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牛的春天》北边有鹿

4、第 4 章

　　乡镇党委办公室，顾苏木端正地站在一旁汇报着本周的工作进展。曹书记坐在办公桌上看着手上的资料，眼睛里露出欣赏之意。

　　“岚县的图书室已经接近完工，我已经联系好图书捐赠渠道，不日就能尽数到位”

　　曹书记点点头：“小顾啊，做得不错”随即他又似乎想起什么，嘴角带了一丝调侃的笑意：“听说你在岚县人气挺高？这么短时间里能够融入村民，小伙子前途无量啊”。

　　顾苏木知道这是绯闻已经传到了曹书记耳中，一时有些不知道这是好是坏，面上带着腼腆的笑容，脑中却在飞速运转。

　　最后他摸了摸自己的头，佯装尴尬：“曹书记，不是那么回事”

　　曹书记一下笑开，摇了摇头，似乎很喜欢看年轻人身上这点人情味，他起身亲昵地拍了拍顾苏木的肩膀：“年轻人尽管去恋爱，村民喜欢你不是件坏事”。

　　离开办公室去镇医院的途中，曹书记的话一直在顾苏木脑中琢磨。他想如果两年期满后，他想要晋升得到编制的名额，那么村民的民意占据着很大的因素，虽然之前他也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一些村民的信任，但是却始终还是带着一些距离的客气。但是这两天自从绯闻传开，他明显能够感觉到村民们对他多了一丝自己人的调侃。因此面对这些调侃，他也没有立即明确表态。

　　而曹书记的话也让这种朦胧的想法变得更为清晰，虽然绯闻非他本意，但是既然有了，那么又有什么是不能利用的呢？

　　“我跟你说啊，我一眼就看出了小顾和小雅滴猫腻，他们结婚这必须给我包个大红包呀，我是他们的牵线人”

　　“哎呀，那必须啊，你看米家姑娘都30了，还单着，这一回来就解决了终身大事，得多感谢你呀！”

　　米雅站在病房门外，没有关紧的门里传来梁大爷和刘婶热火朝天的聊天声。这两天她匪夷所思的谜底终于解开。

　　她原本猜测是那天她和顾苏木一起带牛回家被看见了，因此才以讹传讹得出如今这离谱的结果。但是那天路上的确没人，再加上他们俩中间还隔着一头牛，行为举止和谈恋爱还差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凭借她对村里人的了解，倒不至于无中生有。

　　现下看来，这谣言的核心是来自于梁大爷了。她敲门而入，顶着梁大爷和刘婶欣慰自得的眼光打了招呼。

　　“哎呀米丫头，恭喜啊”

　　米雅张了张嘴，组织着话语，她想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和顾苏木——”

　　“雅~你来了”米雅还未说出口的话被推门而入的顾苏木打断，米雅一脸莫名地看着拿着热水壶的顾苏木。

　　这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雅？”米雅淡淡重复了一句顾苏木的称呼。

　　顾苏木毫不在意米雅语气里的质问，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热水递给米雅，语气依旧亲切：“嗯，来口渴吧，喝点热水”

　　梁大爷和刘婶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刘婶更是直接将手中削好的苹果递给了顾苏木：“哎呀小顾，挺会心疼人，可比我家那口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呢”

　　顾苏木将另一杯水递给刘婶，接过苹果，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意：“哪有，我可比不得刘叔，您要说一，刘叔可不敢说二”。

　　刘婶一听笑得更是开心，一旁的梁大爷看向米雅：“小雅，你看小顾多好”。

　　？？？
　　米雅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否则她属实不懂现在的走向。

　　“顾苏木，出来一下”她瞥了一眼旁边的男人，率先离开了病房。

　　顾苏木面色不变，甚至眼神里更多几分宠溺，他笑着看向梁大爷和刘婶：“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米雅”。

　　梁大爷一脸我懂的模样，挥了挥手。

　　“顾苏木，你是不是需要解释一下？”米雅冷声道。

　　顾苏木顺势坐了下来，收起了方才的亲密姿态，慢条斯理地分析：“你看，事已至此，我们何不充分利用一下绯闻呢？有我的存在，你说服梁大爷帮你事半功倍。而我也能更好地开展村民活动，你觉得我说的是不是很在理？”

　　米雅心思一转就知道了顾苏木打的主意，本来梁大爷的事情让她对顾苏木有所改观，想着也许是她对顾苏木带有偏见，但是显然她的第一直觉就是这个人的本质。顾苏木就是一个为达目的，心思用尽的人。

　　只可惜，他还是不够了解村民。

　　米雅垂眼看向一脸自信的男人，轻笑了一声：“弟弟，如果你现在任由绯闻发展，那我们俩年底不结婚都收不了场，万一你要是遇见真爱了，再想澄清可就晚了，到时候别说升迁入编，连这个书记助理的工作，你大概率都保不住。”

　　顾苏木显然没有料到米雅看破了自己在这里的本质，一向舌灿莲花的人竟有些语塞。

　　“姐姐，你是在吓唬我吗？”顾苏木用笑容掩饰了方才的失态。

　　“我是在教你，何为乡村，也许这里只是你人生短暂的一站，但是也希望你真诚对待。”说完米雅回到了病房。

　　顾苏木坐在椅子上，想说米雅太天真，年龄不小了却还执着于真诚，但是与此同时，米雅所说的话又总是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可他又想，米雅如果真如她所说，那她又为什么要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左右不过也是虚伪。

　　想到这里，他挥去脑中思绪，站起身，准备回病房。

　　病房内，米雅拿着手机给梁大爷看着什么，梁大爷皱着眉头但是神情却很专注。顾苏木走上前，才听见哞哞的牛声，知道是米雅在给梁大爷看家里的两头奶牛。

　　“梁叔，你看，之前奶牛因为涨奶，乳腺已经有发炎的症状，这个时候需要适当给它做一定的按摩。另外这方面也是我最近一直在研究的课题，所以我对它的饲料进行了改良，现在它们看起来是不是精神许多？所以梁叔，即使是女生，也是可以养好奶牛的。”

　　梁叔面上不忿，哼了一声：“我养了几十年的牛，不需要你教我”。虽然这样说，梁叔眼里的坚硬却有些松动，眼睛始终不曾离开过屏幕上叫得正欢的奶牛们。

　　顾苏木看见米雅努力攻克难题的样子，有些动容，但是随即又觉得对方实在死脑筋，能够事半功倍的事情，非要费掉双倍的力气去硬碰硬。

　　“梁大爷，你可不知道，人不可貌相，别看米雅这么瘦弱，她力气大得能制服一头躁动的牛！所以啊，梁大爷你对我也有误会，我喜欢表里如一的需要我保护的小女子，真不是米雅这种蛮起来如男人的女人。”

　　顾苏木走到病床旁，略带委屈地看着梁大爷。

　　米雅看了顾苏木一眼，对方话虽然说得不算好听，但是处处都在为她解围，看来她方才的话没有白说。

　　“是啊，梁叔，您就别乱牵线了，这要村里人真误会了多不好”，米雅顺势把话说明白。

　　梁大爷一听，顿时更加闷闷不乐，低声碎碎念：“怎么就是我误会了，多好的姻缘啊”。

　　米雅拿起一旁的橘子剥好皮，递给梁大爷，用她自觉最温柔的方式，低声细语哄道：“梁叔，我现在就想学习开牧场，没有别的心思，您给我介绍一下您的朋友吧？”

　　顾苏木觑了一眼米雅，心想，会不会哄人。他还是送佛送到西吧，看看米雅最后究竟能捯饬个什么方案出来。

　　撞到南墙了，才会懂得回头。

　　这样想着，他熟稔地握住梁大爷的手臂，微微晃了晃，撒娇道：“梁大爷，你让她去学，她肯定没您懂奶牛，等到那时候她就知难而退了，就当帮我完成一下‘乡村振兴’指标，好不好？”

　　梁大爷被这话说得心理舒服了不少，顺着下坡道：“那行，小雅，我带你去我朋友滴牧场，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梁叔我是苦口婆心，真为你好”。

　　得到准话，米雅这才松了口气。

　　回乡路上，顾苏木步伐大，走在前面，边走边有些嫌弃腿脚上沾上的泥，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闷气。

　　米雅加快了速度，跟上了顾苏木，说出了准备了一路的话：“谢谢你啊”。

　　顾苏木看向一旁，别扭道：“我不是帮你，我是帮我自己。啧，这路真难走”。
　　米雅难得对着顾苏木真诚地笑了，她点点头：“是啊，我回来执着于牧场，也是因为这村里的路真的太难走了，我想如果牧场能够带动村里的经济，那么这些难走都将不复存在，梁叔这样的空巢老人也会越来越少，大家能和乐地生活在这个村子里，不必为了生计发愁。”

　　说着她看向顾苏木的眼睛：“乡村振兴的意义不就是这样吗？”。

　　顾苏木一怔，他看着腿脚上的泥，又看向眼里溢满光芒的米雅，这一刻，他突然发现，米雅长得确实很美。这种美和这座淳朴的乡村一般，充满着与城市迥异的生机还有无限的希望。

　　政府文件上看似冷冰冰的“乡村振兴”，他第一次有了具象的想象。

　　那样的未来，似乎的确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