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仙姿·昨夜星辰昨夜风》唐宫秋月

162、情灭·干预【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你来干什么？是怕我问出什么？”心儿心如刀绞地质问着破窗而入的谢连辰。

　　谢连辰却不答，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走向心儿。捧起心儿沾着血污的手，谢连辰仿佛感觉又回到了那个夏天，那个心儿第一次将小手伸进他手中的夏天。

　　谢连辰悉心地擦拭着心儿的手，可此时心儿却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之人了，她感觉自己实在不懂谢连辰，至少不懂他此刻这一系列动作究竟是为了弥补还是伪饰。

　　“心儿，不论他们犯了什么错···”谢连辰还没有说完，心儿便已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了。

　　“怎么？看来你依旧对你的手下挺好的，看来你是来救他们的？”回过神的心儿愤怒地将手一抽，眼底的哀伤一扫而空，只剩下了愤怒，湮灭一切的愤怒。“好啊，那你便试试今天能不能救下他们。”说罢，心儿便抽出刚才那已沾过仇人鲜血的匕首，向被绑那人的脖颈刺去。

　　“心儿，不可！”谢连辰到底是习武之人，只一只手便将心儿拦了下来，夺下了匕首。谢连辰一眼便认出了这把匕首，是当年他送给心儿的那把象牙短刀。心儿什么都没有带走，却只带走了这柄短刀，当然，当时是何云安替心儿选择的。

　　“你卑鄙，谢连辰！”心儿挣扎不过，泪水早已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我恨透你了，你不仅和我抢李熹烈、解语嫣，如今···你当年若是真气不过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为什么要慢慢折磨我？你是觉得这样可以找回你的尊严？你若是嫌弃我跟过谢连清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为什么？”心儿几乎怒不可遏，失去了理智的她此刻只想发泄，发泄自己这么多年的痛苦、孤寂、愤慨，发泄所有低落的悲哀的情绪。

　　“我不是想保护他们，他们伤害了你，我替你报仇，我只是不想让你的手沾上血，你受不了的，心儿。战场也罢，现在也好，你若是真的杀了一个人，你不会想到自己会有多难受。心儿，杀人不是那么容易，或许我没有资格这样说，我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可我只是不想让你经历这样的过程，我不想。”谢连辰看着心儿的歇斯底里，看着心儿近乎疯狂的怒吼，尽力解释着。其实，谢连辰有些听不懂心儿的话，可他面对心儿的暴怒只能尽力安慰，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又该解释些什么。

　　就在心儿与谢连辰争执之时，那被捆绑着的四人挣扎着，互相解着手腕上的绳子。绑在桌腿上的人挣扎着想要把绳子扯断，谁料竟然将桌上的烛台摇倒了。说来也巧，烛心的火星竟跌落到了地上铺着的茅草上，烟火起时，挣扎的那人才骤然发现自己的衣服也已被火苗“盯上”了。

　　“心儿，着火了，我们出去好不好！”许是茅草太过干燥，火势蔓延太快，谢连辰和心儿被烟气呛得有些咳嗽。

　　“我不需要你管，对付这些人确实只有烧死才最解气！”心儿仿佛是故意为了抵抗谢连辰，说得恶狠狠的。

　　尖叫声此起彼伏，在一片混乱中，心儿被谢连辰强力带了出去，而被俘的四人中，竟有两人解开了绳索，从谢连辰翻进的后窗中爬了出去。心儿的目光恶狠狠地盯向火光中的四人，她突然发现一个身影从窗边闪了过去。

　　震惊和愤怒之中，心儿声嘶力竭。“寒柳，寒柳···他从后院逃跑了！”

　　何云安与寒柳本在院外。听得屋内的声响，寒柳本想进来，可何云安却百般阻挠。出于对心儿的尊重，寒柳还是按照心儿的吩咐等在院外，直等到寒柳和何云安看着心儿被谢连辰抱出来，才匆忙上前。刚刚跑到心儿身侧的寒柳正欲从谢连辰怀中拉出挣扎着的心儿，却听到了心儿的命令。

　　“好，我去···”寒柳知道，何云安会保护心儿，他也知道，心儿对多年前的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始终放不下。如今若不杀了这几个人，心儿只能永远陷入深刻痛苦，永远无法自拔。

　　于是，寒柳去了，去追逐那个逃跑的恶人，那个该死的恶人。

　　这么多年，对于那次伤害，心儿始终无法理解，她不止无法理解那残忍的伤害手段，更无法理解以善相待为何却收到恶的回报。多年以来，即使心儿想要刻意忘却这些伤害，可背后触目惊心的鞭痕却始终在提醒着她，她忘不了，以至于到如今只能以愤怒相对。

　　溜出去的恶人翻过后墙跑了出去，可惜没跑出几米远便被赶来的寒柳手起剑落，这一剑算是了却了心儿心愿，寒柳如释重负地回到院子里，向心儿汇报此事。

　　在寒柳追击的时刻，心儿只是奋力地推搡着谢连辰拦挡着她的手，可惜哪里争的过。几乎是下意识的，心儿狠狠地咬住了谢连辰的手臂。当痛感从谢连辰的手臂传到心中的时候，他仿佛才真切体会到心儿这么多年全部的痛和伤。谢连辰一动不动，就在这静默中，心儿冷静了下来，眼前这个伸着手臂任她咬着的人究竟是爱她的谢连辰还是伤她的谢连辰？

　　当心儿抬头看到伸着手臂却依旧面色沉静的谢连辰，心儿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推开他的手，扭头带着何云安向门外走去。

　　何云安看到了全程，她没有干涉，只任由心儿在谢连辰怀里撒泼打滚。不过此刻，她才终于知道，原来这么久过去了，谢连辰对心儿依旧如四、五年前一样，若是如此，以成唐和谢连辰的实力，岂不是对得回心儿志在必得？若如此，那阜戎，那天下又当何去何从？

　　心儿在冷静之后朝院门外走去，遇上了正赶回来复命的寒柳，瞧着心儿难堪的面色，寒柳终究没有开口询问，许久以来他只是想知道心儿与成唐皇帝谢连辰的真实感情，何云安自是不愿意说的，别人知道的也不详细。而心儿，他却始终不敢问，他生怕在心儿的伤口上撒盐。

　　淅淅沥沥，许是成虞之战太过血腥，连老天爷也有不忍，天光暗淡时，雨水也随之降下。纷纷杂杂的雨水没有引起离家征战之人的思乡之情却引起了心儿的伤痛，她肩上的伤口虽已愈合，可每逢寒气上升之时，总是能让心儿苦不堪言，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休息吧，心儿”何云安一如既往地来到阜戎的中军大帐中照顾心儿，顺便为心儿把把脉，关心一下她的身体。“今夜你一定能睡个好觉，我在平日的药中加了些安神的成分，这一小瓶便是我改良之后的。”

　　“阿姐，我若是常吃这样的药，会不会成了依赖？以后…”心儿不无担忧，毕竟这些年为了止肩上的伤口之痛心儿已有了药物依赖。

　　“我只配了这一小瓶，心儿你若是睡不着的时候就喝一颗，平日若能睡着不喝它就是了。平日你若是肩痛便还是喝我之前配给你的，今日累了，休息吧！”何云安转身欲走，却被心儿扯住了。

　　“阿姐，谢连辰不肯把李熹烈和解语嫣给我怎么办？我又该怎么跟他要？我不想低三下四地去求他，可…”心儿自然还记挂着那些未解的愁怨。

　　“放心，不怕的，就算在谢连辰手中，他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你放心，你母亲的仇，一定会报的，放心啊，只乖乖睡觉就好。今日吃新配的药吧，今天你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我怕你睡不好！”何云安嘱咐心儿之后，自顾自回去休息了，心儿喝下药倒确实很快进入梦乡，只不过不知是噩梦还是美梦。

　　心儿靠药物安枕，可谢连辰今日却实难入眠。

　　此刻，谢连辰正一身便装坐在帐中焦急等待着穆林。

　　“皇上，人来了！”穆林终于把人带来了，帐帘掀起的一刻，一张面目狰狞的脸出现了，谢连辰看着这张脸实在没有任何好感，但是他必须从这人嘴里套出他想知道的话来，所以厌恶实在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多年的皇帝生涯，看来谢连辰已修炼出何云安最希望心儿拥有的“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本领。

　　“带进来吧，外面你亲自来守，不要让其他人在大帐周围。”谢连辰吩咐完穆林，才端坐在那人面前。

　　原来，茅草屋中，火光起处，心儿只从后窗看到了一个逃命的身影，可事实上逃出去两人，如今跪在谢连辰面前的这个实在是聪明，溜出屋子后他并没有选择直接离开，而是偷偷躲在后院的水缸后。果真，逃出院子的那个被寒柳一剑封喉。看着同伴的下场，这人等了好一阵儿才畏畏缩缩地探头探脑，可谁料却被一直在远处盯着的穆林抓了个正着，这实在是意外之喜，所以此刻，谢连辰便有人可问了。

　　“叫什么名字？”谢连辰端坐在桌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小人叫…叫，他们都叫我杨二。”这人颤颤巍巍地蜷缩在地板上，头都不敢抬。毕竟他的同伴都已被诛杀，本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不想却仍被抓住了。

　　“杨二，朕问你，今天那姑娘为什么要杀你啊？”谢连辰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可只有谢连辰自己知道他是多么迫切地想要知道心儿的遭遇。

　　“这，小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呀，小人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那姑娘，那些兵一下就跑到我们宅子里把我们捆出来了，我们也不知道做了啥！小人实在冤枉，您明察秋毫就把小人放了吧！”杨二到底不老实，况且，他今天也见到了谢连辰与心儿的样子，猜测他们多少有点纠葛，便更加不敢说什么了。

　　“是吗？朕本来还想找个机灵人替朕做些什么，以为你跑的掉倒算个机灵的，不想却这般不上道儿，那既然这样留着到底也没什么用了，朕便赐你一个痛快，陪你兄弟去吧！凌迟怎么样？这个刑罚到朕这里还没用过，朕没见过是什么样子，你便帮朕开开眼吧！”说罢，谢连辰便张罗着要让穆林带杨二出去。

　　杨二一听着实怕了，毕竟今日他可是实实在在被吓坏了。不过，这个“可怜人”终究是没什么见识，有些头脑便该知道，若是真想杀他实在不必说这么多，也实在不必说得这么可怕，直接一刀砍了便是了。“我说，我说，只是，要是小人说了，您能不杀了我吗？小人真的啥也没干，就想留一条狗命！”

　　谢连辰默默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你最好不要骗朕，否则后果你知道”谢连辰终于用清冷，严肃和威慑的目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杨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