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田野鸣风

61、救援热线：琴酒cut

　　【1】
　　“嘀嘀……嘀嘀……”电话铃声响起。

　　清晨六点，房间里光影交错。
　　昨夜刚下过雨，潮湿的空气让人几乎可以感觉出细小的水雾，微弱的电话铃声仿佛在静谧的湖水中投下一粒石子。

　　睡觉睡得头发乱糟糟的女人揉了揉头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清醒一点，但显然她这么一揉，让脑袋上的草更加茂盛了。
　　她看到了挂在墙上的显示屏上自动识别一栏里写着“保时捷”，“呵”地笑了一声，按下通话键。

　　三秒后，她挂掉电话，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地址：堤无津码头5号仓库附近。

　　清晨的码头，货物箱堆叠起来层层的阴影。顺着道路离开码头，沿着公路开一段路，就能见到分布着的房子。仓库附近有一棵榉树，绿意盈盈地笼罩着。
　　旋翼鼓动的气流声打破了码头附近的寂静。

　　弗岚带着装备打开舱门，跳下来。

　　琴酒正靠在保时捷车身上，嘴里叼着烟，他眯着眼睛，在清晨的潮湿空气里缓缓吸了一口，烟头的火星橙红，微微亮了起来。
　　见不速之客忽然来到，他皱起眉，刚要质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就先做出了动作。

　　她摆了摆手，示意他走开：“让开，我要救车了。”

　　伏特加大吃一惊，这个人怎么胆子这么大呢，敢对着大哥唧唧歪歪的。
　　他急着上前去拦住她：“没人打你的电话，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她瞥了他一眼：“有人打了电话，说有辆保时捷命在旦夕。”
　　琴酒碧色的眼睛里迸发出厉芒，将烟从嘴中取下来：“90832。”

　　“你们叫了拖车吧？”她问。
　　伏特加点头：“只是.爆.胎了，拖车公司马上就会派拖车过来了。”

　　她看了一眼手表：“我用最慢的速度起床、出门、起飞，没想到还是比拖车快，所以这个业务命中注定是我的。”
　　说着，弗岚把身子探进保时捷中，看了一下情况，然后一副死相地对那个银发男人说道：“让开，这是我的最后通牒。”

　　伏特加瞪大眼睛：你怎么敢的啊？

　　但她敢，她确实敢，她不仅敢这么说，她还敢这么做。她顺着悬索一跳，攀上直升机，使用吊绳把保时捷吊了起来。
　　琴酒的古董老爷车在吊绳的作用力下“哐当”一声，摇摇晃晃地升高。

　　琴酒只能退开一步，他手腕一动，夹在指尖的烟头被扔在地上。

　　直升机越升越高，保时捷在吊绳的牵引下，在空中爱的魔力转圈圈。

　　伏特加看呆了：……你那是救车吗？你那是杀车！

　　琴酒白皙的肤色因为怒气而涌上了一丝绯色，他咬牙切齿地用皮鞋将地上的烟头狠狠地碾碎，像在碾那个没什么品味、日常穿着飞行员制服的女人一样。
　　他不能对这个人动手……

　　弗岚心肠好，离开现场后，她还好心给琴酒打了个电话过去提醒他：“你还记得那位先生前段时间给你的老爷车装的安全系统吗？察看一下，你会有惊喜。从今天起你琴酒就是我的长期饭票了。”

　　修得簇新簇新的保时捷被送回到了琴酒宅邸。

　　琴酒冷哼一声，迈开大步去检查车里的安全系统。
　　前段时间他的保时捷停在路边，结果被人.侵.入.了，雪莉还在他的车上装了窃.听器。
　　那位先生很关心这个小插曲，便让组织里的技术人员给保时捷装上了最先进的安全系统。

　　他坐进驾驶室，打开掩盖着安全系统的开关，系统面板显示在他面前，他翻了几页，然后陷入了沉默：“……”

　　通讯录里赫然列着救援电话，遇到保时捷抛锚的情况，安全系统会自动拨号给这个电话。

　　也就是说，上次弗岚会过来，是因为保时捷自己打了90832。

　　行吧。

　　【2】
　　弗岚从甜品店回来，在家门口停下脚步，她俯下身，看向铁门附近那个烟头，她皱了皱眉，拿纸巾包住烟头捡了起来。
　　“琴酒”，她走进玄关，直接叫道。

　　那个黑衣银发的男子正坐在她的沙发上，毫不客气地把她的宇航员抱枕垫在腰后，嘴里标志性地叼着烟。

　　她走近，把纸巾里的烟头展示给他看：“乱扔烟头，100日元。”
　　琴酒斜睨了她一眼。

　　她把烟头再次用纸巾包起来，揉了揉，扔到相应的垃圾桶里，然后拿了个玻璃杯到琴酒面前充当烟灰缸，公事公办地说道：“熄烟。”
　　银发男子将衔着的烟取出来，站起身，一手强势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另一手把烟塞进了她的嘴里。

　　..
　　等弗岚从洗手间回来，琴酒正拎着她的抱枕，皱着眉在研究上面印着的卡通宇航员画。
　　她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嘴里奇怪的味道已经消散了。

　　“打扰你的任务抱歉”，她冷淡地道，“但那也是我的工作。”
　　琴酒放下手里的抱枕，扔在一边，抬眸瞥了她一眼：“玩够了没？”
　　她表现得有点惊讶，眼睛微微一睁。
　　他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朗姆那家伙怀疑你有异心，和FBI勾结，哼，他还是不了解你。”
　　她看起来有些微妙的不屑：“恐怕是那位先生在怀疑我吧，不然为什么怀疑基尔？”

　　“别闹脾气，那位先生不会怀疑你，你自己比谁都清楚”，琴酒说到这里的时候，蔑视又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小疯子。”

　　她盯着琴酒看了三四秒，少见地露出一个笑来：“嗯，我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琴酒面冷如水，平静地拎起手上的抱枕，迈开步子离开，无视身后那位“我的抱枕留下”的警告。
　　他怕把这个狗头打坏了那位先生要追责，还是用比较和平的方式。

　　【3】
　　账单很快就寄到了琴酒家里。
　　【乱扔烟头+带走抱枕+弄脏沙发套+刷牙的水费+精神损失=9367円】

　　琴酒看着账单心烦，随手扔进了碎纸机。

　　信封里，除了账单还有一封手写信：【琴酒，我申请了一个自动转账业务，有空跟我去签个名，这样就不用一直给我手动转账了，我会自己从你的账户上扣钱（微笑）——F】

　　琴酒把刚叼进嘴里的烟咬瘪了。

　　【4】
　　拖延了大约两周，琴酒终于不堪账单的琐碎，答应她开通自动转账业务了。

　　什么叫上天不负有心人、有志者事竟成、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她怀着一副“开饭了”的心情搓搓手进入帝都银行。

　　琴酒答应的只是小额转账，转到她在日本的账户，大额的报销还是通过国际渠道转向瑞士账户。

　　琴酒把手揣在大衣兜里，看着走进银行来的两人，站起身，让伏特加去一边。
　　“基尔，你走远点”，琴酒瞥了一眼跟在弗岚身边的小尾巴水无怜奈。
　　弗岚：“她是我保镖。”

　　琴酒不耐烦地催促，转头示意了一下站得远远的伏特加的方向：“去那边。”
　　水无怜奈应了一声，往伏特加的方向走去。
　　弗岚知道这家伙说不通，只好拿出地面装备棒球帽扣上，帽檐的阴影遮掩去大半个脸。

　　他按在她的帽檐上，往上一掀，把她的帽子掀掉了：“你觉得我比不过你那个保镖？哼，胆小鬼。”

　　她伸手去拿自己的棒球帽，琴酒却把帽子拿远了。
　　真想把琴酒那没品位的礼帽也摘下来。

　　【5】
　　“大哥”，伏特加小心翼翼地叫醒在车后座小憩的琴酒。
　　银发男人睁开眼。
　　伏特加颤巍巍地指了指保时捷的安全系统面板：“好像有情况，大哥。”

　　琴酒将双手从揣着的兜里抽出，坐直身体，微微往前探身。
　　今天不亮明天不亮、偏偏这个时候亮了的安全系统屏幕上赫然写着血红的大字：SOS！

　　“车又坏了？”他简直要烦透这个系统了，但这是那位先生的好意，他又不能乱动。
　　伏特加刚要说话，琴酒不耐烦地打断，脊背重新往座椅上一靠：“她会过来的。”

　　伏特加没声儿了。
　　他下车去察看到底这辆老来翻新的娇娇古董车哪里又出了问题，从发动机看到轮胎，愣是没看出一点东西来。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但那个人还没出现。
　　本来还在小憩的琴酒也觉得不太对劲，他睁开眼看了一眼时间，探身向前再次去看那个一直亮着的安全系统屏幕。
　　手指滑动屏幕，出现了定位地图，当中是挂起小箭头的点，显示在附近太平洋海域。

　　他看着车窗外的车库，冷笑一声。

　　定位还能定错？错到这么离谱？技术组的人不要命了？

　　琴酒重新靠在后座上，眼神淡漠地看了一会儿那个一直显示SOS的屏幕，忽然眼睛微微眯起来，修长的双腿力道一绷紧：“伏特加，去定位上的地点。”

　　伏特加人傻了：“大哥，这是……”

　　他们的保时捷又不是水陆空三栖的，怎么去太平洋海域啊？！

　　“海湾码头。”

　　正如琴酒预测的，定位上的小箭头在不断移动，从附近的太平洋海域向陆地移动，几乎是同时的，保时捷到达海湾码头时，那个小箭头也到达了海湾码头。

　　一身狼狈的飞行员头上盖着一块毛巾，正在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她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等在这里的琴酒伏特加，表情有些惊讶，手捂在盖住脑袋的毛巾上。
　　琴酒嘲讽地勾起嘴角。

　　弗岚在日常出海上救援公司的巡逻任务时，发现了出现问题的商船，在更多的救援机到来之前，她竭力营救尽可能多的人和货物，但由于海上作业困难，受风浪影响，她又是一个人，燃油耗尽的飞机被卷入海浪里。幸运的是，增援的救援人员很快到来了。
　　“下次不要一个人行动了，发现这种大型商船就先原地候命”，她的主管严厉斥责她道。

　　“把海上搜救的工作辞了”，回程是琴酒开车，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弗岚。
　　她装傻，把话题推开了，疑惑道：“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伏特加总算抓到90832的把柄了，他说道：“安全系统紧急定位是双向的，你居然不知道吗？”
　　弗岚抬头望了望窄窄的车顶，好吧她不知道，这么说来，可能是手机里那个软件。

　　“呃”，她打了个嗝。
　　不过，保时捷就算不出现问题她也能定位保时捷，赢面还是她比较大，她想。

　　“呃”，她又打了个嗝。

　　琴酒扶着方向盘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一敲，嘴角勾了起来：“你也会打嗝？”

　　她边打嗝边反问：“你，呃，不会吗？”

　　伏特加觉得他有点听不太懂他们之间的对话，扶了扶墨镜，假装自己很冷静地听懂了。

　　琴酒嗤笑了一声。

　　她对他的嘲讽有点不满，皱起眉，一边打嗝一边探身上前。

　　吞咽过快或者突然吞气就形成呃逆，强迫琴酒打嗝理论上来说是很可行的。

　　伏特加大惊失色：“你在做什么？大哥在开车！”
　　她转头看向伏特加：“呵，他不会，我就让他学打嗝。”

　　咦，打嗝停了诶。琴酒挺有用的。

　　【6】
　　轮到水无怜奈做晚饭。
　　她看了一眼蹲在厨房门口拿着遥控器认真在飙扫地机器人的弗岚，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在笑什么？”弗岚转过头来。
　　远处的扫地机器人“砰”一声撞到了柜子。

　　她连忙又转回头去，继续操作扫地机：“今天工作的时候救了两个挖掘机工人……有点想玩挖掘机了。”

　　扫地机器人在一双皮鞋前停下了。
　　她抬起头，看到银发男人双手抄在黑色大衣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在他脚前徒劳地转着圈圈的扫地机器人。

　　“想玩什么玩什么”，来人说道，“别闯祸。”
　　她拿着遥控器站了起来，脸色不太好看：“……琴酒，你进玄关不脱鞋子是吗？待在那里不要动。”

　　“哼”，他唇角勾了起来，抬脚跨过扫地机器人。
　　她自认平时情绪冷静，也不会发脾气，但还是忍不住生气了，一边操纵着扫地机器人对琴酒进行极限追击，一边大步走过去。

　　漂移过弯，拦截，撞，就是现在！

　　扫地机器人在她的操纵下在琴酒的脚边嘤嘤嗡嗡转着，形成了一道防线，琴酒停下脚步。
　　她正好走到他面前。

　　“那位先生明早的飞机，要暂时离开日本，托你照顾一下老三”，琴酒表情淡漠地通知，随后从兜里伸出手来。
　　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缓缓张开，一只乌鸦扑棱棱地从手心里飞了出来。

　　这副景象看得她有点愣。
　　她忽然想到什么：“你有点像怪盗基德。”

　　琴酒给了她一个狠戾的眼刀。

　　乌鸦在客厅上空旋转着，“啊、啊”了几声，听起来既凄厉又欢喜。
　　“老三又怎么了，它不跟着其他鸟吗？”，她问。
　　“它安静不了，没法上飞机”，琴酒答。
　　乌鸦老三再次应景地“啊、啊、啊啊”地叫着，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下方两个人。

　　她说：“明白，你可以走了，我要打扫房间了。”一边说一边操纵扫地机器人.炮.轰琴酒。
　　琴酒低眸看了一眼脚边嘤嗡的小圆机器，轻踹了它一脚。

　　乌鸦老三飞过来，叼走了琴酒的帽子。
　　银色长发在灯光下闪着光泽，和一身的黑衣形成了反差，他皱起眉：“弗岚。”

　　弗岚无辜脸，又不是她叼走的帽子，叫她干嘛？

　　乌鸦老三飞过来，隔着银色刘海给了琴酒额头上一个脑崩。
　　“咚”，光是听声音就觉得疼。

　　她低身把可怜的小扫地机捡起来后，凉飕飕地说道：“刚才闷着它太久了，它算是在报复你。”

　　【7】
　　总有人喜欢做不速之客。
　　她把钥匙放入锁孔中，还没来得及拧时就察觉到了。

　　进屋后，果然看到那个黑衣银发的男人再次出现在她家里。乌鸦老三在客厅里旋转着，敢怒不敢言地用翅膀扇着风。

　　琴酒又在研究她的宇航员抱枕了，见她进来，放下手里的受害者抱枕，扯唇：“又买了一个同样的？”
　　是和她的抱枕有仇吗？她说：“是啊，所以你把原来的那个还回来。”
　　“哼，早就化为灰烬了。”
　　她很惊讶：“你家还在用那种烧柴的炉灶啊？”

　　抱枕飞了出去，精准地砸中了她的脑袋。

　　一和这个家伙见面黑泽阵就忍不住动手，这种习惯从他还是少年时就养成了，再想想近期她从他卡里扣了多少莫须有的劳务费，火气就更大了。

　　弗岚平静地把掀在脸上的抱枕抓住。
　　真幼稚。

　　琴酒是来告知她一些事情的。
　　此前也用不着琴酒这个中间人，但三番四次惹恼那位先生后，琴酒就成为了传话筒。

　　她：“说吧。”
　　“这么喜欢那个女人？”琴酒嘲讽道。

　　她为了水无怜奈而向BOSS自.爆.的事情他听说了，邮件里写了她和FBI赤井秀一有勾结，而且她似乎对赤井动了心，证据确凿，比如在台场的彩虹烟火节，时间地点对话都罗列得分明。

　　弗岚：“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她的自.爆.信不会传遍组织了吧？

　　琴酒把烟盒递到唇边，叼出一根烟来：“不多。”
　　“不过你确实去了那些地方，罚你加入行动组。”

　　琴酒按下打火机，火焰蹿了起来，他的碧色眼睛里露出隐隐约约的兴奋光点：“归我管。”

　　“不要在我家抽烟”，她警告道。
　　乌鸦老三似有所觉，应和地骂了一句：“呜啊！”

　　琴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一面点燃了烟卷。

　　她双手互抱着，木然地看着他，在心里默默数秒。
　　五，四，三……

　　琴酒捻灭了烟卷，把烟扔进随身的烟灰袋里。

　　她露出的这个表情再熟悉不过了。
　　大概是六年前，琴酒在她家点烟，她也露出了这个表情。事后她开出了两千万的账单，理由是乱扔的烟头点燃了庭院里的草木，如果不及时发现整个家都会被火焰吞灭。
　　那位先生开玩笑：“就算再厌恶也用不着谋害她吧？”
　　被那位先生误解，背上了“谋害90832”的罪名，还损失了两千万，琴酒气苦。

　　很识相嘛，弗岚给琴酒去厨房端了甜点，把夺命牛奶布丁放在他面前。
　　草坪修复也很贵的，真的，她露出真诚的微笑。

　　琴酒嫌弃地看了一眼牛奶布丁，伸手将布丁瓶握起来，勺子在宽大的手掌中显得格外纤细。
　　“换大一点的”，他皱眉。

　　换了布丁碗，继续谈话。

　　弗岚有点遗憾：“不让我去发展农业了吗？”

　　琴酒抬眸看了她一眼，沉哼了声。
　　简直莫名其妙，她以为一年中能有多少时候能让她做老农民？麦田还没到那个季节。

　　弗岚有些失落。
　　她转头去看窗外，美国农业部奖金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客厅里很安静，乌鸦老三飞了出去，在庭院里叽呱叽呱。

　　琴酒忽然笑了两声，怪瘆人的，又提起了她的自.爆.邮件：“你对那个FBI动心了？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造谣我动心了也比你这个笑话要可靠。”

　　弗岚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说她喜欢赤井，BOSS说“你也会说谎了吗”，琴酒说“就算是我琴酒喜欢那个恶心的家伙，你也不会喜欢他的”。

　　她严肃地看着他：“是不是看不起我？”

　　是不是看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