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明月白》越上清

8、第 8 章

　　还没等Elena想明白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封霜的助理就开始提醒会议即将开始，她也赶紧拿上东西，跟着各个品牌团队负责社媒的人一起进了会议室。

　　虽然芙洛缇兰集团旗下有三十多个子品牌，但其中一些因为拒绝动物实验没能进入国内，又有部分在收购时承诺了独立性很高的经营权，所以现在坐在这间会议室里的人，总共也不过十几个。

　　封霜坐在最末位，依次听完了他们关于社媒营销的新点子，全程没有说一句话。最后Elena将各团队的方案做了一个汇总，又给老板画了一块关于集团下一季度投放效果的大饼，就在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不知道封霜到底吃不吃这一套的时候，她终于开了口。

　　“都很有想法。”她神色不变，虽然说的是赞同，但也没法分辨到底是不是真的满意。

　　不过很快，众人就意识到这话只是一句客气，以防后面的那些听起来实在太难听罢了。

　　封霜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脸，又接着说了下去：“但是我注意到，诸位似乎一直在同一个框架里打转。头部博主引流，中腰部博主深入种草，再搭配素人koc，营造真实的种草氛围，区别只是不同粉丝量级达人的比例分配。”

　　听见她这样说，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

　　接收到手底下人求助的目光，Elena硬着头皮打破了沉默：“Freja，这一套方法论是经过多次实践得出的，效果的确非常好，所以大家都比较认可。”

　　“是吗？”封霜不冷不热地反问了一句，平心而论，她的声音非常好听，像是山泉流过溪石，带着一股冷冷的清澈。可是在现在这种情景里，谁也没有那个心思欣赏。

　　Elena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又是这种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很想送封霜一本《说话的艺术》！

　　“举个例子吧。我不太了解各位此前和国内社媒平台交流的频率，但是就我个人最近的使用感受而言，不经过平台官方渠道报备的素人营销软文，几乎没有任何得到推流的可能性。而这些软文的话术，在目前已经非常成熟的平台用户眼中，往往也过于虚假和容易识别。”

　　封霜示意助理打开投影，幕布上很快出现了一些各个平台的截图，印证了她所说的内容。

　　“这一条是博主发文求大家推荐好用平价的眼霜，但热评第一就是‘一眼广告’。还有这一篇，博主po了多款美□□华的测评合集，我看了内容，质量真的还不错，可很多人都能察觉到它要推广的是什么，因为除了一款平价精华外，其余产品都非常昂贵。”

　　事实都是最具有说服力的，已经听到这里，该明白的人也都明白得差不多了。

　　封霜没管他们的脸色变得多么糟糕，继续说道：“既然这样，那么所谓的‘用素人博主营造真实种草氛围’就既不真实，也毫无氛围。但诸位在这一部分的预算投入并不低，最少的也有5%，最终得到的效果难道只在口头呈现吗？”

　　她这话已经算得上是质问，一时间，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敢发出声音。

　　最后还是封霜缓和了语气：“我需要的并不是一些高级的词汇，而是真正有用的东西。新策略需要在Q4正式上线，希望大家在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里，给到我一个最优的方案。”

　　说完，她抬起左手腕看了一眼表，然后露出一个不甚热情的笑来，说：“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耽误诸位接下来的工作，今天就先结束吧。”

　　闻言，众人仿佛是听到了释放令的囚犯，一个比一个快地站起身来朝外走去。Elena悄悄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感觉好像经历了一场严刑拷打。投素人博主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图他们便宜量大还好出数据，kpi不够的时候随时能当块砖再填一下。

　　他们还是太小看这位空降的大小姐了，本来以为人家是来混业绩的，没想到的确有两把刷子，集团的钱是真的一分都不想白花啊。

　　不过也是，集团就是她们封家的，自己的钱当然最上心。

　　Elena回到工位上就彻底瘫了，一想到接下来两个多月要经历的痛苦，她就胸闷气短呼吸不畅。好想立刻辞职像月亮一样出去玩啊！！！

　　“阿嚏——”

　　陈月升突然在雪山顶上打了个喷嚏。菜菜正好站在她旁边拍照，有些关心地问：“月亮姐，你要不把租的棉服穿上？别冻着了。”

　　“没事，可能有人惦记我呢。”陈月升吸了下鼻子说。大晴天阳光灿烂的，虽然周围都是积雪，但并不特别冷，穿一件冲锋衣正好。

　　她身形高挑挺拔，又为了遮挡太阳光戴了一个好大的墨镜，整张脸只看得见高度优越的鼻子和线条紧致的下颌，猛地一瞧，真的挺像哪个明星或者模特。

　　周围挤挤攘攘的全都是游客，陈月升难得放空脑袋发个呆，任由山风从她的右耳朵灌进去又从左耳朵灌出来，却在这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跃跃欲试的声音，听着不是工作室里的人。

　　“姐姐，可以跟你拍一张照片吗？”

　　陈月升转过身去，看见了一个笑容无比灿烂的姑娘，她见自己搭讪的大美女看了过来，又补充了一句：“你真的好漂亮啊！”

　　“抱歉哦，她不太方便。”

　　谁料陈月升还没开口拒绝，本该待在酒店的鹿饮溪就突然出现，笑眯眯地挡在了两人中间，替她婉拒了这个来自陌生人的合影请求。

　　鹿饮溪只是简单戴了个鸭舌帽，脸上没有任何遮挡，自然被那姑娘一眼认了出来，她惊喜地捂住了脸，眼看着就要尖叫出声，却又被鹿饮溪竖起食指“嘘”了一声止住了。

　　“换我跟你拍，怎么样？”

　　女生连连点头，她本身就是鹿饮溪的粉丝，爬个山遇上喜欢的博主已经够惊喜了，没想到还被主动说可以合影！她几乎是瞬间把最开始的目标抛到了脑后，无比兴奋地站到了鹿饮溪身边。

　　“那就拜托你把我们拍好看一点咯~”鹿饮溪笑弯了眼睛，将手机递给了女朋友。

　　从被搭讪的变身拍照工具人，陈月升也只能任劳任怨地弯下腰，给她们找了个最显腿长的角度连拍了好几张。

　　等那姑娘心满意足地走了，她才摸了摸鹿饮溪的头问：“怎么又来了？”早上赖床的架势那么轰轰烈烈，陈月升还以为她最起码得睡到下午。

　　“在酒店太无聊啦。”鹿饮溪扒拉了一下被陈月升弄歪的帽子，开始秋后算账，“而且我要是不来的话，某人不就被其她小姑娘勾搭走了。”

　　陈月升明知故问：“某人是谁？我认识吗？”

　　鹿饮溪却一点都不经逗，立刻就跳起来去踩这家伙的脚，气呼呼地说：“没钱买镜子啊？！”

　　“……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菜菜躲在旁边看了半天两个老板打打闹闹的场景，没忍住跟阿灯吐槽了一句。

　　阿灯刚拍到一张满意的风景照，随口回了一句：“还好吧，她俩关系要是不好，也不能在一块儿开工作室。”

　　菜菜试着琢磨了一下，没琢磨透，但这时能跟着一起哔哔的阿灯早就跑没影了，只能自己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也太宠着了，简直像大人带小孩儿一样……”

　　山顶上信号不好，等工作室所有人坐缆车下了山，一刷手机才发现“偶遇鹿饮溪”居然上了平台热榜。点进去第一条就是刚才那个女生和鹿饮溪的合照，往下再翻一翻，还有好多路人隔了老远的偷拍。评论里倒是基本都在夸，说她即使是素颜都特别出挑。

　　“最近是有多无聊，这么点破事儿都能上热榜。”鹿饮溪也没因为自己的人气觉得多骄傲，她甚至有些厌烦，原本还挺足的兴头也萎靡了下来。

　　陈月升朝她身边站了一步，替鹿饮溪挡下了旁人窥视的目光，低声安慰道：“也是好事，反正都要发旅行vlog的，就当是预热了。”

　　鹿饮溪蔫蔫地点了点头，而与此同时远在几千公里外的申城，封霜也正看着同样的页面。

　　她每天都会留出一段固定的时间专门用来刷热点，这样既能随时掌握最新的趋势，又能以一种很快的速度熟悉各个平台的生态。

　　虽然所有照片的主角都是鹿饮溪，但封霜还是在其中某一张里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熟悉的身影，这才有了一些切实的关于“陈月升是鹿饮溪商务”的认知。

　　她冲锋衣的帽子翻出来了。陈月升是个扁身，侧面尤其薄，背后那团鼓鼓囊囊就格外显眼。封霜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把这张照片点了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