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贰叁 喧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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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川将眼睛闭起，思索片刻后又睁开，终究是有人顺着占风铉的饵上钩了。他缓缓开口道，“占宫主所言不虚，岐王宫也要防备东山经与西山经的异兽，以及结界是否破损，属实是有些力不从心。既然——”
他说着顿了下，朝向温好与温荐，“这位温小公子肯毛遂自荐，我自是赞成的，也就劳烦你多跑一趟，替我通知一下他们。”
奕川的用词十分谨慎，只是“通知”，而非捉拿。
占风铉笑笑，显然是没想在今日就将事情做绝，只是想抛个引子罢了，算是默许了奕川的改词。
但奕川显然放心不下来，岐王宫纪氏素来与定王宫温氏之间关系就淡，联姻更是三代之内都无，一时间也不好判断，到底是雍定两宫之前就有所勾结，还是真就是温荐的临时起意？
权衡间，温好的话头就递来了，“奕宫主，占宫主，不是我们不愿帮，属实是我弟弟年轻，行事过于鲁莽，去往人间大唐只怕是会惹出什么更大的乱子来。”
“也对，若是有人领着同行，是最好不过的了，同行之人得需沉着冷静，稳重干练。”奕川说着，目光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空越身后站着的空雪晋身上。
偷摸剥瓜子的空雪晋属实是没想到瓜还能吃到自己身上，一颗瓜子还含在嘴里，无比震惊又带着疑惑地问了一句，“我？”
若是纪娴井在这里的话，只会拍拍他的肩膀，顺便嘲笑一下他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毕竟前有温柔贤淑纪娴井，你这稳重踏实空雪晋又算得了什么。
恍神间，几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空雪晋身上了，除了他爹空越，正紧紧攥住手中的袋子，不让隔壁的楼老头再抢瓜子了。
空雪晋想说话，冷不防嘴里没嚼的瓜子仁滑进喉咙里，一瞬间给他呛了个脸红脖子粗，话都说不囫囵了。他拍着自己前面人的肩膀，一边咳嗽一边睁大了眼睛。
爹你说句话啊，快说句话啊！你儿子重要还是瓜子重要！
然而在他爹眼里重要无比的“保卫瓜子之战”，直到九宫令成令，楼不碍一脸气愤地离开太师椅，并放狠话说要自己回宫炒瓜子，才算打完。
空越乐呵呵地卷起装瓜子的袋子要回宫，一转头就看到自己那垂头丧气的便宜儿子。
“哎呦，怎么了这是？”
空雪晋是没想到他那离谱老爹还问，一脸苦涩道，“这九宫议，您老人家是一点都不听啊，您儿子都被卖了，您也不知道。”
空越“啊”了一声，一脸茫然。
同样茫然的还有刚睡醒，正扭着脖子的晋王宫宫主祁进，他怀抱着四方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神绕着周围看了一圈，发现大家都走了，也就状若无意地跟着其他人的脚步离开了。
空雪晋无语且气愤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奕川走上前来，面容和善，先抬手向空越行了一礼，又转而对空雪晋说道，“老师保重，坤王宫少主保重。”
空越的茫然更甚了，微笑颔首送别奕川后，一声暴喝就对向了空雪晋，“你是不是又惹什么事了？怎么回事！如实招来！”
空雪晋捂着耳朵郁闷地蹲下身，忽然觉得接令去往人间大唐也挺好的，这个九宫他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
“放开我！我还能喝！店家，再来一壶酒！”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西市坊门早已在三百击鼓声中悄然关闭，白日里喧闹不已的西市坊内现下也稍稍冷却，人海散去，商铺落锁，唯余酒肆旅店还高悬灯笼，主张揽客。
占风铎背着纪娴井走在宽阔的街道之上，怎奈何背上的人不老实，喝醉了酒就开始瞎嚷嚷，街头巷尾都能听到她的叫喊声。
占风铎也不拘着她，随她叫喊，不时还能从旁侧酒肆中听到两声应和她的声音。
她今天是真高兴，白日里挤在人群之中，看尽了铺子中琳琅满目的物品，往往是这支珠钗还没看够，又被那处新奇的摆件所吸引过去。
却走了没两步，就被食铺中炙肉的香气所绊住脚步，进去要了一盘牛羊肉，两碗馎饦，吃个半饱，又去寻下一家点心铺子的樱桃毕罗和花糕，吃完后，肚儿浑圆，一拐拐进胡姬酒肆，举着夜光杯，喝着葡萄酒，半倒着身子，看胡姬跳柘枝舞。
柘枝舞罢，胡旋舞起，这一折腾，暮鼓声重，日头就落了西山。
纪娴井从前滴酒不沾，酒量十分浅薄，两杯入喉，眼睛前就出现了三重人影，愣是将台上胡姬美人的独舞看成了群舞。
她还在不断叫好着，要从占风铎手中拿铜钱换缠头打赏，笑话不断，直至占风铎将她强带出酒肆，她又开始在街巷中撒野。
“你，你放我下来，你颠的我不舒服。”
纪娴井拍打着占风铎的肩，似是要呕。
占风铎身子一屈，将她放下来，见她双脚沾地之后，身子摇摇晃晃的模样，又扶了她的胳膊，轻顺她的后背，问道，“怎么样？”
纪娴井对地干呕了几下，拨开占风铎的手，醉意朦胧道，“接着奏乐，接着舞呀！人都到哪里去啦……”
她脚步悬浮地向前走了两步，一歪头，看见伸手要扶她的占风铎，三两步扑倒在占风铎的怀中，缓缓抬起头来，搭在他肩上的手不安分地抚过他的脖颈，手指勾起他的下颌，眯眼问道——
“美人何故不舞了？”
占风铎喉头滚动，他今日也饮酒了，不过只小酌了一杯，现下才觉得这杯酒有些烧喉，又有些上头。
他扶住怀中之人，温柔尽显，“娴井，你醉了。”
“我没醉呀。”纪娴井垫脚向前凑了凑，“你看！我哪里醉了！”
一双杏眸含光带笑，因是凑的极近，占风铎可以瞧见她眼眸中倒映着的自己的脸庞。
他盯的久了，心旌荡漾，心神一下就不知道摇曳到哪里去了，先前还在想着纪娴井的眼眸又大又圆，属实是好看，后一刻就变成了她的皮肤真白啊，轻轻掐一下是不是就会染出一片红印来……
纪娴井见他久而不答，没了耐性，收回垫脚，踩实地面，一把推开他，娇嗔道，“你不信我，我不和你玩。”
可纪娴井毕竟现下是个醉美人，离了占风铎的手臂当支架，没走两步就开始左右摇摆起来，还是落入了跟过来扶她的占风铎的怀中。
她抓住占风铎虚张的双臂，以此借力站直身体，不依不饶道，“你就说我醉没醉吧！你不说我不跟你玩！”
占风铎没辙了，柔声说道，“你没醉，是我醉了。”
纪娴井很是满意地笑了下，将头埋入他的颈窝，哼哼唧唧了一下，而后便不吱声了。
占风铎任她倚靠，恍然间抬首，目光中出现一轮美月，泛着温柔缱绻的银光，是一种从未见识过的美丽。
“娴井。”他刚想喊怀中之人一起赏月，却发现埋在他脖颈间的人呼吸绵长，还隐隐有小小的呼噜声。
纪娴井终于不闹了，她睡着了。
占风铎摇头轻笑，抬手将她抱起，继续向前走着，去寻一家旅店。
醉酒后的纪娴井一觉好眠，醒来时更觉神清气爽，意气风发。
她躺在陌生的床铺上，眯眼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身处人间大唐了，又拱鼻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晚意犹未尽的玩乐。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下床披上外衣，这才发现，和她自己的衣服放一块儿的还有另一套衣服，与昨日在坊市中见到的仕女们穿的衣服有些类似。
此时房门被敲响，一个极为青涩的少女声响起，“小娘子睡醒了吗？楼下有一位姓占的郎君，托奴来为娘子梳妆打扮。”
纪娴井不用想就知道，那位姓占的郎君是谁，她亮声道，“请进。”
少女推开房门进屋，手中还端着一个木盘，上面密密麻麻放的东西纪娴井是一个也没认出来。
“来，请小娘子先漱口净面。”
纪娴井跟随着少女的指引，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完成，折腾了有一柱香的时间，才算是穿戴整齐，万事俱备。
少女礼上一礼，“小娘子稍待休息再下楼，奴先退下了。”
房门被关上，房间里又只剩下纪娴井一人，她缓缓拿开手中举着的团扇，抬眸去看铜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自己梳着高发髻，发髻两半若双刀，是为双刀髻，发髻之上点缀着各式的簪或钗，正中央插了一把鎏金牙梳，用以装饰。
面容间，是被那些她所不知道的胭脂膏粉上了妆，额间更是描了花钿，悄然一看，那是唇红眉黛，顾盼生辉。
她不自觉地嘴角勾起笑，站起身来，揽过披帛，提着裙摆要下楼。
甫一下楼，就看到站在大堂向上望的占风铎，他也换了件新衣，一件绛色团窠纹圆领袍，墨色的长发被妥帖的梳起，卡在白玉似的冠中，粲然一笑，倒是真像这长安城中少年郎君们了。
不过纪娴井是挑剔的，她觉得绛色颜色过重了，需得是那鲜亮的正红色衣袍，占风铎穿起来才更好看！
两相比较，占风铎才是那个被惊艳到的人，他看着纪娴井身着一袭缃色齐胸襦裙，臂弯上挽着一条雪色披帛，一手执团扇，一手提裙摆，袅娜娉婷地走下楼来。忽地有一瞬间觉得，约衡界中的令天地失色，应该用在她身上才对。
天地间的美好，包括昨晚的月亮，全都不及她。
翻飞的思绪被一声肚子的咕咕叫而打断，发出声音的纪娴井捂住肚子，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实在是有点太饿了。”
占风铎握拳轻笑，身体一侧，展现出背后正煮的咕噜噜的小火炉来，“吃两盘暖炉涮锅肉，晚点我们去曲江边观雪。”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贰叁 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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