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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檀棋见公主走了,才敢上前,见到李泌微红的脸,面露关切。

      “公子……”

      李泌在这时才长叹一口气。

      “刚刚多亏公主,难为她没因为靖安司背后是太子就袖手旁观了。”

      李泌一言不发,过了几分,才低声说:“她今日什么都不管,才是最好。”

      檀棋有些不明就里,“刚刚见公子与公主说话,颇为相熟,贺老之事,公子何不拜托公主……”

      李泌脑海中迅速闪过纷杂零乱的记忆,摇摇头,向前院走去。

      檀棋越发觉得两人有异,但公子又是个除非自己愿意否则什么都不肯说的性子,只能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太华公主府连于宫禁,在长安城内亦算极土木之盛。

      门口守将见公主风尘仆仆的回来了,抬手加礼,从小随侍在她身边的婢女宋官也在前厅等候多时。

      她久不在公主府,府内的宫女守卫不多,显得有些冷冷清清。殿内的画壁外吊下来的香球刚刚被人添上香药,几缕青烟悠悠溢出,才感觉到了些人气。

      李元照吩咐了人去查张小敬的军籍之后,沐浴更衣,倒头就睡。

      她再醒来已是未时,望楼鼓声响个不停,伸手掀开帘幕向守在旁边的宋官问道,“外面怎么了?”

      宋官是她从河西带回来的信安王的家生婢,父母皆在军中,听这样的旗语不到半刻便能全然分辨,过了一会儿,答道,“全城传令,靖安司捉狼大捷。”

      李元照意态轻松起来,坐在了妆台前,长发倾散于身后,任凭婢女为她妆扮。

      “公主要查的张小敬,是开元十七年募兵,曾在信安王军中授飞骑尉,后来卸甲除籍,转为了万年县的不良帅。”

      残存的记忆一时涌上了灵台,李元照理着头发滞了滞,恍然道:

      “是他?怪不得拿着那把无用刀。”

      她见识过张小敬的手段,如今更有些惋惜。这样的人但凡肯听进去一点别人的话,也该释褐为官,功高名就了。

      李元照轻轻一叹,摆首道:“靖安司对他的态度,是可用不可留,可惜了。”

      “已经是未时,公主可要进宫陪圣人和太真用茶?”

      李元照带珍珠耳环的动作一顿。宋官心领神会,知道公主依旧没法接受这个原本是自己阿嫂又入宫侍奉皇帝的女人。

      看了公主的脸色,宋官小心翼翼道:“其实圣人在子女中待公主最为钟爱用心,公主不必什么都一个人抗下倔到底的。若是公主肯多在圣人身侧尽孝,许多事必能……”

      公主状若无闻,面无表情吩咐道,“给我那件青色八破裙,把宫装收回去吧。”

      “我出去散散心。”

      李元照在府里待了两个时辰,外出时天还亮着,骑着马顺着兴庆宫外的皇城夹道向城南的乐游原去了。

      她拉着马缰慢慢的走在街上,五内的苦闷才慢慢消散。

      她缓缓走过乐游原上的竹林,向城郊的神女庙走去,下一分马却突然受了惊,她一时未醒神,没抓住缰绳就滚了下去。

      李元照摔得实在,起来时整个裙摆上浑身是泥,一抬眼便看到一个人影准备跳上自己的马离去。

      她擦了擦眼旁的泥点,提刀掠出,盗马贼见状亦拔刀挡下。过了十几招,李元照被击中腰腹,落了下乘,被盗马贼掐着脖子压在了地上。

      她几近窒息,看清了盗马贼的脸,用细弱的声音道:

      “是你。”

      早晨被焦遂救起的男子,或说是,今日靖安司找遍全长安的狼首曹破延。

      曹破延稍稍松开拧着她脖子的手,略放松了警惕。

      “你一个女人,下手这么狠做什么?”

      此时危害长安的凶徒似乎不急于逃亡,又或许是知道同伴尽数殒命,不在乎了,有兴致和自己周旋。李元照心生厌恶,都落在曹破延眼里。

      “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元照平静道,“我是太华公主,大唐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我今日若是出了什么事,长安的怒气燃烧到草原,你的家乡只会彻底消失殆尽。”

      曹破延用力攥紧拳头,显然已经满含怒气,语气凶戾,沉声道:“我最恨别人拿身份威胁我。”

      “狼卫不杀女人。”李元照语气平缓道,“你们的天神说的。”

      长在陇凉边地,什么样的习俗她都了解过一番。见曹破延不说话,便知道自己的话有用,又大着胆子继续,“看你这般勇猛,又有这样的身手,居然出现在这里,突厥的剿灭之战,你没有参与吧。”

      她语带讥讽,“不为保卫家园牺牲,而是在长安仓皇苟且逃生,不羞愧吗?”

      曹破延没中她的激将法,渐渐平缓了神色,笑容诡谲,视线着意向下游移,“你说大唐的公主,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如果今天我真的在劫难逃,但在死前能折辱大唐公主,是不是也不枉我到长安一趟?”

      曹破延说罢,倾身凑近,李元照不再反抗,只是默然落泪。

      曹破延迟疑了一瞬。原本也只准备威逼恐吓一番,哪知其实是个外狠内弱的软性子。他其实不太见得女人哭,何况李元照继承了着武氏女子倔强又楚楚动人的模样,哭起来太有杀伤力,让他这个亡命凶徒都有些无措。

      下一分,他就为自己的犹豫分神付出了代价。

      一把匕首扎穿了曹破延的肩膀,剧烈的痛传遍脏腑。李元照趁机挣脱开他的束缚,用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向城内狂奔而去。

      她先向宣平坊内的城门吏报了官,接着一路策马到了光德坊。上气不接下气跑进靖安司的时候,李泌正在搜查司里的暗桩,回过头看到灰头土脸的公主,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我见到曹破延了。”

      姚汝能的记忆里从未见过大唐哪位公主狼吞虎咽地吃过饭,他进后殿看到太华公主眨眼间吃完一张胡饼又拿起第二张之后,这情景再也忘不掉了。

      “我从今天进长安开始,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光顾往你这里跑了。”太华道。

      通传正要前去令望楼传信,突然被李泌喝止,“此事涉及公主,不用望楼传了。”

      “他或许应该已经逃了。”李元照神色一顿,想要刻意忘记之前不堪的一部分,表情黯淡,“被我刺中肩膀,行动可能会慢一些。”

      李泌默不作声,命四周众人散去,才道:

      “狼卫曾劫走过王忠嗣的女儿王蕴秀,被救出来之后,称张小敬给狼卫画了右相府守备图。”

      李元照继续专心吃饭。

      “你的猜测或许是对的,他若想挟私报复,此时是大好时机。”

      “他不会的。”

      李元照一反上午的态度,替张小敬辩白道:“他从陇右军中出来,放着将军不做,来到长安做不良帅,只有可能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一个把无用刀带在身上的人,真要复仇,不会等到今日。”

      李泌问:“张小敬曾在信安王军中,你从前可见过他?”

      李元照摇摇头,“他的事,我都知道,但没见过。”

      “他当面驳斥过信安王的军令,信安王年事已高,气了个半死,便罚他做回士兵了。陇右军军法严苛,连年作战,他能待上十年,不会临阵脱逃的。”

      公主说罢,有些担忧的望向李泌,“说回来,你要拿那曹破延怎么办?此时连我都知道靖安司向宫里呈了大捷,若他再生出什么祸事,便是欺君。何况张小敬还扯上了右相,父皇能仁恕太子,却难仁恕你。”

      李泌面色平静,丝毫没觉得大祸临头,“只要靖安司能立功,就还有余地。”

      她默默喝了口已经放冷了的茶,“你这样气定神闲,也不缺李相的把柄吧。”

      李泌听了,心里在笑。这么多年了,两个人对对方的看法还是一点没变。

      公主提醒道:“不过你动作要快,李林甫有什么才干我至今都不知道,给父皇告状可真是跑得比谁都急。”

      她话音刚落,靖安司所有吏员都赶来李泌面前,齐齐下拜。

      “狼卫当街泼洒石脂,永安宣义路口燃起大火,已经惊动京兆府。”

      “请司丞顾念我等身家性命,勿用张小敬啊!”

      两人立时起身。

      公主问:“抓狼卫的旅贲军呢?”

      “大部分在延寿停留,无人指挥,等待新令。”

      这话蒙的了不通军务的人,可蒙不了她。望楼传信,怎么可能没有指挥,多半是不想听令,做戏等着看一个人搏命。

      公主勃然大怒,“长官是谁,没死就给我抓回来!”

      通传怔了一弹指,看向李泌。

      李泌目光晦暗,语气阴沉低声道:“听公主的。”

      他今日已六亲不认,谁碍事都该除干净。

      李泌发了话,李元照走到所有跪着的吏员面前斥道:“尽心奔走办案的你们不信,自己人放着凶徒不闻不问你们瞎了。一群蠢货,身家性命不用等狼卫取也该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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