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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色 ...

  •   吃完晚饭,刘云霞收了碗筷帮她扑被褥。

      粉色碎花款,替换掉原先的灰白格,就是不知道房间的主人下次回来,进门看见这抹娇嫩会不会两眼一抹黑。

      程建军下班晚了些,进门就举着电话,跟那边哎哎哎地说着:“到了到了,我今天值班儿,一早就让我家那小子去车站接了。”

      “有有有有有,有的是地方住,别说你就一个闺女,就是再来五个也有地方住。”
      “那行,先这样,过两天让她去学校看看。”

      程建军结束电话,先去厨房盛碗凉饭扒拉两口,又端着碗过来,边吃边说:“叫林时初对吧,没事儿,当自己家一样,我跟你爸认识二三十年的老朋友了,平时吃的穿的,不知道在哪买就问你刘姨,大胆说,要什么有什么。”

      程建军个子很高,起码得有一八五,体格宽厚壮实,靠在卧室门边都显得房顶都矮了三寸。

      林时初客客气气地点头:“好,谢谢叔叔。”

      爸爸那一辈认识的人,林时初都不太摸的清,尤其是六七岁全家从尧山镇搬出去后,她对这里的人和物,就更不剩下多少印象了。

      刘云霞刚套上一个枕头,扭头瞧他:“锅里还有几样菜,你去热热吃。”

      “那小子回来饭也不吃就走了?”程建军本来都往厨房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

      刘云霞说:“没吃,去大刘家了。”

      “爱吃不吃。”程建军嗦了下筷子,想了想,还是多问一句,“他有钱没有,昨天在麻将馆儿看见他,一个大小伙子身上都没二两肉,给他的钱都花哪去了。”

      刘云霞抓着床单两角,用巧劲儿往前一抖,瞬间变得匀称平整。

      她伸手拍了拍,确保服帖,:我又给了几百,平时没缺他钱花,这些你就别管了,你要是能跟他好好说说,叫他回家吃饭,我就成天谢天谢地的烧高香了。”

      “那他也得听。”程建军嗤了声,端上碗走了。
      刘云霞见怪不怪,冲林时初笑了下,:两头倔驴,谁也不肯服个软。”

      林时初看得出来父子俩矛盾不小,但别人家事,她不乱打听,只趁着眼前空挡,把包着钱的信封拿出来,递上前去:“刘姨,这是出门前我爸让我带的,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们了。”

      刘云霞没想太多,顺手就接了,一瞧里头是一沓钱,又给塞了回来:“你爸也真是,我们哪能拿这个钱,你程叔的工作都是你爸托关系找的,又是同乡祖祖辈辈都认识的,这钱收了才叫人笑话。”

      “赶紧放起来,留着自己当零花。”床单被罩这些都是提前买好的,刘云霞也听程建军说过几句,“我听说你成绩挺好的,市一中的学生,这儿的尧山中学可要差一点,今年暑假一过马上就高三了,你去学校试两天要是觉得不行,我就帮你打听打听市区的补习班,可别给耽误了。”

      林时初除了一句笨拙的谢谢,也说不出其它,眼下这种仓皇局势,她哪还顾得上成绩的事。

      “你程叔在尧山煤矿的工作清闲,管吃管住一个月还能发六千多,我平时看着那个麻将馆儿也能赚钱,镇上消费不高,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正常人家有的,咱们也负担得起,你只管提。”刘云霞说,“也不早了,就准备睡吧,等过完五一去学校,让程彻带你去领套校服。”

      “程彻。”林时初小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别看他长大那个不着调的样子,人不坏。”

      程、彻。
      据亲妈描述他“人不坏”,不过……有待考察。

      “点塔点塔,点点点点点,漂亮!”
      大刘看着手机屏幕里对方爆掉的水晶,泄愤地拍了下大腿,“对面赵云开头还嘲讽我,还不是被我后期追着打到门都不敢出。”

      “你这打野玩儿的可以啊,为什么之前开黑老玩儿个辅助挂别人头上,我还以为你不会玩儿。”大刘翻了一下今晚上的战绩列表,程彻打野位把把NVP。

      程彻手机电量告急,率先下线,淡淡敷衍一声:“懒。”

      大刘置若罔闻:“以后打野位就归你了,辅助随便换个人。”

      “再说吧。”程彻起身,手机往兜里一揣,“我回去了。”

      “要不你跟我家睡得了,我家又没别人。”大刘大大咧咧,浑不在意,“我一个大龄留守儿童。”

      程彻没留下的意思,顺手捞起桌上还剩半瓶的矿泉水:“认床,在你这儿睡不着,走了。”

      “得,回见。”大刘一挥手。

      程彻从大刘这儿出来,雨已经停了,下过雨的四月,晚上风还有些凉。

      地方不大,走路去麻将馆儿也就两三百米,现在晚上十一点,店里应该还有不少人,他不急着回去,步调自然慢慢悠悠。

      路边几个十六七的年轻人头发染成红的黄的绿的,嚼着槟榔,手里拿着几部手机,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商量什么,脸上带着一种肆意得逞的笑。

      不用问,这手机八成是刚刚偷来的。

      但凡是稍微好点儿的手机,进了尧山就是手慢无。
      不出意外明天一早就出现在了华强北。

      之前听人说小镇上民风淳朴,别的不知道,尧山镇的风气一直很歪。

      就连家里那麻将馆儿,每天点货也是缺东少西,一小时八块钱的台费,瓜子茶水免费,不少大爷大妈依然抱着不占便宜就是吃大亏的想法,走的时候桌上的抽纸、柜台的塑料袋、扑克牌、啤酒起子统统顺走,连隔壁桌瓜子盘儿里的糖都要多拿两颗,最离谱的是凳子也有人一并带走。

      程彻见怪不怪地从他们面前经过,当做什么也没瞧见,径直走去麻将馆。

      四月末,麻将馆冬天的棉门帘儿还没摘,程彻一进门,就瞧见柜台边上挺亮的一抹颜色,白色卫衣,浅蓝色牛仔裤,帆布鞋,那姑娘这会儿正弯着腰,在地上找什么东西。

      店里雇的帮工正忙着倒水算账,顾不上她。

      程彻本没想管闲事,在柜台后抽屉里拿上充电器准备上楼,一转眼,姑娘握着手电筒,一束光直直打在他脚边。

      他懒声问:“找什么?”
      林时初直起身,实话说:“我手机找不到了,来看看是不是落在这儿。”

      林时初晚上闲下来想给家里回个电话,把行李箱和随身的小包里外翻了个底朝天,却怎么都找不到手机,下午在客运站门口还打过电话,再然后,就只到过麻将馆一个地方。

      程彻脑子里几乎是下意识就出现刚刚碰见的那群人:“什么颜色的。”

      “白色。”
      “壳上写了一句……Fuck?”

      程彻路过时那人正举着手机,手机壳上硕大一句词儿,想看不见也难。
      林时初面露欣喜:“你见到了?”

      少年牵了下嘴角,没看出来这姑娘挺非主流:“被偷了都不知道啊。”
      姑娘有些愣:“啊?”

      程彻往前走了两步,语调懒懒散散,“等着,给你要去。”

      林时初也就等了不到十分钟,他一去一回,手里拿着她的手机。

      林时初从他手里接过来,手机是关机状态,她轻一点头:“谢谢。”

      程彻也没客套,听这句谢谢,他应该的。

      “那我,回去了。”林时初摁了两下没开,手机往口袋里一塞,正想走,却被他叫住。

      “喂。”
      少年出声,林时初感觉肩膀被人一碰,再回头,手机已经在他手里了。
      堪称神不知鬼不觉。

      程彻捏着她手机,轻晃两下:“注意点儿行吗,一半儿露在外头,走不到家就又没了。”

      他刚刚的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而然,大概和下午麻将馆门口碰她肩的社会青年如出一辙。

      林时初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她手机应该就是那么丢的。

      不过是些偷鸡摸狗的把戏,程彻也懒得多说,把手机还她:“尧山镇民风就是这样儿,你最好适应适应。”

      算是难得做件好事,程彻充电线在手上百无聊赖地绕了几圈,先行上楼了。

      麻将馆一共三层,第三层住人,之前政策还没严打,干这个的都私下按台抽流水,二楼也对外营业,不过后来查过几次,罚款都交了不少,程建军顺势就把二层关了,只留一层那十张麻将桌,本本分分赚个辛苦钱。

      再后来二层撤了麻将桌,改装成客厅阳台和三层打通,装修好了住人还是挺敞亮的。
      尤其是他一个人住,比家里自在得多。

      程彻去洗个澡出来,手机电量也充了个差不多,上头还有老妈发来的消息,和一条好友申请。

      老妈:【我让你林叔的女儿加你微信了,听你爸说应该会把她安排在尧山中学你那个班,平时要是有需要,你主动点儿,帮个忙。】

      老妈:【马上五一了,二号你生日,记得回家来。】

      老妈:【你爸也在,你也不能总不回家,有些事,还是说开了好。】

      少年指尖轻点屏幕,手机对话框里输入“不回”。
      几秒钟后,又删掉重打,最终发出去一个淡淡的,【随便。】

      那条好友申请他点了通过,对方网名叫“小狗永远奔向你”,头像一个卡通小狗。
      手机壳上却印着一个“Fuck”。

      程彻轻一挑眉,这人的风格还挺割裂。

      “对方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可以聊天了”。
      林时初给家里打完电话,对着手机里这行字,输入“你好”,又删掉,他看上去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样子。

      她也讨厌没话找话的尬聊。

      思来想去,还是什么也没发,把手机关掉放在一旁,大脑放空望着天花板。

      她这段时间都不怎么敢看手机,一不小心就能看到“兴邦建筑吃人血馒头”的事情依然沸沸扬扬。

      老爸林聪这几年不怎么管生意上的事情,种花养鸟,爬山钓鱼,已经是提前退休的状态了。

      直到近期忽然爆出兴邦建筑拖欠工资,工人集体罢工闹事,林聪仔细一问,这才知道已经欠了八个月的没发,原本盖到一半的楼盘也早就成了烂尾楼。

      底下的人卷钱跑路,林聪想办法用钱填上这笔窟窿是小,关键在于工人一闹,带出另一档子事儿。

      两年前工地盖楼出现事故,死了人,现在死者爸妈又被人找出来,白发苍苍的二老捧着儿子遗照,和工人们一起要赔偿,讨个说法。

      这事儿林聪根本就没听说过,工地上的大部分都是临时工,随时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两年前的事情现在追究,查起来也很困难。

      上门要债的天天堵在门口,泼油漆摆横幅,哭天喊地说要血债血偿,一家人日常生活都成问题,爸妈面临着无休无止的上诉,官司缠身不知道要打到几时。

      于是无奈之下,爸妈联系了程叔,将她送来过渡一段时间。
      这地方起码安生,不会被打扰。

      至于什么时候能回去,很难说。

      有软件的推送消息弹出,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在漆黑房间发出莹莹的光。

      林时初不禁回想起程彻从她身上摸走手机时,动作熟练的像个久经沙场的惯犯,偏偏人又洋洋洒洒,带着两份野蛮生长的痞气。

      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刘阿姨亲妈滤镜之下说的那句,“他人不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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