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我来时不逢春》步拾

7、遇山止

　　不知道是不是孟玥的有意操作，自从她开始咨询陆含章之后，孟玖每一期文章的插图都是陆含章。

　　她写东西慢，再加上大一大二课业繁重，从开始的一周两更蹉跎到一周一更。

　　陆含章也慢慢的从只是回答她的问题到看过文章之后讨论主角的命运可能性。

　　他很健谈，知识广博的人总是有很多的话题。孟玖也慢慢了解到，陆含章最初拍杂志也只是想买LEGO的75367狩猎者巡洋舰。

　　再到后来，他会问她语文的提高方法，会让她帮忙修改作文，直到现在。

　　“你这个背诵能不能上点心？”

　　“浪费时间。”

　　“作文素材为什么不好好背？”

　　“没有天赋。”

　　“那你希望靠什么提高你的语文成绩？”

　　“靠你~”

　　林奕含一进门就听见孟玖淡定开口。

　　“靠女人？软饭男~”

　　然后优雅地按了结束通话键。

　　林奕含带着揶揄开口。

　　“哟~又是那个学霸大帅哥？”

　　“是学霸-大帅哥-弟弟。”

　　“三岁而已。”

　　“他还没成年。”

　　“那成年了呢？”

　　孟玖不再多说。

　　林奕含对孟玖一直秉持着十分好奇地状态，尤其是她的感情状况。自从大一跨年后，她没去成，后来几次杨天宇再次约她们她也是看出了门道。

　　一来二去成了好朋友，也有心无心的想要撮合下。

　　但孟玖仿佛不开窍一般，两年多生生没走出一点感情线，反而组成最强铁瓷六人团，她们两个加对面四个男生。

　　反观孟玖和那个远在塘市的弟弟，却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偶尔还能见她展开笑颜。她次次调侃却也有数，她们年龄、距离、交往哪哪都透露着不可能。

　　于是次次吃瘪后也只是摇摇头便不再多想。

　　反而是孟玖，在听到林奕含的“又”字，起了心思。

　　爱情，是她从不奢望的东西，爱会存在也会消逝，她这样的人，再经不起离别。

　　孟玖推出□□通话界面，点开贴吧四处晃荡。

　　早些年，总是大段的文字，精美的配图。

　　现下确实也偶尔穿插几个视频，时代的进步是潜移默化的，所以势必有人将没于激流当中，孟玖不由得感叹。

　　当然，也必有踏浪而起之人。

　　对于这学期的期末大作业，她似乎有了不错的选题。神游之间，手机消息提示。

　　【尾号8975的账户向您转入人民币5000.00，账户余额170000.00】

　　每月准时汇入的生活费，这是上大学后孟远山给她的卡，用作生活费，她从未动过，准确来说从16岁起，她就很少再用家里的钱。

　　她更文慢，最开始稿费不多，省着点也够温饱，再后来有了一定的读者基础，稿费也慢慢上来。

　　也许看起来似斗气一般，但这是她为数不多能自己选择的东西。

　　小时候以为好像这样，就真的算两清，等着有一天他们愧疚，可下定决心离开的人连回头都不会。

　　下午天气不错，孟玖走在淮南道的树荫下看着来往急促的车流，从早到晚，总有人在路上。

　　她上午接到孟玥的电话让她去趟杂志社讨论关于下一本书的选题。

　　她来过多次，前台的小姑娘早就认住她了。

　　“九月老师，您来了，找孟主编吗？她在和乐天文化的人开会，你先去她办公室等一会她吧。”

　　“不用，我就在大厅坐一会就好。”

　　乐天文化是一家影视出品公司，准确的来说是近些年兴起的具有完备产业链的娱乐公司。有自己的剧本创作工作室、演员部门以及出品投资部门，当然也会买入原创IP进行改编。

　　如果她猜得没错，应该是把主意打到了纸媒手里的版权上。

　　午后的太阳总是带点攻击力，孟玖找到一个角落然后只把脚伸在阳光下，过客杂志四个字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显得飘渺又遥远。

　　她拿出手机随手拍了张，想了想发给陆含章。

　　【看，你的大东家！】

　　陆含章没来过北城，孟玖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开始并不是《过客》的御用书模，塘市的一家摄影工作室和《过客》有合同，而他只和工作室单方面联系。

　　当初是工作室交了照片，他被《过客》选中，再到后来因为一张几乎没有缺点的脸广受欢迎，于是也和《过客》签了合作协议。

　　鉴于他是学生，所以他的封面也好内页也罢几乎都是在塘市的工作室拍摄。

　　工作日的高三生必然不会回消息，这也是孟玖喜欢的节奏。

　　在这个互联网每天都在加速的时代，不急于得到一个回复，随时分享生活。

　　陆含章比起网友，更像一个笔友。

　　不知不觉过了半小时，会议室的门打开，一行身着正装的人在孟玥的陪同下出来。

　　为首的那个男人无意间瞥过来一眼，孟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却也实在想不起来。孟玖想一定又是所谓的错视现象。

　　再捕捉那个视线时男人早已移开，直到孟玥将人送出门走到她面前然后打了一个响指。

　　“回魂了，姑娘！”

　　孟玖现在是《过客》编辑部的总编，精致的妆容浮现，合体的职业套装焊在身上，这该是那个从大山里只带着梦想闯出来的的姑娘想要的人生，孟玖想。

　　会议持续大概三个小时，孟玥有些疲惫，回到办公室合上百叶窗直接摊在了沙发上，直到手里被递上一杯水。

　　“累死我了阿玖！”

　　三十几岁的女人，正是撒起娇来让人毫无招架之力的时候。

　　“还不是你自找的，不是说迟早坐上这个位置再不受领导压迫么，现在你该是如愿以偿。”

　　“你年纪还小，我算是看明白了，当小编辑的时候给主编陪笑脸，当主编给甲方陪笑脸，拍不完的马屁当不完的孙子。”

　　“好了，说正事，刚才你看见没，是乐天的人，从咱们这买了23个版权，我找你来也是这件事。”

　　“我的书被看上了？我要发财了？”

　　“那没有。”

　　“哦。”

　　看孟玖有些失落，孟玥忍不住安慰。

　　“你的书多数偏向于现实主义，说实话，往文学上靠功底不够，往言情小说靠感情部分又太少。”

　　“我没难过，我知道我的风格。”

　　“我没说完呢，这次乐天的老总也来了，他的意思是要从《过客》的供稿人里签一部分到他们的工作室。”

　　“签这的作者？那这属于挖墙脚？”

　　“也不算，算是逐渐兼并吧。毕竟自从智能手机普及，网络用户大幅增加，纸媒是第一梯队收到冲击的，未雨绸缪嘛。”

　　“最坏的下场是乐天收购过客？”

　　“差不多。”

　　孟玖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但还是有点失落。

　　就像顾城说“命运不是风,来回吹,命运是大地,走到哪你都在命运中。”

　　如果这是《过客》的命运，那她的命运又在哪？

　　“所以我是想和你见面谈下，他们预选的签约作者中有你一个，我个人建议你可以考虑签过去，毕竟未来的大势所趋一定是网络文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但我需要考虑下。”

　　“行，我回头把电子版合同发你，你看看。”

　　“好。”

　　孟玥仰着头拧动脖子，舒缓长时间一个姿势所带来的酸痛感。

　　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孟玖打开微信，找到孟远山的对话框。

　　【收到了，谢谢您。】

　　对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几次，最后不了了之。

　　父母和子女之间，爱和感谢是最难说出口的，因为太过沉重，说出来反而显得轻飘飘，像现在这样，浮于表面。

　　北城的夜晚其实没什么不同，学校不在市中心，传闻中的阑珊灯火，不夜不眠的城市走到边缘也是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

　　公交车上，一排排暖灯向后行去。

　　奇怪的是，她对这个陌生的城市竟有莫名的归属感，即使这寒冬凛冽，夏日炎炎。

　　回到宿舍洗漱后，孟玖坐到电脑前，熟悉的头像在屏幕右下角闪烁。

　　陆含章：【大名鼎鼎的《过客》总部，也不过如此。】

　　是陆含章11点才回的消息。

　　孟玖：【从你嘴里想听到一句好听话，可真难。】

　　陆含章：【你真好看。】

　　孟玖：【小屁孩，叫姐姐。】

　　陆含章：【姐姐，你真好看。】

　　孟玖：【你见过我？】

　　陆含章：【你猜。】

　　和陆含章当网友以来，他们似乎并没有刻意去提起这个问题。但说他一定不知道，孟玖也无从确定。毕竟这么多年也有线下签售会，她也参加过几场，杂志社认识她的人也不在少数。

　　但想到对面是个忙于学业的高三生，孟玖觉得他应该也没时间关心这些，又放下心来。虽然她说不清楚，为什么不想去探究彼此是否认识这件事。

　　孟玖：【对了，你一模成绩怎么样？】

　　陆含章：【一般。】

　　孟玖：【一般的意思是？】

　　陆含章：【645。】

　　孟玖：【哦，这就是你的一般啊？】

　　陆含章：【科大机械专业去年最低分655.】

　　孟玖：【那你可得继续努力了，要不然可来不了北城，见不到美若天仙的我。】

　　陆含章：【确实。】

　　孟玖：【？】

　　陆含章：【美若天仙】

　　孟玖和他聊天早就习惯了他的毒舌和调侃，所以，所有不合时宜的，统一归为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