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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清明时节雨纷纷,北巷朱家,悄无声息的发生了一件足以让所有小孩儿匪夷所思、惊耳骇目的事儿。

      那就是——铁杆存在家里的小零嘴全部都发霉啦!

      藏零食小朋友们都懂的,但是!就算是藏起来被老鼠吃掉了也是有可能的,发霉?!为什么会发霉?

      不得不说说铁杆了,他即是受害人也是当事人,还是悲剧的创造者。

      他吃零食有个非常不卫生的坏习惯。

      给他一块糕点,他会先拿到手里闻一闻,再舔一舔。攥在手里颠来倒去,直到手心发汗,泡软了糕点粘在手上。

      舔舐干净手上的碎末末,又把一整块点心拿起嗦几口,嗦去了一层味道后,又吐出来收起,下次再重复以上步骤……

      嗯……光这种做法就已经很不卫生了,他还把包零食的小碎布,收在阴暗潮湿的角落……

      这次发霉的一捧小花片被他收了半个月了。

      铁杆是很委屈的,一大捧麻花,他存了很久,并且只嗦过一块呢!

      自从上次他奶奶叫他去迎花姨家买了麻花后,他每天都去帮迎花姨的忙呢!天天都有好吃的!

      有时候是打包小花片后盆里剩下的细碎小末末,有时候迎花姨会给他拿几片小花片,偶尔迎花姨也饿了,就毫不犹豫地拿起一根大麻花掰成两半,有一半是给铁杆的呢!

      他就这么每天扣扣搜搜的存一两块,终于存了这么多了。

      过几天是爷爷生日,家里哥哥姐姐都要回来的,铁杆的目标是给每个人存两片,大前天晚上他都拿出来点过数的:大哥两片、堂哥两片,姐姐两片、二堂哥两片……铁杆当然也要有两片,他舔过的那块就是自己份额里面的。

      他每天想啊想,睡之前要幻想好久爷爷生日当天因为分发小花片而受夸奖的画面。

      以为自己打算得很好,结果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怎么办?

      他一块块翻开了,竟然一块幸免于难的都没有。又尝试用手指头抹掉灰绿色的霉,结果掰开,霉菌都浸润到小花片里面去啦!

      没办法了。

      他嘴巴一瘪,把这些全部都碾碎,抹了一下眼睛,拿着出了门。

      姜家大门轻轻一推就能打开,大黑狗悠哉地匍匐在地,看见铁杆没吠一声。

      铁杆咽了几口唾沫,喉头哽咽的感觉压下去了一点。

      声音带着一丝轻颤,朝主屋大喊:“承香叔!我来喂鸡啦!”

      姜承香在屋里应了一声,没听出铁杆声音略带哽咽,只照常叮嘱他远离被拴起来了的大黑,小心它发怒咬人。

      “知道啦!”

      鸡笼的位置离守门的大黑挺远的,铁杆蹲下身,试探性地把碎末撒了一点在里面。

      两只老母鸡来姜家五天了,铁杆基本上每天都过来给它们喂点食。

      两方也算是熟悉了,奈何老母鸡长这么大没吃过这种灰绿色的碎末末呀。

      它们歪头观察了一阵,隔了会儿才垂头试探性地啄了几下,等发觉好似能吃,下嘴速度才快了点。

      铁杆一喜,把剩下的全撒了进去。

      前几天蹲在鸡笼面前看着它们啄食是没有乐子,今天是想眼睁睁看着这些让他伤心的证据全部消灭。

      ……除了伤心,他也有一点害怕。

      如果让爷爷奶奶和他爹娘知道了,大家都会觉得很可惜,甚至可能还会骂他一两句呢。

      因此在老母鸡用鸡爪子把一堆碎末扒拉开,挠得到处都是后,铁杆又把散落的拢到一起。

      反复几次,终于端起姜迎花放在鸡笼边上的碗,抓了一把切过的野菜碎撒进去,彻底掩盖住最后一点点痕迹。

      姜迎花今天又去了城外做生意,不然中午喂鸡的事儿不用劳烦铁杆。她连着做了两天城外的生意。

      因为清明将至,许多人从县城回乡祭祖。村里人家面对回乡的亲戚,一日三顿菜都会多置办一二,豆腐嘛,简直有点供不应求了。

      今天生意结束得快,本来早就可以回城的,可姜迎花留在陈家吃了饭,陪外祖父、外祖母说了一阵话。

      外祖母仅生了两儿一女,明天就是清明,老人家分外想念早逝的女儿,只能姜迎花多说一些宽慰的话了。

      至于明天,姜迎花不做生意,也不能来樟树村。

      她娘葬在城外,隔姜老汉父母的墓地不远,她明天得负责去给这三位扫墓。

      算好关城门的时间,姜迎花从陈家告别离开。

      今儿是个阴天,她和陈二舅瞅着都觉得没有下雨的迹象。因此路上看见一堆野菜,想着家里新养的母鸡,她放下担子采了不少。

      走过了三个村子后,天空开始飘起了毛毛细雨,远处阴云汇聚,好似正往县城的方向聚集。

      姜迎花加快脚程,抄了这段时间摸索出来的近道。

      过了桃花村,雨停了,天色却一下暗了下来。

      少顷,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走至城门处时,倾盆大雨哐当落下。

      城门守卫往后挥挥手,路引看都没看,直接示意她进去。

      姜迎花感激地道了一句谢。

      街边店铺的屋檐下站了不少避雨的人,没打伞在街上冒雨行进的只有她一个。

      有好心店家招呼她进去歇一歇,雨停再走,姜迎花微笑着都谢绝了。

      几分钟而已,她已经淋成了一只落汤鸡,从头发到鞋袜无一不湿,避雨毫无意义,赶紧回家换衣服还不容易感冒些。

      想了想,她抓住前后两只箩筐上系的绳,提速狂奔起来。

      踏着水花过了主街,北巷从遥遥在望变成近在咫尺,拐个弯,马上就到了自家院门口。

      姜迎花埋头一冲,猝不及防地与一个从巷子里出来的人相撞了!

      巨大的冲撞力使身材健壮的姜迎花都后退了半步,对方瘦小身材,体重也轻飘飘的,因此更是不得了,倒退四五步,脑袋上的斗笠撞到了墙才一下止住这股冲劲儿,最后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啪嗒。”两样被对方抱在怀里的东西从怀里掉落,像个‘八’字一样,一撇一捺地落在那人脚边,披在肩头的昏黄油纸也踩踏在地上,一半被坐在了屁股下。

      “你没事吧?”姜迎花慌忙上前两步,抛下扁担时,连箩筐里放的大坛子摔出一道脆响都没管。

      她弯腰去抓对方的手臂,准备把人扶起来。

      可手指一再收拢,才隔着衣服握住对方细得不可思议的手臂。

      好纤细!

      姜迎花心里更怕,不知道撞的是个多大的孩子,有没有磕伤碰伤。

      瞧这雨下的,这小孩披肩刚刚落下,密密麻麻的雨点就往身上落了,顷刻间衣服湿了一层,姜迎花烦恼,家里恐怕没有合适的衣服能让人换掉湿衣……

      胡思乱想,乍然间,对上了一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脸。

      竟然……竟然是……

      怔愣间,她拂开姜迎花的手臂站了起来,很迅速地捡起一撇一捺散落的两把油纸伞和做雨披使用的油纸。

      姜迎花湿哒哒的站在雨中。

      傻愣愣地看着她伸出嫩白如豆腐的手,轻轻拂去油纸伞上脏兮兮的泥水,很珍惜地把伞抱在怀里,收拢入雨披中。

      姜迎花惊愣于她的美貌、她的身份,却因为她又轻又温柔的动作而看痴了。

      有人说,温柔一词如果具象的形容,就是用筷子夹豆腐,小心翼翼怕碎掉。

      她只是拂去水珠,随意的举动却好像温柔的在夹一块豆腐,少了几分小心翼翼,多了一种漫不经心的风情。

      姜迎花每天拿取豆腐几百次,无一次能做到这种轻柔间还带着风情的程度。

      痴迷间,手指在空中拂了一下,竟是不由自主地模仿了她的动作。

      不!

      姜迎花猝然惊醒,她怎么在东施效颦?!

      很难描述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几十年前学过的成语典故,好像自己成了其中的参与者?

      沉鱼落雁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以貌美扬名的西施。

      倒不是历史上、成语典故上的那位,而是北巷,因一个酸腐书生为她作诗一首而扬名整个汨阳县的西施,是郑屠夫的继女,姓许,名施。

      记忆中有她,小时候小迎花和许施也曾在巷子里一起玩过,自许施美貌扬名后再没有来往。

      两年过去,许施本人比记忆中更美了。

      美到足以不分性别的勾魂摄魄,举手投足都饱含着一股别样的风情。

      像姜迎花这样活了几十年的人,也仍旧会下意识地因为她的美而模仿其动作,就是为了使自身接近这份美,哪怕万分之一。

      姜迎花心绪如麻,一些回忆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做豆腐就美?砍猪肉就贱?什么书生做的什么诗?凭什么说我貌无盐?”因为一首诗,多少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小迎花涕泗横流,暗自咬牙不平。

      “爹,我不招婿,我能赚银子养活你们!我想卖豆腐!咱们跟郑家换吧。”姜老汉给了两个选择,小迎花跪在床边脚踏上,哐哐磕了三个头,求着换了豆腐方子。

      “东西南北,东排在西的前面,我家住在郑家前面,我也要排在许施前面!”做生意之初,小迎花担着担子叫卖一天,晚上坐在药炉边,边为姜老汉熬药,边借着炉火,拿针挑脚上的水泡。

      虽然痛,但她浑身都是劲儿。

      又过了几天,她暗中觑看着郑家院门上挂着的牌匾,心里比量好了尺寸,拿着钱定做了一块比【西施豆腐坊】更宽更长的牌匾——东施豆腐坊。

      ……

      人群熙攘的大街,担着东西叫卖的不止小迎花一个,唯独她含胸驼背,盯着脚尖叫卖。遇到买家时停下来,短促地抬起头笑一下。做完一笔生意,继续缩着肩膀往前走。

      走到朱家的小铺子面前,朱伯娘给她端了一碗水,关怀地说:“花丫头,担不动就一趟少担点豆腐,年轻轻的压驼了背,以后就不好看了。”

      小迎花答应地很勉强。

      她起早贪黑、走街串巷,用尽最大的努力,一个月也只能收入七两银子,看完病买完药,不吃老本连买菜钱都凑不齐。

      她做不到当时跪在姜老汉面前许下的承诺,养不活自己亲爹和大哥。

      那些壮志凌云想要胜过许施的想法也是夸夸其谈,这些才是让她直不起背的全部因由。

      最后她想,慢慢变成个驼背也很好,她不会比男人还高大,也没人能再看清她的脸,嘲她貌无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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