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我来时不逢春》步拾

13、她很好

　　在回家的火车上，陆含章才打开手机，从昨晚关机到现在。运气好的话只有陈骁打来，运气差的话该是有无数个未接。

　　意料之中的确实不是陈骁一个人联系他，意料之外的陈书桐女士也只有一个未接电话。他走到车厢连接处。

　　一路上几个男生女生侧着眼看他，直到他走过，才小声交谈。

　　“妈呀，他长得那是腿，那你这是什么？”

　　说着拍了拍旁边的男生。

　　“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呢？”

　　“你看所有帅哥都觉得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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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打闹的笑意传来，陆含章却没有在意丝毫。

　　“滴，滴……”几声之后，电话被接起。

　　“回来了？”

　　陈教授清冷中带着些许严厉的声音传来。

　　“还没，再有四个小时。”

　　“行，下车我让你爸去接你。”

　　然后电话被挂断。陆含章了解自己的妈妈，越是生气越不动声色，看来回家少不了挨一顿收拾，想着要不要给孟玖装个可怜又马上否决想法，怕她自责，怕她担忧。

　　孟玖坐着地铁又倒了公交，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学校。

　　一进宿舍，林奕含就冲了上来。

　　“你那个小情人来北城找你了？”

　　孟玖现在已经能自动过滤她不想听到的字。

　　“你怎么知道？”

　　“他找不着你给我打电话了啊，用姜琦的手机，她和我说昨天那个……陆什么”

　　“陆含章。”

　　“不重要，就他好像站在学校门口，逢女生就问认识你吗，有你舍友电话吗？”

　　姜琦的描述更夸张，她说陆含章站在门口，旁边是拦着他的保安大爷，再旁边是围着看他的群众，她原看着以为有人闹事，走近才知道他找孟玖。姜琦说‘我一个跨步就冲上去告诉他，我认识。那个瞬间，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感激、感动、感恩……如同得到救赎’。

　　不出意外，当晚陆含章就上了北戏的表白墙。

　　【1楼：捞一下今晚门口找人的帅哥，没啥就是找他咨询下长高的秘诀。】

　　【2楼：同捞，那我咨询他长得帅的秘诀。】

　　【3楼：同捞，咨询校服链接。】

　　【4楼：同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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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58楼：捞，海底捞】

　　【1259楼：帮捞，帮这群口是心非的女人捞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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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他也就待了一个小时，北戏哎，这个帅哥多的能当饺子下的地方，你看她们都疯成什么样了哈哈。有你的孟玖，我宣布这门亲事冲他这张脸我同意了！”

　　林奕含感慨着，想到昨晚杨天宇没见孟玖的落寞，又有些收了笑意。

　　孟玖翻着表白墙上的照片，原来他跑了这么多地方，拿出自己早就没电的手机，充电后看见未接来电一旁的短信处有一个红点。

　　陆含章：【明天北城有雪。12/31/18：33】

　　稀松平常的叮嘱，初雪会来，今天会过去，每一个因为痛苦而觉得漫长笃定过不去的日子都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翻篇，所以，没有什么好执着的。

　　明天北城有雪，我们明天见。

　　孟玖心里酸酸的，曾经孟玥为她出头，有一时的畅快，因为她年纪阅历高于自己，很好的解决她的麻烦。可现在，明明他只是来见她一面，却让人觉得好像突然间有了期待。

　　无论是什么事在发生将要发生已经发生，解决它，还未解决，正要解决，无论怎样，要看第一场雪，看第一朵花，要慢慢的沿着路走下去，把日子过下去。

　　“原来，这就是期待。”

　　白天的沿路，不似昨晚的黑暗一片。走了几个小时已然远离了飘雪的北城，从看着道旁的枯木，连绵却不高的那些大概只能称作山丘，到慢慢有雾气和绿意映入眼睛。

　　下午三点，陆含章到达塘市，发了消息给孟玖，就看见陆奕鸿站在出站口发呆。

　　在陆含章的印象里，父亲总是那个埋头搞研发的人。即使和陈叔的公司已经上市，却还是喜欢蹲在实验室，要么就上生产线视察，所以总是一副有些不善言辞的模样，不像陈叔偶尔展露威严，圆滑世故藏得刚好，只留三分精明在脸上。

　　看样子是被陈书桐教授指挥来押送他，陆含章走近叫了声。

　　“爸。”

　　陆奕鸿本来还想严肃一点，但看着儿子已经超过自己半个头的身高，着实也端不起来，况且自己太太刚还发消息说已经赶回家翘腿待归，所以也只是拍拍儿子的肩膀。看着这件几乎在塘市用不上的羽绒服，甚至投去了赞赏的眼光。

　　“你小子，知道北城冷，对自己还挺好。”

　　“不是我买的。”

　　此刻陆奕鸿恨不得捐了自己的嘴。

　　今早张老师先给陈书桐打了电话随后妻子通知自己他才赶去学校。两方施压，陈骁自然是瞒不过，和盘托出。包括但不限于陆含章去北城是去找孟玖，不过只此一条就是早恋的死罪了。

　　所以听到这五个字第一反应是捂上儿子的嘴。

　　“我怎么听你还有炫耀的口气呢你，一会见了你妈可千万不能这么说了，就说你自己买的。你说说你，不就谈恋爱吗，也没几个月了，你急什么急？”

　　一路上，陆奕鸿轻松的谈笑，他本来也不觉得这是大事。

　　“也不算不急。”

　　想着昨天女孩落寞的身影和见到他那一刻的喜悦，不由感慨。

　　“嘿，你小子，还来劲了，你跟我说实话，你这是谈上了？”

　　“那没有，不过我有预感，我可以。”

　　父子俩谈笑风生，毕竟虽然没和陆含章明着说过，但凭借着父母偶尔秀恩爱透露出的时间线，他轻易算出这俩人是在高二在一起的，他还晚一年，自认为还不算过分。

　　但轻松的气氛在打开门那一刻戛然而止。

　　陈书桐原是去韩国参加学术会议，下一个在日本，时间间隔一周左右，本来是不准备回国的计划在首尔逛逛然后直接去日本，却被一个电话打完赶着最近的航班回来。

　　行李箱就立在门口，陈教授的酒红色职业套装和家里黑色的沙发格外般配，无框眼镜掩盖了些许眼中的锋芒，和坐在另一边的陈骁的妈妈说话，还有站在一旁的陈骁缄默不语。

　　“当。”

　　茶杯被放在桌子上，陈教授却没有要喊他得意思，两个女士讨论着韩国哪家美容店出名后悔没去。

　　陆奕鸿推了他一把，他缓缓走到陈骁身边，和他保持一样双手背后的姿势然后站好。旁边的人似乎终于在喘不过气的氛围里有了片刻的松闲，用肩膀顶了顶他，小声开口。

　　“哥们只能帮你到这了，放心我只说你去找孟玖，完全没透露你们常打电话她还给你改作文的事情。”

　　说完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还有点得意。

　　“你明明可以说我去参加签售会。”

　　陆含章有些无奈，论摊上猪队友想逃个课谈恋爱有多难。

　　“哎呀，我给忘了，我光记着你找她去了。”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

　　陈骁的妈妈开口。

　　“串好口供了？”

　　没等两人回答。

　　“那就一个一个说，为什么趁这个时候去北城？还逃课彻夜不归！这种去对方家住的借口用了多少次了都是怎么用的？还有那个女孩，怎么认识的，你们准备怎么样？是她上赶着追你还是你巴巴的要和人家谈恋爱？……”

　　陈书桐教授有些气急的一顿输出。

　　其实对于她而言重要的不是这一两节课上不上，而是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明明从小知书达理，通晓文义，从不叛逆，却在高考冲刺期间萌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没有谈，我只是去见她一面，没别的意思，我知道我现在该干什么。”

　　陆含章沉静的开口，然后想了想又补充。

　　“她是我之前杂志上配文的作者，你也看过她的文章，她很好的。”

　　我喜欢的人，是这个世界上顶好的女孩，是我想要寄托未来的人，我不希望我的家人和朋友对她有一丝的误会和揣度。

　　“那又怎样？这么宝贵的高三时间，把学习置之脑后？做什么事都要全力以赴，一鼓作气才能攻城夺寨，多少人就泄了一口气就再也爬不起来，你不知道吗？我没教过你吗？那么多书你读狗肚子里了？”

　　“我知道，所以我要考科大，去北城。”

　　“好好好，有骨气你倒是坦荡，人生这么长，单因为一个女孩就要去一个地方上一个学校，胸无大志，鼠目寸光，晕头转向，我现在就帮你清醒清醒。”

　　陈教授连着几个好字有些无语第一次想对自己儿子动手，陆远山和陈骁妈妈赶忙拉住。

　　“刚才不都说好了，别和你妈犟。”

　　陆奕鸿也有些生气，一句我错了的事服个软就过去了，何必针锋相对谁都下不来台。

　　众人都有些埋冤的时候，陆含章站在原地不动，没想过躲，也不愿低头，只是再度开口。

　　“爸、妈、阿姨。也许你们觉得我小什么都不明白，但我自己知道我要什么。我喜欢物理喜欢机械，科大是国内顶尖的学校，我的成绩如果稳定在现在的水平是可以考上的。北城，我也去过了，虽然会冷和这里不一样但我能适应。”

　　“为了喜欢的人、喜欢的专业、喜欢的学校、喜欢的城市做的选择我觉得没有错，也不觉得这算没有志向。”

　　我好像没有什么关于人生的野心，也不拥有踌躇的壮志，未来何去何从，我原来也只是要跟着命运听之任之，那么现在我短暂的看到了方向，我就不算有错。

　　十几岁的年纪，本就是随着大流，按部就班。宏伟的理想，远大的目标，其实真正从本心出发而生出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直到这一天，陈书桐才意识到自己的儿子长大了。

　　明明生了一场大气，她却觉得心里有些地方被填满。冷静下来，好像是因为陆含章终于有了想要的东西。

　　不是因为父母的的引导、学校的氛围、环境的桎梏，是因为他自己的性格、爱好、经历、思想所萌生的欲望也好目标也罢，总归是要开始作为一个成年人开始筑建自己的王国，这很好，真的很好，所以气了一阵也就消停了。

　　陆含章在说完后就被父亲推入了房间，大概过了很久，陈书桐敲门进来。

　　“含章，刚才我有点冲动，仔细想了想你的话，确实也没有错。这件事本就没什么大不了，你的成绩最近有提升我也知道，妈妈还是信任你的。我就是从小习惯了你听话懂事，现在长大了了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有点落差。”

　　“至于那个女孩，我对她没有偏见，刚才陈骁也说了她帮你改作文督促你学习的事，这是好事，我不是死板的人。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高三就要有高三的样子，所以你要答应我在最后这五个多月的时间里不再联系她，专心学习，至于高考之后的事我不再约束你，你能做到吗？”

　　“我可以。”

　　没有片刻的犹豫，陆含章一口答应下来。

　　看着儿子隐藏不住的笑意和高兴，有了18岁少年该有的青涩样子，陈书桐也不由得软下心来。她也有点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孩能让自家儿子迷恋成这个样子，像他爸一样的恋爱脑对她这个当妈的来说不知是好是坏。

　　临出门前，又退了回来。

　　“儿子，生日快乐。刚才让你爸给你请了假，晚上在家庆祝吧，你想吃什么？”

　　“清蒸鲈鱼和小笼包。”

　　“好。”

　　生活，好似就是这样，偶尔仿佛极度厌恶，失望透顶，要不死不休，但家人永远是家人。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如此这般，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