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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许是双方都很尴尬,披好油纸雨披后许施头也不回地跑远。

      姜迎花沉默地回家换上干衣裳,烧了一锅水,热气腾腾地洗了澡、洗了头,才暂时把小迎花那沉闷的回忆放下。

      淋雨的不止是她,还有扁担箩筐。

      扁担无事,箩筐却应该摆在灶口,借着灶里头的红灰慢慢烘干为好。

      箩筐不能盛着坛子一起烘,搬动那个大坛子时,姜迎花终于想起之前放下它发出的那一声脆响。

      她双掌从坛沿往下,细细地摸索检查。

      坛沿、坛身都很完好,一个角都未缺,坛底裂了一条小缝。

      很小很小的一条缝,丢掉可惜,可密封效果不佳又容易使麻花返潮。

      去到主屋,姜迎花很可惜地说了这件事。

      姜老汉讲,这种小缝隙,杂货铺有法子补上。

      雨停了,她便拎着坛口去姜老汉说的铺子修补。

      铺子掌柜说要两天。

      姜迎花说不行。

      最迟明天傍晚她就要备货,后天就要做生意了。

      还好掌柜犹豫之后应允了明天下午修好,叫她傍晚时分来拿。

      姜迎花没直接回家。

      几天前,她做了一件大事——请回春堂的王大夫为姜老汉做了针灸。

      那时是三月末,姜迎花做完一天生意,夜晚挑灯算了手头的余额。

      外祖母给的七两多银子和她一个月以来做生意的收入,加起来有二十六两银子了。

      靠她的收入,离攒够治病的二十两还差了一两多。

      先用外祖母的银子垫垫?还是自己再攒攒?

      姜迎花没纠结很久。

      她现在卖三种吃的:豆腐、麻花、小花片。

      小花片开卖没多久,但和麻花一样大受欢迎。

      街边点心铺子里甜糯风味的糕点居多,她这种酥脆的零嘴别具一格,丝毫不与点心铺子里头的种类相重复。

      根据账目来看,她城里城外的生意一起做,一个月收入二十两银子不成问题。

      只要收入稳定,以后能还得上,外祖母给的银子先用来应急又何妨?更何况这么着急忙慌的纠结完全没必要,万一二十两银子不需要一次性付清呢?

      姜迎花的思路十分正确。

      王大夫说一个疗程四次针灸,针灸完当天,还要根据上一次针灸后的身体恢复情况,对接下来所用的药物做添减。

      二十两银子只是一个疗程大致需要花费的费用,不必在第一次治疗时就全部掏出来。

      有些珍奇的药物药效好,见效快,价格不菲,但有些伤患受不住这个药劲儿,那就需要循序渐进的推进,似这种,一个疗程用不了二十两。

      姜老汉病倒半年余,骨瘦如柴,底子被掏空了,所以要慢慢补身体,一个疗程花不了那么多钱。

      上回王大夫开药,加上针灸,只花了四两银子。

      然而王大夫隔五天来针灸一次、调整药方,今天去请王大夫来,是做这个疗程的第二次治疗了。

      那一次针灸完、把过脉,王大夫嘱咐姜迎花:姜老汉饮食仍旧以清淡为宜,但每日该用一个鸡蛋,蒸、煮皆可,做成鸡蛋粥亦无妨。

      姜迎花本来就想养鸡,现在隔一两天就出城做生意,来回路上总能看到野菜。

      那些嫩的,她都采过好几回回家做菜吃了,如果养鸡,不就是顺手更多拔一些的事儿吗?比县城有些花钱买粮食和菜蔬喂鸡的人家,节省了不知道多少成本。

      于是她从大舅母手中买了两只养了两年的老母鸡,据说是家里下蛋鸡中最厉害的两只,只要别让它们饿着,保证她天天都能捡两颗鸡蛋。

      王大夫针灸完毕,把今天新调整过的药方给了姜迎花。

      出门前他看着姜家院子里新养的两只母鸡,很欣慰地点头,“每日一枚鸡蛋,不可多吃,不可间断,好好养元,你爹或许能复原一半。”

      大夫说话通常比较保守,既然说能复原一半,实际上或许……

      姜迎花双眼亮晶晶,连忙保证会按嘱咐做。

      送完王大夫,姜迎花把已经搬到草棚子里头的鸡笼,用心地拿小扫帚伸进去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撒了些食在里面。

      心中感慨:铁杆真是个眼里有活儿的好小孩,下雨前就帮忙把鸡笼收到棚子底下了,多亏了他,两只母鸡才没有淋着雨。

      至于两只老母鸡只轻轻啄了两下她撒进入的粟米,并不抢食,姜迎花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它们吃多了野菜——她出门前,可是切了一大碗放在鸡笼边上的。

      公历四月五日,一早便下起了蒙蒙细雨。

      料理好家事,姜迎花提着香烛、贡品、柴刀,穿着蓑衣出了城门。

      先走一段官道,再根据记忆循着路边的小径,七拐八拐的上山。

      生前落户县城者,死后大部分不会再安葬回乡下。

      许多许多年前,姜迎花的高祖父在县城中立稳足跟后,十分有远见的在城外买了一块不小的地,做祖坟用。

      姜迎花的高祖父、高祖母、曾祖父、曾祖母、祖父、祖母、娘亲,都是葬在那里。

      一开始姜迎花没有仔细回想过。

      多日前,姜老汉问她上山祭拜的香烛是否准备齐了,她斩钉截铁地回复:早就备好了。

      昨晚睡前仔细回忆了一遭上山的路线,终于发现这个大大的疏忽。

      还好弥补及时,今天大清早去铺子里又买了四份香烛。

      越往山上去路越难走,低矮的杂草绊脚,各种长得比人高的灌木又枝叶茂盛,一不小心就戳到衣服上阻住了前路,又或者划到了皮肤。

      出门时姜迎花换下布鞋,穿上了摩擦力更强的草鞋,可这样也不太顶用呢,刚上山,踩在小径上走了没多远,草鞋底也糊了一层泥。

      折了树枝刮掉泥巴后,没太远又会糊住底儿。

      她尽量踩着草根前行,一来鞋底沾到的泥少了,二来裤腿也不容易被杂草上的雨珠打湿。

      只是路远难行,鲜有人走的小径杂草太多太多,蓑衣沾了雨后愈加笨重,姜迎花一身狼狈,还要提防贡品、香烛上覆盖的油纸被灌木的枝丫划破,或者掀开。

      路也不熟,走错了几次。

      跋涉了不知多久,不知绕了几段弯路,她气喘吁吁地再次寻到了一个有点印象的方位,走了一段,终于,在拨开一丛灌木后,见到了一块木碑。

      其上端端正正的书写着:亡妻姜/陈氏水芹之灵。

      陈水芹?没错,就是这里!

      这座墓紧挨着的左边空了一个位置,更往左边去,并排葬着姜家其他先祖。

      姜迎花往四周看了一眼,这些灌木的生长速度太恐怖了!

      去年姜老汉带着小迎花上山时,分明把木碑前面一大块地方都清理出来了,现在最近的灌木已经逼近木碑,只有两三步远了。

      真不敢想象,如果间隔两三年再来,这些位置会被掩盖成什么模样。

      要祭拜,先扫墓。

      将篮子妥善放好,姜迎花拿着柴刀就开始清理这些灌木丛。

      或许花了个把时辰,才清出了一片比去年更大的空地。

      砍下来的残枝断叶往四周的山林间一扔,这一片彻底空了出来。

      视野开阔了,也不担心会惹燃山火了,她一一摆好贡品、点燃香烛。

      布置好后,她静默片刻,谦卑地开始祭拜。

      有些话不适宜说出来,哪怕现在四周空无一人。

      因此她在心中默念:如果你们在天有灵,还请不要怨恨我,‘夺舍’一事非我所愿……

      对她而言,这既是心里话,也是愧疚、忏悔、感激。

      短短一个多月,她用另一个身份迈过了一道上辈子绊住了她几十年的槛。

      那些由于做生意一亏再亏、血本无归、欠下巨债,而去餐馆洗盘子的日子,明明退休后都时常忆起,现在却可以释然了。

      她双手合十,紧紧闭着眼睛。

      像把黑狗血抹在身上时一样,姜迎花渴望发生点什么,又害怕事情真正的发生。

      虔诚地磕完头、站起来,她仍旧平安无事。

      姜迎花心中多了几分迷惘。

      不过,她完成了自己想做的部分,还有姜老汉的嘱托。

      篮子里放了巴掌大一坛酒,揪下木塞,姜迎花把酒坛摆在姜家列祖列宗的中间,自己替姜老汉跪下。

      “不孝子孙姜升平,没守住家业、断了姜家传承,愧对先祖……”

      做了一次治疗,到底是有些成效。

      姜老汉面色好看一些,前两天开始,说话都没之前那么含糊和费力了。

      不过今天早上讲这些时,他情绪悲恸,重复了许多遍愧对先祖,无颜下九泉面对他们。

      姜老汉含泪交代这些话时,姜承香在一旁也潸然泪下。

      姜迎花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所以复述时神色庄重,尽量把姜老汉的意思充分表达出来。

      表达完心意,又替姜老汉磕了三个头,终于把酒撒在坟前。

      风裹挟走了她的叹息,姜迎花站着,说:“我多说几句。”

      “生老病死都是无可奈何的,他发病那么急,或许能活下来都已经是诸位祖宗保佑了。把猪肉摊换出去这件事,他是心里最不好过的……最近换了新的治疗方案,诸位祖宗别怪他、再保佑保佑他吧。三口之家……一个人也不能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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