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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命运的豪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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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莉回去的路上心不在焉,或许她该坦白自己知道的东西,否则明天的变异排查如同通过?
可一旦坦白,她与那些孩子的未来又将通往何方?好容易走出寂静的喀非亚小镇成为足够幸运的那批人,眼看安全区就在眼前,命运似乎又跟文莉开了个玩笑,将她再次逼往选择的关口。
在进入宿舍休息之前,文莉被一个瘦弱的身影撞到,这冲击并不剧烈,她小心扶住那孩子——阿道原先似乎有所好转的脸色在短短一天后再度苍白,他掀起衣袖露出手臂,小孩手臂上分布密密麻麻的红点。
“老师,这些疹子又出现了,怎么办?”他哭丧着脸。
文莉心下一惊,她看昨天阿道有好转的迹象,没想到会迎来这个结局,“是因为昨天你吃了肉?”
可是不对,一般吃了红肉就会立马显出过敏症状,但阿道昨天没有,他昨天好好的,只在今天突然出现异常。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没有任何异常……”
然而小孩突然双腿软了下去,眼前出现模糊重影,整个世界都在眼中旋转,精神麻痹带来了偏头痛,当阈值到达一定程度,他开始出现脑膜炎的症状。
阿道忍不住将昨天那些拼命吞咽的食物整个吐了干净,胃里直冒酸水,他痛苦得仿佛即将死去,可是喉咙直抽还在犯恶心。
“阿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谁来帮帮我们?”文莉十分无措,只能搂着已经软下去弱小身躯。
泪水无助地从眼眶滑落,似乎某个时刻,他们也曾面临这样孤立无援的情状,可文莉的记忆并不清晰,麻痹是治愈痛苦的良药。
“别睡,先别睡过去,阿道,好好看着老师,一切都会没事的……”她念起在孤儿院时为平静内心而收藏的圣经,祈求这次能再度迎来希望。
最后,文莉知道她必须做出选择,抱着渐渐闭上双目陷入昏迷的男孩,她必须冒着暴露的风险寻求帮助,没有选择。
而这边验收成果的黎织星早把莫茫拍摄的证据,与他在孤儿院中拍摄的充足粮仓照片收在一起,等他再问一遍文老师他们被困期间是否缺乏粮食,然后拿出证据,就足以证实文老师隐瞒了大部分事实。
未等他找到文老师,却是年轻的女生焦急奔向黎织星,文莉怀中抱着一名男孩,满眼泪水发丝凌乱。
“黎先生,阿道不好了,求你们帮帮他!”
黎织星皱了眉,立马将所谓证据收起来,这是他没想到的,那孩子一脸虚弱又回归到之前苍白瘦弱的营养不良样,而昨天,阿道还精神奕奕似乎有所恢复。
不对,我应该把他的感染清除了,我没清吗?我清了吗?我失忆了?黎织星一边怀疑自我一边不忘安慰文老师,“您先别着急……”
“莫茫,你不要靠近了。”
这情况不正常,莫茫的精神力是最低的,要被影响原地发疯可一时止不住。
在莫茫乖乖退后的这段时期,黎织星甚至又同脑内的系统999对话,“系统999,你看下这个小孩是不是又被感染了?”
“检测到精神污染值为零……呃,不对,我再查……”可不论系统999怎么查,都还是,零。
“宿主,我有点怀疑人生,你觉得他像是没感染的样子吗?”虽然昨天,黎织星的确替这孩子清零过污染值,只是他的模样却怎么也不像正常人。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事,看来我们得先问问清楚。”
眼前的情况令黎织星无法拐弯抹角,他本打算用和软一点的方式,用交谈的方法让文老师前后说法不一致,再拿出证据让对方辩无可辩。
可眼前的情况,黎织星只能单刀直入,直接揭穿文莉,“文老师,你们受困五个月左右,福利院里的存粮并非不够,这和您最初描述得不符合,且刚才门外偷听的人是你,对吗?”
他快到没来得及看清年轻女孩的惊慌眼神,马上转入下个话题,“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我只是想告诉您,不要再度隐瞒,只要你能说出所知道的一切,阿道的问题会迎刃而解,否则,大家只能一起进不了安全区。”
现在,阿道的表现像极被感染,如果临时驿站的幸存者中出现一名感染者,如果这件事被安全区的守卫队知道,他们将有理由怀疑这群人会对安全区其他民众造成致命威胁,此事将发展为幸存者与其余正常民众的对立。
而文莉满脸苍白,神色纠结,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她不确定将一切和盘托出的下一秒,是否连临时驿站都没得待。
“如果你说出真相,大家还能一起想办法,毕竟,我们都与感染者共处一室,意味着也面临感染风险,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百利而无一害。”
黎织星几乎瞬间破解了文莉的纠结,正因为文莉知道所有幸存者的问题,才会怀疑眼前的救援队是否在得知他们并非没有感染后再次接纳他们。
只是想要活下去,即便没有异化为怪物,即便有那么一丝丝希望,可一旦被得知感染,下场便是放弃,文莉不是不清楚,她进入还未沦陷的小镇之前,不就是这样失去家人的吗?
她搂着虚弱的孩童,眼眶的泪水还未收回,这次,却不得不坚定道:“好,我说。”又是一场命运的豪赌,赌眼前之人真心相待,还会带领这群不够幸运的受难者获得救赎。
……
怨种小陈今天状态一如既往地差,关键他的过敏并没有好,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一片红,原本只在手腕周围的红疹渐渐有向上延伸的趋势,那些红疹甚至鼓起硬块来,轻微动手还有刺痛感。
而一到夜晚休息,他就开始无休止地做梦,醒来,失眠,再做梦,心率过快即便没有运动也能听到“嘭嘭”声,小陈不禁思考,他究竟是怎么了?
没思考出结果,手臂再次传来又疼又痒的感觉,小陈开口朝室友道:“过敏药还有吗?我可能还需要些。”
“你这过敏怎么看起来越发严重了?”室友敏感观察小陈的手臂,这让小陈下意识将那只手背在身后企图避开室友视线。
这不禁令室友起疑,反而追问起来,“你究竟对啥过敏,没忌口吗?”
“我怎么知道,这几天甚至没胃口吃什么东西了。”小陈回答得有些不耐烦。
正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所以有些焦虑,而又是在安全区外这种敏感的地方,众所周知,安全区一米外也算沦陷区。
“你这如果实在影响身体,还是应该及时向队长报告。”室友起身打算离去
他并没有说马上去汇报,却一下让小陈紧张起来,小陈看到室友转身离去,那瞬间脑子里冒出的念头居然是:室友一定是要告诉队长了!
潜意识里,他并不想让别人知晓他出状况的事,小陈一着急,心里火直冒,他也不知怎么,一把拽住即将走出门的室友,双眼充血一口啃在对方后颈。
“嗷!你踏马有病!”室友一把将小陈掀翻在地。
他气得趁机打了小陈好几拳,小陈躺倒在地终于有片刻清醒,“好了好了,别打了!再打我真要跟队长告状去!”
见此人终于清醒,室友道:“我才要去告状呢,你没事咬我干嘛?!”
“抱歉,有些神志不清,可能是过敏的原因,我先休息了。”他避而不谈。
至于室友则嫌弃得将沾上口水的脖子一擦再擦,不满嘟囔,“咬破皮了都……算球,回头等你好了再算账。”
躺下的小陈却突然砸吧嘴,咬破皮其实是委婉说法,因为他根本把室友咬出血,而小陈闭眼时舌尖忍不住舔上残存的血丝,那是一种,让食欲不振的他突然开胃的口感。
……
文莉已经平静下来,她将昏迷的阿道先安顿好,而后坐下向众人叙述这五个月的经历。
“喀非亚小镇原本并不荒凉,但正如诸位所见它并未被划入安全区,最开始,大家以为那是个被遗忘的乐土,即便没有资本踏上进入安全区的路途,我们仍能在这看似平静的小镇内生活。”
“我就是从别处过来的,我的父母一经感染便被很快拉入隔离区,哪怕他们并未完全失去希望,我毫无办法只有离去,家乡让我痛苦。那时我进去了福利院,当一名志愿教师,我同样失去了家。”
文莉说话很轻,且说完那两句长段落,她顿很久,皱眉思考,似乎这样才能让她组织出接下来的语言,“事情从哪里发生了变化?最开始是福利院孩子们都很喜欢的那条小狗,有天,小狗身上扒了一只圆形小虫,打扫卫生的阿姨以为是普通跳蚤。”
但第二天,阿姨就请假没来,说身体不舒服,关节痛。
再然后呢?
文莉双眼迷茫,再次陷入混乱,她脑中原本连续的记忆似乎被加速跳去了大段,而闪回来的只有一个画面:她的孩子们缩在一个房间的角落,大门被锁死,门外不断传出巨大的撞击声,所有人都害怕得瑟瑟发抖。
野兽般的吼叫在门背后响起,他们只能在黑暗中捂住嘴不发出任何声音,过了一会,恐怖的声响终于结束。
“老师,我们已经很久没喝过水也没吃过饭了。”
是的,她知道。
一个人能坚持多久不吃不喝?所以她寻着外头动静消失的片刻,颤抖地钻出了门,文莉朝身后的孩子们微笑安慰,“放心吧,一会老师就会带来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