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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破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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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月城,破旋坊。
烟花柳巷之地,红袖盈香,琵琶弦泠,繁华如昼。
“褚公子跟来作甚?”阿泽瞥了眼身后的褚阔,问。
“每次都让吴小姐一人冒险,这次褚某必要助你一臂之力,不然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褚阔收回视线,诚恳道,其实,这也是褚旋秋的吩咐。
她随口道谢,穿梭在玲珑坊间,终停了步。
褚阔抬头看去,坊地之大,唯有这破旋楼最是耀眼。
入内,红袖衫,碧罗裙,琉璃眸,玉神香。
他一怔,盈盈香躯已然入怀,今日正事为重,他退后几步,保持距离。
转头一看,一身金边锦袍的阿泽已然揽了美姬入怀,淡淡回眸瞥他一眼,似有些不满他流露出的怵意。
虽说她是男装打扮,但这般熟练总让他不由生寒。
入座,饮酒。
“哥哥生的好生俊俏,竟是比女子还要好看。”那女子很会说话,笑着替她斟酒。
“多谢,本就是女子,初来垂月,就想一睹这破旋坊的热闹,再喝喝美酒。”阿泽莞尔。
褚阔一愣,这就承认了?他实在有些跟不上眼前人的思路。
“原来是妹妹啊。”
女子眼波一动,常年混迹花坊之中,怎会不辨男女?但这般率真的妹妹,倒真从未见过。
乱聊天地,颇有闲趣。
阿泽才扫了眼满座欢腾,抿酒叹息:“姑娘,这楼内就没有清静一点的地方么?”
“有啊有啊,姐姐带你上楼见识。”女子真心喜欢这姑娘,与其陪些庸俗男人,还不如与生得美貌的妹妹相聊。
阿泽颔首道谢,眼神一掠那好不自在的褚阔。
褚阔平日见惯了吴小姐沉谨的模样,此刻心中山呼海啸过。
楼上清静不少,雅奢不少,而守卫,也不少。
“妹妹点间雅间罢,姐姐陪你一醉方休。”胡姬玉指轻扬,前方正是一排装潢各异,却又十分和谐的雅间。
阿泽环视一眼,勾了勾唇,又朝上望:“上面不能去了?”
胡姬一惊,随即双目含笑:“可以是可以,只不过——”
“既然来了,自然是要最好的。”她目中是无限的明阔意气。
褚阔会意,将金灿灿的物什放入那胡姬手中。
胡姬长眉一挑,暗想今日当真是遇见了贵客,眼波盈盈:“走!”
破旋楼共有八层,二人一路到了第六层,阿泽终于满意,扫过那修得如同府邸一般奢华的雅间,径直朝最里面走去。
“诶——妹妹,那间有人啦。”胡姬轻声道。
她点头,不甚在意地选了旁边的一间——绮玉阁。
笙歌燕舞,葡萄美酒。
她少见异域风情,豪手一挥,点尽了这楼中名酒,什么琥珀光,月牙眼,浅尝辄止,又不放过任何新奇。
就在褚阔都即将被这五光十色的奢靡摇动了心神之时,未开窗的雅间中飘来一阵清风。
“你看着,我出去一趟。”阿泽饮尽杯中最合她心意的滚玲珑,满面春风地望着房中曼妙的女子们一一沉睡。
褚阔方回神,早吞了迷香解药,点头。
“一切小心。”
临窗而出,翻至隔壁。
入内是令人迷醉的熏香,虽浓郁却并不让人生恶,反而带着山间湖风的清旖。
满室软罗香纱,浅笑低语,隐约浮现。
她循声而近,可见朦胧人影,忽而一阵疾风相袭,她旋身躲避,入帐中。
香肩雪肤芙蓉面,美酒金鳞锦衫人。
“崇公子,冒昧来访,还望见谅。”她侧首垂眸,任身后人将剑架在了她脖间。
“吴……吴小姐?”
崇鸣鹤手忙脚乱地理好衣衫,桌上之酒又翻倒,惊他一跳。
来访,分明就是闯入,他却也扯唇讪讪一笑:“吴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说着,让手下收剑。
阿泽转头看向他:“棺山的生意可还好做?”
崇鸣鹤一笑,息龟势倒,冶狼又不屑生意之道,他这筑金阁的生意,好到出乎意料。
说起来,还多亏了眼前女子。
“吴小姐守信,筑金阁能有今天局面,崇某还要真诚道谢。”崇鸣鹤起身,朝她敬酒。
“交易而已。”她开门见山:“我今日来找你,也想谈桩生意。”
崇鸣鹤挑眉,摆手请她落座,一边倒酒一边道:“愿闻其详。”
“鱼破旋的银鱼令,借我一用。”她随意坐下:“想开什么条件,你提便是。”
崇鸣鹤却像是想起什么,笑道:“先别谈生意,我这里有一封信,吴小姐或感兴趣。”
手下人很快取来一封未拆书信。
她微眯眼眸,不知崇鸣鹤到底搞什么鬼见人拆信扫过,眸光果然一闪:“这银鱼令,看来我是非借吴小姐不可了。”
崇鸣鹤又看了眼那手下人,手下再次离去,回来时手上正端着一个精致的金盒,他将之推到她面前,眼中笑意明显。
“报酬,有人替吴小姐付了。”
她打开,金银成鳞的一尾弯鱼,闪着微光,犹如新月,很快问:“崔先生人现在何处?”
“小姐莫急,能给我写信,他应当无碍。”崇鸣鹤将信递给了她。
寥寥几句,除去问候,只是谈及银鱼令之事。
她问:“他答应了你什么条件?”
崇鸣鹤自饮一杯,无奈笑道:“我与崔先生生意往来太多,照顾老朋友,那是应该的。”
她垂眸沉思片刻,也不纠结,拿起那银鱼令:“如此,我便告辞了。”
“诶——不多喝两杯么?”崇鸣鹤兴致正好。
“不了。”她淡淡回了句,刚走两步,便又顿住。
侧耳,廊上沉稳的步伐愈近,至少三人,停在了她点的绮玉阁门口。
心头一陷,褚阔还在里面。
“怎么了?”崇鸣鹤察觉她的异样。
“主人来了。”她沉声回道,下一秒,人如烟逸出轻纱。
翻回屋内,褚阔显然也察觉到了外面动静,走近她默语:“来人了。”
“快走。”阿泽点头,拉起人朝窗边去。
房门微响,已是欲开之势,却被一阵谈笑所阻。
“鱼老竟还想到来找我喝酒,崇某实在受宠若惊。”崇鸣鹤推门,兴致勃勃,又见来人手已然抚在隔壁门上,挑了挑眉:“不是找在下?”
叹了口气,无甚在意地转身回房:“也罢,我与美人共饮,也得乐趣。”
“崇公子留步。”来人声音粗犷沉闷,似大漠孤烟:“公子是客,我自要相陪。”
于是,主客尽欢。
“崇公子此次来垂月,可是又找到了什么新财路?”主人敬酒,丝毫不掩饰语中的羡慕之意。
崇氏在棺山开赌坊之事早已传遍,时人只感慨,这兰台崇氏不愧是酉中首商,能抓到四绝接连败灭的天赐时机,垄断棺山赌业,但懂些门道的皆心明,到底是会找时机,还是会造时机,恐怕没有这般简单。
“乱世经商难呐,哪有那么多财路,若说有,鱼老见识广远,岂不比我更懂?”崇鸣鹤回饮,面上是该有的笑,恰到好处。
鱼破旋一笑,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四周:“公子过奖了,不过这世道真是愈发艰难了,近些日连垂月都乱得很,做生意也安不了心。”
“哦?”崇鸣鹤皱眉,又掩了掩鼻,唤来手下人:“这香味浓了些,开窗散散。”
手下低应,依言开窗,风入,神清气爽。
“怎么会这样?”他继续问。
“还不是那位秋杀?”鱼破旋叹气提醒:“如今城中出入混杂,公子若要做买卖,可千万小心,保管好出入信物。”
崇鸣鹤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说:“放心,银鱼令这般重要之物,我早已收好。”
他转而朝那手下吩咐:“将鱼老的银鱼令拿来。”
很快,一模一样的金盒,连同里面闪闪发亮的银鱼,又被拿上了桌。
鱼破旋只瞥一眼,好言提醒两句。
二人须臾客套一番,酒尽离场。
崇鸣鹤掂了掂那块颇重的银鱼令,朝窗边走去。
窗外,阿泽与褚阔二人靠壁而立,将一切言语尽收耳中。
“这令不好用,还是去可居台随我的商队出行罢。”他望远下一片绚丽灯火,却恍若对话之人就在眼前。
他自然知道,人就在窗边,不然方才给出去的银鱼令,也不会回转他手。
“好意我心领了,还是莫将崇公子牵扯进来为好。”阿泽一手攀壁,一手挥剑挑起那令。
“我还是得提醒吴小姐一句,主人来得太巧。”崇鸣鹤眼前银光一闪,手中便轻了下来。
阿泽明白他话的意思,只留下一声谢,倾身下了楼去。
笙歌不散,长夜未央。
“会是谁泄露消息?”褚阔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只有一人。”阿泽并未指名道姓,但二人皆心中明了。
而月华落霜之时,出破旋坊的必经之路已然全被堵上。
她目中一冷,拔出腰间溯雪剑。
褚阔望向四面八方涌来的蓝衣卫,也握紧了长剑。
厮杀突起,霜笼寒血。
有心之人引她入虎口,朝她射暗箭,一切目的,不过是为了调虎离山,趁虚而入。
想到这,她每剑皆横扫如浪,然一人之力,对无尽影卫,仍难在片刻抽身。
很快身旁人开口:“吴小姐,我替你掩护,你先行一步。”
阿泽挥剑的同时看褚阔一眼,包围重重,她若放任而去,只怕以他的修为,难以全身而退。
“放心,既说了要助你一臂之力,自然不能食言。”褚阔手中力道更重,竟真的替她开出一条路来。
“如若不敌,不要硬撑。”阿泽定定道,不再浪费时间,果断跃离。
快如长虹,万物不及。
褚阔见状,才心口一松,投心杀乱之中。
有人健步如飞,有人厮杀不断。
然心牵之处,湖居尚在风雨前的宁静之中。
屋后湖,成双影。
“信传出去了么?”孟岩负手立在湖畔,眸色沉谨。
“已送至鱼破旋手中。”手下俯身回道。
孟岩点头,见风皱湖水,眼中一暗:“动手。”
话音刚落,一支穿风的长箭直刺他心,他惊异转身,箭仍撕扯过他手臂。
他捂住伤臂,看向从未见过的一抹黑影,影子手执乌弓,弓化双刀,与昼伏夜出的暗卫打斗起来。
屋顶值守的苏剑本望着夜空星子,一阵忽起的刀剑争鸣让她猛然一惊,她迅速起身握住不悔刀,天空火光射来。
跃身躲过,挑剑将那火把飞远了去,然很快更多流火射下,燃起屋顶。
她飞檐下地,直奔褚旋秋去,闯入房中,见白衣仍在休憩,连忙摇醒:“师叔,出事了!”
那人却不动,她心一陷,欲将其翻身,人便忽地腾起,面孔陌生,出剑极快,她迅速退后,仍被划伤,长刀出鞘,打斗不休。
“褚前辈!”
门外传来柳无面和李渡的声音,她趁机脱身出门,沉声喊:“师叔不见了。”
糟糕。
几人急乱,却被无数黑衣人困在这湖心火屋中,无法脱身。
湖外,见那湖居终于被烈火吞噬,孟岩眼中晦暗紧缩,侧首看了眼中毒动弹不得的褚旋秋,转身逃入林中。
一手造惊变,却波澜不惊。
可惜此夜,他再逢变故,被人阻拦了去路。
来人同样陌生,一身暗袍,却难掩光华,双目幽冷中,映着远处的烈烈火光,熠然有神。
孟岩皱眉,竟不由退后两步:“你是什么人?”
而那人只淡漠得很,缓缓抬手,指尖轻点,无数黑影从他身后涌出。
孟岩一惊,转身拉起褚旋秋,借他挡身,以他为质,均是最明智的选择。
然面前人根本未给他这个机会,袖中飞出一物,力重而迅猛,直穿他手腕。
剧痛袭来,手松的一刹,身旁之人已被梅烈救下,而他前狼后虎,进退不得。
吕熠很快同沙场老将孟岩交起手来,眼神却检查过老者:“褚先生,没事吧?”
若他受伤,护他的人必然自责不已。
身上的软骨散未消,褚旋秋只摇了摇头:“丫头和褚阔去了破旋坊,那处有埋伏。”
他眉宇一凝,手下刀力重数分,每次交锋都带着不怕断裂的气势,这让本就受伤的孟岩招架不住,再加之死士的围攻,很快被擒。
那把已钝的银面长刀似闪电锵地插在他眼前,而吕熠随手再抽一把手下之刀,人随风逝。
湖居之上,苏剑很快发现那些黑衣人不敢对李渡下手,便一把抓过他,以他为挡。
“你——”
李渡面前不断旋风,虽知人会护他周全,还是被时不时闪来的刀光剑影所惊心。
待上了岸去,这才发现,密林中尽是尸体,而褚旋秋便静坐在地上,一旁是被绑起的孟岩。
吕熠一路疾驰,目光在触及屋檐上那抹清瘦如月的影子时,一紧。
袖中金丸飞了出去,杀灭她后紧追不舍的几道黑烟。
阿泽自然察觉身后忽寂,侧首一望,见马上之人,当机立断跃身下檐。
吕熠勒马,将她一把拉上,继续朝破旋坊奔去。
“褚前辈他们怎么样?”她率先问道。
“无碍。”吕熠回,她一人抽身,那么褚阔必然还在危险之中。
果然,很快便见纠缠不休的无数黑影。
身后之人比他更快一步,翻身下马,旋剑如龙。
紧随其后。
得知湖居一切无恙,褚阔有种心落地的安稳,三人力破黑潮,势不可挡,遥遥离去。
到了偏僻处,褚阔身上涌血,难以再飞檐走壁,阿泽只能扶着人停下。
“你怎么样?”她让其背靠墙壁,检查他身上伤势。
“外伤而已。”褚阔忍住痛意,摆了摆手,想快步赶回湖居。
她叹了口气,未发现要害之伤,便从怀中掏出常用的伤药,熟练地开了瓶,欲替人止血。
方扯开那濡血的衣襟,身旁二人皆朝她望来。
“我自己来便好。”褚阔嘴角强扯出笑意,挡住了她的手。
“你手臂流血不止,自己怎么敷药?”她皱眉。
褚阔一愣。
“我来罢。”吕熠沉声道,一把拿过她手中药,示意她到一边去。
她本是不指望他会动手,但看褚阔如此介意,也就不再多说,起身走远,守住这方静地。
靠在墙上,双手环抱着等了一会,见街道中黑衣奔袭,转身回了小巷。
“他们追上来了,走。”
吕熠正好将褚阔扶起,阿泽欲朝湖居方向回去,他便道:“跟我走。”
湖居已成灰烬,他将他们带到一处山间私宅。
山环水绕,曲径通幽。
她临于门前,瞳中深水微澜,不由看了眼一旁扶着伤者之人。
在垂月有这般别院,还跟着他们住什么客栈,再加上今日赶来之及时,纵是她,也觉难测。
吕熠察觉到了那视线,却也没看她,只道:“褚先生他们已在里面,进去吧。”
入宅,进那唯一燃着烛光的屋子。
“今日之事,多谢。”阿泽并未直接进去,而是留在门外,眼中怀着最诚挚的感激与歉意。
湖居若没有吕熠出手,后果不堪设想,而此秘密之所不知精心养了多少年,用过一次,只怕便要弃之。
她总不希望将无关之人扯入乱中,但可笑的是,本以为自己能独立做到的事,偏偏没有他,便会一败涂地。
想到这,她目中深暗几分。
吕熠见她神情变化,手中紧了紧,却不知该回什么,良久才低声道:“别谢我。”
阿泽一愣,还想说些什么,面前人已转身离去。
夜风吹来,心中空落,她终于进了屋。
那风不因人而停,一路掠过,终在长廊尽头吹皱一池碧水,夏夜幽人。
吕熠望着灯影下空寂的清池,静立沉思,是思接下来之路,也是思更远更长的山水。
不知多久,忽然感觉到手中握着一物,他摊开手掌,掌中是替褚阔上药后留下的药瓶。
不知为何,一直未扔。
清淡的蓝釉上蔓延着浅浅的纹路,犹如冰裂。
他眸中闪烁片刻,将其握紧,垂下手去。
*
混乱过后,平静显得诡异。
她俯在案前,将过往种种皆书于笔下,随雀远去。
起身,该去见见这布局落败之人。
孟岩靠在昏暗的墙角,唯门开之时,才有光亮照进。
只觉刺眼。
“孟将军,我想你该给我一个解释。”她扫过人渗血的手腕,眼中毫无波澜。
孟岩缓慢侧过身,望向门口明晃晃的身影,声音苍凉无力:“一切如你所见。”
“是谁指使你劫走秋杀?”她上前两步,微微俯身,对上那双死灰一般的眼眸。
而他只阖眼,沉默不语。
“可是你口中那西疆异族?”她替他回答,语气冷漠。
孟岩虽未睁眼,却眉头一皱。
“你身为无极关将领,与异族勾结,可是通敌叛国的死罪。”阿泽寒声道,双眼不放过面前人任何一丝异样。
然此人偏偏油盐不进,不管她怎么问,都一声不吭。
忽然想起什么。
“将军,那日替我挡下血蚕丝,多谢。”她在离去前,开口的话,让孟岩身体一僵。
“怎么样?”
在外守候的吕熠见她出来,问。
她摇了摇头,朝廊中走去:“毕竟是万军将领,什么严刑拷打没受过,至死也难张口。”
“此人掌管酉中与西疆来往的重要商道,权力之大,根本无需与异族勾结,此番若送上秋杀,则前途尽毁。”吕熠看她,目有深意。
阿泽眼中一闪,这样一看,无极关那边派此人前来,更像故意的试探。
但她如今无心思虑过多,因那处纵然有再深的风雨,他们却已没了退路,很快道:“毕竟是无极关的人,还是让他们处置罢。”
朝不远处的马车望去,树影斑驳间,众人已准备妥当,只等他们出发。
“褚泽——”
身旁人叫住了她,她停步回眸望去,却先见一只青雀停落栏杆上,毫无畏惧。
她眼中一闪,先去从雀爪中取下字条。
展开扫过,目中浮现丝丝清漪。
“怎么了?”吕熠知青雀是铜雀的传信之物。
阿泽淡淡回:“出城之事,有人替我们安排好了。”
“不是你父亲?”吕熠见她神色中是几日未曾有过的舒然,眸子一闪:“可靠么?”
“还是崔勿,天衣无缝。”阿泽一笑,并未隐瞒。
吕熠却促了促眸,是他,铜雀宴时与她一同出席,棺山时替她护送秋杀的万物阁人,崔勿。
正出神,阿泽已朝马车走去。
白影沐浴在阳光下,轮廓模糊,唯有那面容是清晰的,光影倾洒,连长翘的睫毛都分明得很。
他一怔,身后站上一人,身影掩映在一边的密竹中,旁人不见。
“城主,出城的安排——”黑影极少在白日现身,如今低头,将自己躲于树荫里。
“算了吧。”吕熠望着那跃上马车的潇洒影子,轻声回,
一切皆是为她,她若安好,用什么法子并无所谓。
走去。
方坐定的阿泽朝徐徐而来的他伸手:“你方才叫我做什么?”
“没什么。”吕熠手扶着车壁,上了马车。
她抿了抿唇,不甚在意地收回手,朝前方驾着另一辆马车的苏剑看去:“走吧。”
苏剑应了一声,驾马驶出清宅,却在阿泽的吩咐下,并未直接向垂月城门去,而是去了一处不起眼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