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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最好的谎言 ...

  •   司梦惊呆了,当即嚷嚷起来:“喂喂,这也太过分了吧,你真的舍得?可不兴开这种玩笑啊!”
      我:“我认真的,你就这样跟他说。另外,未来还得麻烦你多照顾一下他,具体的安排我稍后给你发消息细说,谢谢了。”
      司梦:“……不必谢。”
      没人知道屏幕之后的人会是怎样的心情,我只觉得挂掉电话时的手指有些疼,有些……麻木。
      就连我自己都觉得那番话太过伤人,但事实上,这些话早在离开之时我就该亲口与天淇说的,那样也不至于让他这般无助地四处求人。
      只是,那天我实在无法说出口,每多看他一眼,都是一次对我决心的动摇。
      苦了他了,我看着明晃晃的窗外,看那空旷寂寥的天,自嘲地拿起手边的酒咂了咂,感受着酒精将思维扯入眩晕的漩涡。
      相遇相逢,从来都不为人掌握,好似那漂流的落叶,无拘无束,也不得不为河中巨石绕路。
      我不由得想起那个花灯映照的春节,那夜灿烂的水光似乎穿透了时间,照进了我的眼里,朦朦胧胧的,却还能看得分明。
      如果那天我没有答应他,是否如今的离别便会少一些伤痛?
      但对过去的事说“如果”,从来都没有意义。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办事一向严密的净天居然会出这种岔子,如果像天淇说的那样,他倒在路边的时候看见过我……
      那岂不是说,我在天淇最无助的时候当着他的面走了?
      哗啦!
      玻璃破碎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竟无意间磕碎了酒瓶底,我跳起来,忙着去收拾一桌子狼藉。愤怒的情绪却像是浇了柴油的烈火,须臾间烧上了心头。
      净天……这笔账,我必要好生清算!
      司梦看着屏幕,叹了口气,这些年她帮助天淇其实一直都是我的授意,作为回报,她所需要的稀有素材我会帮她找到。
      现在,仍未挂断的通话中传来少年极力克制的声音,她看着屏幕上我的留言,作为传话人,她受着两边的压力,即使不想将这伤人的话告知天淇,但又不得不说。
      “你师父人在西国,但他让你滚的越远越好,”她感到口中苦涩,停顿了几秒,对方也沉默着,仿佛在等候最后的宣判,“他说,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
      寂静,长达半分钟的寂静,她几乎以为对面出了什么事,天淇的声音这才轻轻响起:“我知道了,谢谢您。”
      她从没听见这个少年的声音如此疲惫过,像是抽离空气的气球,干瘪而空虚。
      没等司梦说什么,电话直接挂断了,她也没追究小辈的不礼貌,现在她的心里堵得慌,必须要去花园透透气。
      天淇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久久无法从方才的消息中缓过神,他抱着腿,觉得腰有些酸痛,腿也有些不自在,颈椎也疼了起来,更别说浑身本就未愈的伤还在滴血。
      似乎全身的感官都因情绪的崩溃而变得恶劣了呢。
      一抬眼,床头还放着一杯师父未喝完的水,或许是睹物思人,一想到昨日师父还站在这里,他便止不住地鼻酸,终究忍不住落泪,继而嚎啕大哭。
      不会再有人摸摸他的头安慰他别哭了。
      现在只剩他自己,他可以放肆地哭。
      这个下午的时间流速似乎陷入了混乱,就像他自己一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时而躺在床上,时而站在紧闭的门前,时而趴在桌上,生气、自责、惶恐、害怕,无数负面情绪像老虎机一样滚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突然失控。
      不知多久之后,他再也流不出泪来,一身的伤也结上了痂,蜷缩在床边,他累极了,头靠着半落地的被褥,忽然余光扫见床脚躺着一件小东西,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沉默着,将它捡到手中。
      是那个小怪物模样的挂件。
      手指细细摩挲着,抚摸过塑料壳拼接的缝隙,滂湖花街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他忽然心中一动,将它翻到背面掀开了背壳,这里设置了一个小按钮,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这个按钮。
      他按了下去。
      “你最好了!”电子音响起,伴随着小灯闪烁,他的心跳也滞了一拍。
      他又按了一下。
      “你最好了!”小灯再次闪烁,迷了他的眼,昏暗的房间成了回忆汹涌的片场。
      “你最好了!”灯闪,灯灭,已流干了泪。
      “你最好了!”
      ……
      在一声声的电子音与灯光闪烁中,天淇睡着了。
      你最好了。
      他嗫嚅着梦呓,凌乱的刘海浅浅覆过了眼,那张干净清爽的脸上挂满了泪痕与红晕。
      说到底,他至今为止的人生目都只是为了跟着师父而已。
      从师父把自己捡到身边的那时起,他就再也没想过分开。
      或许就是因为自己的弱小才逼得师父不得不离开,即使拥有明澈之瞳,也改变不了自己是个累赘的事实。
      那为什么、为什么你又要接受我的这份喜欢呢?是因为怜悯吗?
      你真的也爱着我吗?
      他无法可知,于是只能痛苦地蜷缩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
      师父才是天选之人,是登上过那遥不可及的王座的人,他身上从来都背负着过多的使命,是自己太幼稚,今天才看清。
      或许,自己本就只是一厢情愿吧。
      滚得越远越好……
      越远越好,不要再见了。
      直到日落西山之时,直到一切都归于沉寂,天淇才悠悠醒转来。
      他默默地站起身,将房间里散落的行李一一收好,洗了澡,为自己满身的伤逐一上药,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仿佛一切如常。
      原来,真正的离别是不会有声音的。他想。也没有电影中的大雨倾盆,就只是这样发生在一个平凡的下午,发生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房间里。
      缓步走出房间,天淇拖着行李箱,转身用力地关上门,将所有的回忆关在了身后,就像一场电影的落幕。
      他没有回头。
      ……
      舷窗外,熟悉的蓝天白云缓慢地向后退去,框在结实的玻璃中,小小一方。
      天淇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感到很不自在,左右两个位置都是护送他回国的人,但说是护送,他总觉得叫监视更合适,想多看几眼窗外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俩人是主动找到他的,也自称是净天派来的人。天淇本以为是幕后黑手贼心不死,但对方能当面联系上易水,有他的担保,天淇这才将信将疑地跟着上了飞机。
      对我来说,接应天淇的人变成了刺客,这简直是无法饶恕的背叛,对净天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桩棘手大事。本该接应的对象迟迟不来已让他们疑心大起,随后便接到我兴师问罪的电话,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即刻加派了两个高阶术士去寻找天淇。
      不幸中的万幸,天淇没有性命之忧,不然那位祖宗怕是不灭了净天就不死不休。
      航班跨越迢迢山水,当在接机处看到熟悉的无沙三人组时,天淇先是眼眶一红,旋即想到他们平时公务繁忙,怕是因为自己才被派到这儿来,顿时又觉自己给几位前辈添了麻烦。
      不过他们三个可不这么想,好似见了游子归家,一个比一个热情,只是半句没提起我的事情,也没让天淇休息,一行人直往机场外的车库走去,他们的车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我师父真的不回来了吗?”
      面对他们的热情,天淇完全没有心情应对,他只想知道答案。
      交易内容不可泄露,但该怎么跟天淇说?易水和荆哲互相看了看,随即齐齐把目光投向朱华,后者无声地叹了口气,脚步向天淇靠近了些许:“他……可能有自己的想法吧。”
      “可是,”话才刚出口,鼻尖已酸得有些疼,他努力控制着情绪,“可是师父说过……”
      再也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情绪上来了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容易控制住,天淇终究是没出说出后半句,身边还有那么多长辈看着,他怎么也不能不争气地只会哭,于是低着脑袋,也不说话,生怕一开口就会流下泪来。
      见他保持沉默,朱华不明其意,以为天淇是在生我的气:“烬夜他就是这样,嘴上说着转眼就忘了,他要是说了什么伤人的话你别太放在心上,说不定他心里根本没那意思呢。”
      “啊对对对,他要是骂你骂狠了,咱们帮你骂回去啊。”荆哲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想安慰的话,可惜他这人心直口快,脑回路也直来直去,想不出什么委婉的句子来。
      易水一直没说话,眼瞧着天淇被二人越说越难过,终于忍不住插了句嘴:“烬夜找了那些人来对付你,难道你当真一点都没意识到是为什么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荆哲和朱华都诧异地盯着他,眉头紧皱:“易水!你别乱说!”
      但易水没理她,而是继续看着天淇的双眼:“看你的表情,其实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吧。也就你,到现在都想替他辩护。”
      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天淇的表情一变再变,有纠结,有愤懑,有悲哀,但唯独没有茫然。
      那三个刺客透露的信息,或许是真假参半,但杨斌给他看的记录是实打实的证据,不可能是假。那么,无论真相究竟是如何,师父都必然是参与在其中,且瞒着自己,从未让他知晓半分。
      现在易水的话似乎更能佐证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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