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宰治的丧系樱花》拾滩鸦

5、第 5 章

　　太宰治极其敷衍地“啊”了一声，正打算继续忽悠，听到五条樱提出建议：“我们同样因为婚约而逃家，又在此地相遇，已是难得的缘分。如果你所见到的一切让你想要继续逃离，也许我也会如此，不如来约定只有同时承认这个世界已经糟糕到无可救药，才可以彼此协助达成死亡好了。”

　　“不然，另一个人会永远无法达到死亡的真实。”女孩补充道，“是诅咒哦。”
　　“...”

　　出乎意料地，太宰并没有恼怒或不屑，他静静地凝视着五条樱。他们的眼神无比相像，就像是受伤已久、谨慎地嗅闻着彼此，试图确认对方是同类的野兽。

　　“好啊，”太宰率先开口，他站起身向樱伸出手，“不过这样一来倒很像是殉情呢，未婚妻小姐~”

　　樱将手放到少年的掌心，闻言也并未反驳，只在起身时淡淡回应：“那就暂且称之为殉情约定好了，治君。”

　　他们熄掉篝火，一前一后朝身后的树林走去。

　　夜空浮云稍散，姗姗露面的半面清月吝惜地将月光涂抹在太宰毛茸茸的发顶，他走得又轻又快，五条樱便提着长长的下摆亦步亦趋，过分白皙的脚背和足踝在黑暗中时隐时现。

　　穿过树林面前竟然就是一条平直的公路，才赶到太宰身边的樱微微睁大眼睛，太宰侧头瞥了一眼走得跌跌撞撞的女孩，并没多做停留，边走边简单地解释：“这边的港口仓库区被横滨各种组织占据，看着容易躲藏，却是监管最严密的地方之一。沿着这条高速进入市区反而能让他们投鼠忌器，况且你的那艘走私船可不止在横滨卸过货，比起终点站，我猜更多的人手会安排到宫城附近。”

　　樱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边。

　　太宰令人琢磨不透的情绪似乎在话音落下后又跌进低谷，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双手插进兜里闷头赶路，直到前方亮起了稀疏的灯火，才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他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路的尽头终于出现一团小小的人影。

　　樱拖着长长的衣袖和后摆同样走得头不抬眼不睁，直到被太宰拦住才趔趄一下站住了脚。她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灯火，侧头望向太宰治，一双大眼睛直白地询问他停下做什么。

　　“穿成这样可不能直接进城哦。”太宰抬手取下她发间的金钗珠花，却没想对方下意识地攥紧了外衣的前襟，他愣了愣才注意到女孩儿微微偏头尽力掩饰紧张不安。

　　“婚服很显眼哦，”轻轻摘下她的耳坠，太宰难得放软了语气，“要听我的话才不会被抓回去。”

　　厚厚的齐刘海挡住女孩儿的眉眼，太宰只能看见樱抿得发白的嘴唇和尖尖的下巴，还有一点一点放松力度垂落的左手。

　　太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条口袋，接过婚服装进去后，便蹲到女孩儿身前为她整理衣服。樱似乎放弃了避免被他看见自己只穿着褂下的模样，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由着太宰三两下将褂下折成“古怪”的样式。

　　“放松一点嘛，反正我们也是未婚夫妻。”太宰蹲在樱面前，笑着抚平她的衣袖。

　　“我还以为太宰先生是因为不喜那一纸婚约才逃婚的呢。”樱语气平平地阴阳怪气。

　　太宰没接这话，只是将衣带过长的部分打了个花结，蝴蝶模样的绸结轻轻停在樱身侧，现在她看上去就是一个穿着长裙的普通孩子。见他放下手，樱略微不自在地摸了摸领口，举步就要走，却被太宰再次拉住。

　　没了过长的外衣遮挡，五条樱一直赤足行走的事实才暴露在太宰眼中，湿漉漉的粗粝路面上，那对脚丫被他一瞧怯生生地颤了颤，却没动，脚背上几道鲜红印子正在逐渐淡去。可以想象，穿行过从未被打理过的荒郊树林，这双脚上该有过多少如此悄无声息消失的伤痕，然而这都不过是九牛一毛——

　　太宰简短地命令：“抬脚。”

　　樱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起右脚，顺着太宰的意思露出脚底。女孩赤裸的脚掌血肉模糊，尘土和石子嵌在新鲜的伤口里，触目惊心。不用看，另一只脚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许是太宰的手心太烫，樱轻轻地挣了一下，从他手里收回脚腕：“没关系，很快就能好。”

　　“可你走的很慢哦。”太宰治将手里提着的婚服递过去，樱飞速地瞥了他一眼，还是接到手里，就看着面前这个忽冷忽热的少年背身蹲了下去。

　　她愣住了。

　　“上来吧，你自己走怕是天亮了还没进城呢。”嘴上懒洋洋地抱怨着，他却向后伸出了双手，同样清瘦的手臂上缠满了绷带，看上去却是难得的可靠。

　　一朵樱花落在肩头。

　　这就是太宰背着樱的感觉。

　　她轻飘飘地靠上来，太宰本来还担心樱那副小木头的样子不知道如何被人背起来，没想她却是熟练地伸过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卷好的衣袖里伸出一节伶仃的手腕，交握在少年胸前，手指勾着沉甸甸的袋子，不堪重负似的，被勒得发白。太宰起身将女孩儿往上托了托便迈开长腿走向前方灯火。

　　五条樱伏在太宰肩头，看着前方那点最暗淡的光亮渐渐具象成一块老旧的灯牌，上面只有岩户两个字勉强还算是完整，灯牌下面是锁得严严实实的卷帘门，街巷上也看不见什么人影。毕竟作为犯罪率仅次于哥谭的横滨，并没多少居民会在夜晚出门闲逛。

　　这样寂静的道路倒让整座城都像是为了他们俩而矗立于此的。

　　太宰走得很稳，不过以少年人的身量自然没有父亲背着她时高，况且父亲喜欢假装是艘在海浪中的小船，在院子里一边走一边夸张地左摇右晃，听着樱惊叫后止不住的咯咯笑，男人也会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那些蓬松明亮的幻象被夜风一吹便散个干净，樱重新将目光落到两侧稀落的店铺才发现岩户食肆早已落到他们后面去了。
　　她不再四望，有些倦怠地合眼埋头，几缕长发流水一般从她过分瘦削的肩背滑到太宰身前，又被主人捉住规规矩矩地拢回去，换得太宰一声轻笑。

　　穿过两条窄巷，突然冒出来的酒吧招牌和五颜六色的灯柱像是月底业绩没达标的牛郎一样热情地招呼着所有过路人，樱刚好奇地投去懵懂的目光，太宰就毫不停留地拐进了侧旁黑洞洞的楼道内。

　　楼道里阴冷昏黑，一盏灯都没有，一进去樱就被冷得打了个哆嗦。

　　太宰停顿了一下，将樱放下来，扶着她坐到装着外衣的袋子上。黑暗中两个夜视都算不错的家伙谁也没有装瞎，太宰指了指楼上，低声说：“在这儿等我。”

　　樱眨了眨眼，看着少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楼梯拐角，紧接着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有些许响动传下来，然而来人却并不是太宰治，两个花衬衫的青年踢踢踏踏地走下来，毫无顾忌地抱怨着半夜接到了找人的任务，说着还掏出了打火机，就在火光亮起的一瞬他们走过了纹丝不动的樱。

　　两点猩红火光晃晃悠悠地飘远，两个小混混浑然不觉他们刚与任务目标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五条樱再次往墙角里缩了缩，就像她曾经躲在橱柜里一样。那时她期望找到自己的是父亲，而现在她希望太宰治快一点回来。明明没有留下任何承诺，她竟然就那样自然地相信他不会抛弃自己。也许是因为他会为了一双没穿鞋的脚背起自己，也许是因为在火堆边对视时他的眼神像是流浪很久的家猫，也许是因为那双将自己从冰冷的河滩上抱起来的手足够温暖。

　　樱微微仰头靠在墙上，轻轻握住一直贴身藏着的金簪，指尖摩挲着簪头镶嵌的珊瑚珠，缓慢而专注着回忆着有关太宰的一切——别误会，这是丝毫不带男女之情的考量。

　　他很危险。

　　见到太宰的第一眼樱就像是遇见天敌的小动物，浑身毛都炸起来了还要不动声色地试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夫是否是一枚裹着糖衣的鱼钩，那一瞬樱甚至怀疑自己偷偷听到的逃家传闻也许同样是五条长老设下的陷阱。

　　眼下让他这个有着逃家一个月经验的“前辈”帮自己躲一躲，还要尽量避开他打开金簪看看母亲在里面给自己留了什么，大抵是将自己托付给谁之类的...她不想被托付，更是丝毫不打算和太宰治殉情——开玩笑，她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干什么平白为了一个把自杀这件事看得同吃饭一样普通的疯男人去死。

　　她五条樱可没说过自己是个信守诺言的人，反正他们之间并没有立下束缚——

　　“想什么呢，这么高兴？”突然贴近的声音吓得五条樱差点从袋子上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