了试题一事?”
      徐乾学遂看向康熙皇帝,“臣等不知皇上有何要事嘱托,还请皇上吩咐。”
      “嘱托?”玄烨重复了一遍,“徐大人不必说的如此悲壮,朕不过是想告诉你等翰林院的两位大儒和天下考生的表率纳兰性德,会试的部分题目朕已经出好了,能够考倒或是考活多少人,就由天意来定夺吧!”
      “还请皇上将答案也一并附上。”徐乾学就怕有后顾之忧,“臣等只怕偶存理解上的偏颇,有误皇上之意。”
      “会试结束之后,朕自然会叫顾总管把答案送到国子监的阅卷处去。”

      “皇上,恕臣斗胆问一句——”徐乾学鼓起勇气,“您亲自出的题目,对比臣与蔡大人之前所报的试题,如何?”
      玄烨冷笑道:“之前你俩出的题目,全天下只有一个考生能全部答出和答对。现今朕废寝忘食所命制的新题,自然是对满蒙汉三籍的考生都有所兼顾。”
      纳兰默然。
      毫无疑问,皇上口中的“那个考生”就是指自己。

      “还请皇上保重龙体啊!”蔡启僔惶恐道,“国子监内,诸生积极向学;考场之内,环境已经布置完备;巡考人员和督考人员,翰林院也已经安排下去了。”
      “录取之事,是重中之重。”玄烨强调,“你等切记,不可误录、错录或者疏漏。”

      “启禀皇上,为了公平公正——”徐乾学看了一眼身侧的“爱徒容若”,才继续面圣道,“这会试的考卷……不可再跟乡试考卷一样,用‘原卷原批’之法来阅了!”
      “徐大人,朕知道你的意思。”
      玄烨同样看了一眼跟前的“爱臣纳兰”,转而对徐乾学严肃道:
      “你要是怕考生的字迹或者标记会影响判卷公平,那就:叫人把全部参与会试考试的考生的答卷都誊写一份出来,再覆盖姓名装订成册,让众官员交替着判阅吧!”
      “皇上英明!”应罢,徐乾学又问身边人,“吾徒可有什么话要说啊?”
      “容若希望自己是个:报君恩、报师恩之人。”
      徐乾学在心里“啧”了一声,想:这句话应的不错,表示了赴考的决心、也展示自信的勇气。

      这以后,随着蔡大人和徐大人的告退,纳兰也走了。
      玄烨没想到纳兰不肯留下,心里生了一阵子闷气,才对顾问行道:“朕去坤宁宫看皇后和承祜。”

      *
      一日,玄烨从梁九功梁公公口中听闻:
      “纳兰公子自打从济国寺禅修回来后,整个人都跟天上的仙君无别,好似不喜理会凡间事一般。”
      玄烨细问了一声:“把具体情况拿出来给朕回话。”
      梁九功道:“奴才嘴拙,别的事情能够好好给万岁爷说道,偏偏是对纳兰公子的状态说不上来。奴才照着公子的吩咐去取了佛家的经书过来,公子又说自己不想看了,叫奴才把书送回藏经阁去。”
      “真是糊涂东西!”顾问行训道,“你怎么不问公子要来经书何用?是给咱们万岁爷和太皇太后誊抄祈福呢,还是为他自己静心和除却杂念。”
      “回干爹话,奴才见公子单手支着脑袋、呆看空白词稿纸,真是如同神魂已经游离体外那般,才没敢打扰没敢问。”

      “纳兰写了什么?”玄烨命令道,“不管是暗讽暗骂朕错怪他跟惠嫔的话,还是吟风颂雪的词,都给朕拿过来。”

      待到梁九功把稿纸呈上,玄烨只见:
      《鹭霖调·君知否》
      寒云初敲,对长江,万里兵马何在?宫阙冰绡,檐下一霄,兰立庭央惠叶凋。
      携明灯,禅房悄,回忆旧事风萧萧。问明月,君知否,冰清玉雕。

      玄烨看罢不语。
      他知道:纳兰对战争悲喜交加,即便是心中的一丝柔情,也要对自己这个皇帝用皎洁的月光来证明清白,就像是“得失皆有命”似的,成了一个“愁罢愁又上心头”之人。

      于是,玄烨吩咐道:“后日叫纳兰进宫来见朕,朕要亲自给他理理心绪。”
      “奴才多嘴,”梁九功小声道,“万岁爷您的的确确是左右着每一个人的悲喜哀乐。”
      “但是朕不怕说,朕心里有那么一些得意。”玄烨忽然笑了一声,“拿捏纳兰的状态,朕就是高兴。”

      *
      纳兰进宫的那一天,玄烨带了纳兰一起去养心殿外的菩提树下赏雪。

      纳兰觉得皇家院落里的雪,跟枫树林的感觉差异颇大:
      一方带着红墙绿瓦的肃杀与庄严,习惯了也就可以把冷意慢慢忘却;另一方带着人间佳境的惊喜与值得,走进了也就可以把欣然之意发挥的淋漓尽致。
      ——只是,身边的人是皇上。
      ——皇上高高在上,经历过数场战事之后,玄烨早就不再是“少年天子”了。
      纳兰比谁都看的透彻。

      “没有哪个臣子敢像你一样,不把朕的威严放在眼里、对朕常常出大不敬之言,不怕死也不怕被朕流放。而且你还敢私入后宫、私会朕的嫔妃,被朕抓个现行……”
      “皇上说错了,前者是云辞格格的性格,后者是您对惠嫔和臣的误解。”纳兰转折道,“臣觉得吧,自己和皇上之间除了国事、私事、家事之外,还有别的话题可谈。”
      “怎么?”玄烨故意一甩鞭子,扫落了树枝上的一堆雪,“坐在菩提树下,你就想跟朕谈禅啊?”
      “臣只敢向皇上借智慧,不敢在皇上面前妄谈智慧。”
      “你这是什么话?叫朕感动,还是叫朕心酸?”
      “在阐述事实而已,请问皇上:你我在世活了快二十年,意义是什么?这二十年来,大清的江山有什么改变?未来二十年呢,你我和大清江山又会变成什么样?”
      “朕活着的意义是当千古一帝,你是当大清第一陪臣;江山传位到朕手里以后,至今为止改变的是:前明陋俗、淤阻河道、华夷有别、中原不蛮,只可惜党争这一点,还跟前明一样;在将来,朕是步步向前的盛世明君,你是朕不离不弃的左膀右臂。”

      “臣常问自己:过去、当下、未来,能够跟上皇上的步骤吗?能跟皇上一样万寿无疆吗?能够跟皇上一起见证山河长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吗?”
      “朕跟你说句有盼头的话吧!”玄烨仰头看着天际,“等到你我头发花白了,朕就把藏在金銮殿牌匾后面的侧立储君的诏书拿给你看,让你知道朕想立谁为太子。在此过程中,嫡长子也好皇长子也罢,就任由索额图和明珠去排兵布阵吧!朕在将来,还会有数不尽的儿子,长远着呢……”

      “皇上要是肯给臣一个继承家业的机会,臣就感激不尽了。”
      “纳兰。”玄烨看着他,“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说的都是些让朕感动又心酸的话?”
      “皇上不是威胁过臣多次了吗?到了有必要的时刻,必将抄臣的家、拆臣的渌水亭……甚至是连渌水池里的荷花和游鱼都不放过。”
      “那是朕跟你开玩笑。”
      “不是玩笑。”纳兰认真道,“臣了解皇上,明府迟早会有那么一天。”
      “朕向你承诺,不会让你看到那一天。”玄烨伸出半握拳的左手,“朕说到做到。”
      “皇上,日后臣不在了,”纳兰用自己的半握拳的右手跟玄烨一碰,“请你至少把明府各处都逛遍了、在臣的亭子里和书斋里小坐半晌之后……再抄再拆。”

      纳兰靠在菩提树的主干上,双眸有些朦胧,好似稍微一眨眼,泪水就会流下来。
      皇上的皇位,后续有众多继承人可以挑选;而明珠经营所得的一切,却只有三个儿子可以背负。弟弟揆叙和揆方都还小,难说明珠的官路还能顺畅几年、能否待到次子和三子都长大到可以挑起重任为止。
      偏偏我自身……容若自叹,实在是难言难脱“三十载”之谶言。

      “纳兰,朕看你今日——”玄烨拍了拍陪臣的肩膀,“是被自悯多感的禅心蛊惑了本该清亮向上的内心了!”
      “臣累了。”
      “那就回暖阁里去歇着。”

      “皇上不是要给臣解惑和理绪吗?怎么食言了?”
      纳兰说不上来,自己这么问,到底是任性还是期待。
      “好,朕应你。”

      玄烨好似得到了尊敬一般,畅意一笑,道:“你就靠着菩提树或者朕的肩膀,静静地听朕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不必回复。即便是睡着,朕也恕你无罪。”
      “嗯。臣听皇上说。”
      “朕现在最想对你说的就是:不要自寻烦恼。纳兰你作为堂堂的满洲男子,学汉人驻绪于胸干什么?你说你什么都放不下,朕觉得你多是走不出——自我设定的‘完美性格’和‘无挑品格’的缘故。你好似不怕失去什么,又好似时刻在害怕失去,你小心翼翼且患得患失,根本原因不在于朕也不在于明珠,而在于你的修养太好了、心中的天枰端的太正了……”

      近中午,御膳房有人来传膳。
      梁九功询问顾问行:“干爹,万岁爷跟纳兰公子一起睡在养心殿外头的菩提树下,奴才没法拿主意,还请干爹定夺。”
      “一起睡三个字,是你能够随便说的吗?”顾问行甩了甩拂尘,以示警告,“仔细生出不该有的是非口舌来。”
      “这……奴才也没说错啊!”梁九功乐观赔笑,“他俩又不是睡在一起。”
      “听好了,”顾问行谨慎道,“你就站在菩提树旁边好好伺候着,直到他俩当中的其中一个人醒来为止。”

      *
      “花鸟风月楼”内,主人张纯修留意到了一个人。
      那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儒生袍服,探头探脑,不知所图何事。

      “这位先生,你是谁啊?”张纯修上前,“怎么鬼鬼祟祟的?”
      “吾乃顾贞观,想来此处探窥纳兰公子。”

      张纯修心中小讶,只当是来者不善。
      纳兰光明磊落,怎能用“探窥”一词来亵渎?这可不符合文人们之间打照面的礼数。

      ——我应将顾贞观的底细摸索清楚,对纳兰公子和明珠大人有个交待才是。
      张纯修这般暗示自己。

      【注1】于成龙被贬谪去广西罗城之事,见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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