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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倏忽一夜过,梦里笑白头 ...

  •   哥:
      凌晨的时候,做了一个梦,居然笑醒了。
      梦见爸妈一起染了橘色的头发,妈妈理的是流川枫的发型,爸爸理的是樱木花道的发型。他俩做一些生气搞笑的动作,我就爆笑,然后就笑醒了。
      一直半梦半醒,恍惚间睁眼看看时间,06:06,宿命一般的时间,记得,昨天也是这个点睁开眼睛,前天也是,大前天也是。
      这里太安静了,有些日子没有做梦了。
      下马敬红尘,来世不为人
      若踏不归路,不带一身尘。
      2017年7月10日
      8月中旬的一天,村里来了一个男人,开着车,穿着打扮很像电视里的精英成功人士。他拿着一张照片,在村口打听了一下,然后径直开车停到了清婶家门口。黎行芷听到动静,从菜园里站起来,抬手掀了掀草帽檐,就看到了从车里出来的男人。男人关上车门,转头,与黎行芷四目相对,然后弯眼翘嘴的笑了。他迈开长腿朝黎行芷走过来,裤脚与菜叶亲密招呼又恋恋不舍的分离,笑着摸摸黎行芷的帽檐,“这是什么样子的造型。”
      霎时间泣不成声。
      “妮儿哎。”男人一声叹息,将黎行芷拥进怀里,抬头望向远天,仍旧有盛不下的眼泪从眼角流下来。
      黎行芷没有问男人为什么来,怎么来的,男人也没有说。他看着黎行芷快手快脚地摘好菜,然后动作麻利的炒好了三个菜,每盘菜拨拉一点出来,放到一个大碗里,剩下的菜放在桌子上,用罩子罩好,“这是留给房东的。”
      然后她捧着碗,看了男人一眼,想了一下,又拿出一个碗,从桌上的另一个盆里盛出一碗像稀饭又不是稀饭的东西捧到男人面前,双眼闪亮地看着男人,“这是这里的特色米茶,只在夏天限量供应,我上午煮的,你尝尝。”
      男人嘴角一直噙着笑,笑着打量这个黎行芷住了几个月的小院,坐在她给的小板凳上,笑着看她熟练地点火翻炒装盘,笑着看她捧着碗到自己面前。
      接过递到自己面前的碗勺,搅了搅,看她一眼,笑着送到嘴边尝了一口,淡淡的,带了点烘培后的米香,挺解渴。
      “怎么样,怎么样,好喝吧,我一顿能喝两大碗。”像一只等着夸奖的小狗,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等待主人的抚摸。
      男人笑着点点头,又喝了一大口,“挺解渴的,就是有点淡。”
      黎行芷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讲的样子,将刚刚盛菜的碗捧过来,“来来来,跟菜一起吃。”黎行芷炒的菜卖相不咋滴,但是胜在食材新鲜。
      男人接过筷子,夹了一大筷子放进嘴里,慢慢嚼,只加了油盐的菜,味道没有多鲜美,但是男人嚼得很认真,很慢,慢慢地眼里盈满泪水,似乎品尝到了黎行芷这漂泊人生里的酸甜苦辣。
      “虽然炒得不好吃,但是也不至于难吃到哭吧,给点面子,好好吃。”黎行芷拍拍男人的肩背,假装不知道他为什么流泪。转身开始收拾锅灶,洗洗涮涮放好,余光看到男人将菜倒进米茶,混在一起大口大口拨进嘴里。
      “妮儿,收拾收拾,带你去玩。”男人将吃得干干净净的碗放进洗碗盆里,挽起袖子打算洗,被黎行芷拉住了,三下五除二地洗好放起来,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到自己房间里收拾东西。
      男人跟在她身后,进到那间十平米左右的房间,看她从衣柜里拽出一个包,然后左右环视屋子,在化妆台那里打开抽屉,拿出一叠信纸,坐下开始写信,边写边对靠在门边看她的男人解释,“给房东留个信,别以为我失踪了。”
      男人没有说话,看她伏案的背影,久久没有动。
      “行行,你闭上眼睛感受一下,是不是很安静。”黎行芷没有回头,边写边道。
      男人倚在门框上,双手插兜,闻言低下头闭上眼,仔细的听。等周围沉静下来,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写字的沙沙声,衣服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很多很遥远的声音,分辨不出来,但是,能分辨出来的,就是近在咫尺的人,仿佛世界上就只剩了两个人。突然,悉悉索索的声音加重,男人惶急睁开眼,心跳加速,冲上去,从背后将黎行芷抱住,惶急道:“妮儿,别走。”
      “行行,咋啦?我不走,我不在这儿呢么。”黎行芷从包里拿钱的手顿住,侧头看看肩头的男人,轻声问。
      男人在她肩头擦擦眼泪,“没事,就是太安静了。”
      “是吧,太安静了,我听了好几个月了。”黎行芷拍拍男人的胳膊,“我把信跟钱放在桌上,咱们就出发。”
      他们开车上村头的大堤,一路上黎行芷就没有停过,给男人讲这个地方春天是什么样的景象,讲满堤坡的野花嫩草,讲堤边大片的油菜花,讲田野里成片成片绿油油的麦苗,讲南归的燕子呢喃筑巢,讲经冬的麻雀胖得跟个球一样。
      男人嘴角噙着笑,时不时插上两句,伸手扑棱一下黎行芷乱糟糟的头发,惹来一阵不满。
      两人一路开车到市里,住进市里最好的酒店,接下来的三天,他们没有再出过酒店房门。没休没止的纠缠,绝望又幸福。男人一直沉默,眼神却炽热而决绝,他在她耳边唤她乳名,“妮儿,妮儿,妮儿……”
      黎行芷轻轻咬他的肩,咬他的耳朵,咬他的唇,唤一声,咬一下。
      “行行,怎么有白头发了?”拿手指梳梳男人的头发,看到里面夹杂的点点白色。
      男人抬手握住黎行芷的手,捏捏略粗糙的手指,“年纪到了,自然就有白头发了。”男人说得淡淡的,谁曾想当看到镜子里的白发时,是怎样一种自虐的快感,报复自己这薄情负幸之人。
      “瞎说,你这么风华正茂,英俊帅气的,等着,我亲自给你种芝麻,白芝麻黑芝麻一起,好好补补,咱争取让这白头发黑回来。”
      “你给我磨,给我冲。”男人睁眼看看黎行芷闪亮的眼睛,侧身将她往怀里揽了揽。
      “我给你磨好,拿那驴拉的小磨磨。”黎行芷笑弯了眼。
      男人凑过去亲亲她的眼睛,叹息一声。
      黎行芷轻轻拍他的背,“行行,行行,咋两根白头发就开始撒娇了还。”
      男人顿住,轻拍了黎行芷一下,惹得黎行芷一阵咯叽咯叽的笑。
      俩人胡天胡地厮混了三天,总算决定挪地儿溜达溜达,去凉快一点的地方消暑。
      “行行,你这还能浪几天?”男人业务还是挺忙,在酒店里时,就总有人找,经常开视频会议什么的。
      俩人一路往西,路上的景象繁忙又热闹。黎行芷趴在车窗沿,感受热风暖烘烘地吹在脸上,吹了没两分钟,就受不了了,太热了,关上车窗,看男人开车。
      “你想我浪几天?”男人侧头看看她,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理顺掖到耳后。
      “我么,肯定是想你一辈子跟我这么浪下去咯。天涯海角,只羡鸳鸯不羡仙呐。”黎行芷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做兰花指,最后一句还唱上了。
      “咱要是餐风饮露,那就是真神仙了。”男人说着话,电话又响了,接通蓝牙耳机,示意黎行芷噤声。
      黎行芷做个鬼脸,凝神看向前方路况。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 流浪
      为了故乡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
      为了宽阔的草原
      流浪远方 流浪
      还有还有
      为了梦中的橄榄树 橄榄树

      男人斜眼看看哼歌哼得起劲的黎行芷,“调儿跑哪儿去了都。”
      “自己开心就行,反正难受的不是我,是听歌的人。”黎行芷也斜眼看男人,笑得跟偷了鸡的黄鼠狼一样。“对了,最近还听到一首挺好听的歌,我学了好久,你有耳福了。”
      “嗯哼,唱来听听,我看看是耳福还是耳祸。”
      “听好啦。”黎行芷清清嗓子,像模像样的吊了几下,开始唱。

      小时候那一双大手/牵着温柔的对我讲/长大以后要去流浪/一定会看得到远方/我的行囊/背上那沉重的梦想/是未来的方向/青春骄纵特别狂妄/为自由爱上或迷茫
      听过很多流行歌/半步成诗的玫瑰破碎后/妄想去追/流不同的泪/垂涎回忆的美
      离开是一种韵味/尝过喝醉的感觉/也问过自己的心/到底是什么/想要的她是谁
      夕阳笑着去流浪/月亮寂寞在路上/遇到谁家的姑娘/半生洒脱装肩上
      谁的地久配天长/独爱情歌和海浪/人生走的太漫长/流浪到岁月枯黄

      “这歌词谁写的?咋这么潇洒呢。”男人嘴角噙着笑,问。
      “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不出名歌手写的,被一个网红小姑娘唱红了。”黎行芷边说,边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然后递给男人。
      男人接过来喝了一口,“咱们点歌台能继续么?我点歌啦。”
      “行吧,今天咱心情好,随便点。”黎行芷将水瓶盖好,得意的摸了摸头发。
      “回家。”男人看她搔首弄姿,笑道。
      黎行芷笑着看看他,开口道:“回家,回家,我需要你。”简直就是魔音贯耳。
      “啥玩意啊,这是。”男人噗嗤一声,笑喷了。
      “我不管,你点的,就得受着。再接着点。”
      “还有上赶着要人点歌的呀。”男人摇摇头,“我想想,刘德华的,笨小孩。”
      “这个我会,来来来,开始了哈。”黎行芷清清嗓子,开始瞎吼。
      一曲唱毕,整个车里顿时安静了不少,“歌神,喝口水润润嗓子。”
      “服务还算周到哈,这歌唱的,确实嗓子挺干。”接过男人递过来的水,“司机同志,好好开车,歌儿听听就得了,不要三心二意。”
      “得嘞,歌神,休息好了的话,咱接着点歌了,接下来我想听听朋友。”
      “这个好这个好,走着。”
      两人一个点,一个唱,一个唱得尽兴,一个听的苦笑连连但还是津津有味。一路上倒也不显得枯燥。
      俩人休息了一晚,第二天黎行芷开车上路,轮到她点歌了。什么喜羊羊美羊羊,黑猫警长,葫芦娃挨个点了遍。
      男人配合着唱,黎行芷配合着笑,忘形时直拍方向盘,一度在高速上蛇行。最后,还是她自己抹着眼角的眼泪,“唉,不行了不行了,再听你唱歌,咱俩非得交代在这路上了。”
      “是你点歌不行,赶紧的,来个正经的,我可不是轻易开嗓的,同样的开嗓了,你就得听下去,接着点。”男人很霸道帅气地冲黎行芷抬了抬下巴。
      黎行芷一手一把捂住心脏,“哎哟哎哟,谁家的公子这么帅气啊,我的小心脏哦,扑通扑通的。”
      “哎哎哎,注意开车注意开车。”
      “那你正经点,别随便乱放电,我把持不住了咋办。”黎行芷笑着将手放到方向盘上。
      男人笑了笑,开口唱歌。

      我从不会轻易许下任何诺言/也从不会为一个人如此心碎/而现在我可以敞开我的内心/你是我唯一真心爱过的姑娘
      可突然有一天你离开了这里/带走了整个世界没留一片云/从此我就像抽离麦芒的青稞/在那凄风苦雨中晃曳彷徨
      但是希望你明白/我就在你身旁/无论你在多远的地方/即使你变了模样/即使你把我遗忘/你永远都是我心爱的姑娘
      愿上苍为你指引平坦的道路/愿命运让你遇见善良的人们/愿远方的阳光和璀璨的灯火/为你照亮每一片未来的天空
      时光就像一条奔腾的河流/将生命中的一切悄悄带走/而我的心就像那翻涌的浪花/永远陪着你哪怕是海角天涯
      从此希望你明白/我就在你身旁/无论你在多远的地方/直到你变了模样/直到你把我遗忘/你依然会是我心爱的姑娘
      真的希望你知道/我就在你身旁/无论你在多远的地方/直到我去了天堂/直到你把我遗忘/你依然会是我心爱的姑娘/你依然会是我心爱的姑娘

      有眼泪静静从黎行芷眼角滑落,无声呢喃, “我信了。”
      两人开到半路,男人实在是不放心让黎行芷再开车,说什么也要自己开。所以后半段路程,黎行芷又坐到副驾驶上,开始放飞自我放声高歌。等到目的地酒店的时候,男人长舒一口气,“世界总算是清静了呀。”被黎行芷追着打了一拳。
      俩人像一般情侣一样,逛九寨沟,在各个漂亮景点拍照留影,忘掉一切的俗世烦恼,真就像那快活的神仙一样。
      八月的最后一天凌晨,男人摇醒黎行芷,吻着她的眼角,嗓音轻柔,“妮儿,生日快乐。”
      待黎行芷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看清男人认真的眉眼,弯眉笑了,“谢谢。”
      男人将她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将一枚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然后落下一吻,“妮儿,等我。”
      黎行芷看着手指上的戒指,眼泪决堤般往下淌,将手捂在心口,仿佛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般,紧紧捂住,不叫别人看去丁点。男人抱住她,将她紧紧抱进心口,“妮儿,等我,来接你回家。”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相聚仿佛还是昨日,转眼离别又在即。
      黎行芷尽量表现得自然,将那浓烈的不舍与不甘还有惶恐掩盖在笑脸之下,她知道,如果她表现出来,男人肯定会留下来。
      男人沉默不少,脾气也暴躁不少,电话会议的时候发了好几次火。
      “行行,行行,莫生气,吹吹吹吹,气就吹走啦。”再又一次差点砸了键盘后,黎行芷趴到他背上,吹他的眼睛。在他们年纪尚小的时候,在他们相互扶持的时候,所有的不开心、所有的恐惧害怕、所有的生气委屈,全部都用吹吹来解决,吹吹,痛痛飞啦,吹吹,恐惧不见啦,吹吹,开心啦。
      男人将黎行芷拉过来,紧紧抱进怀里,“妮儿,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我会好好的照顾自己的,你放心。”黎行芷挪出一只胳膊,环住男人的肩背,拍拍,“行行,你也要好好的,我等着你,不要急。”
      男人收紧手臂,眼神坚定,“妮儿,咱们要个孩子吧。”
      黎行芷微怔,很快又笑起来,“怎么,你有黎思桓还不够啊,还想要多个来折腾你?”
      “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你都知道的。”男人颤抖着低吼,将脸深深埋进黎行芷肩头。
      黎行芷怔了怔,笑了,轻拍男人的肩背,像母亲哄小孩一样,轻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那咱们要个孩子吧。你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女孩我都要。”
      “你这还想要两个啊,敢情不是你生咯?”黎行芷轻笑。
      “就要两个,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人长叹一声,“我想象了无数遍,我们就要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我都想好他们的小名了,男孩叫乐乐,女孩叫悦悦,他俩都开开心心的。”
      “你这起名字的水平不行啊,啥乐乐悦悦,悦悦悦悦的,听着就很直男。”黎行芷笑着吐槽,“我的孩子,我要好好的查资料,细细琢磨孩子的名字,小名就听你的了,大名我要自己起。”
      “听你的,你来起。”男人也笑。
      “对了,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会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好多人生三四个全是男孩或者全是女孩。”
      “不要生那么多,身体会受不了。”男人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再说了,生多了,就会有好多小鬼来打扰我们,到时候你的心思肯定都在小鬼身上了。”
      “刚刚还在幻想,为啥突然又回归现实了。”黎行芷也是被男人这跳转的思维弄得哭笑不得,不过,她能感受到男人的不安还有纠结。
      “如果能一直在幻想里,那就真的好了。”男人又是一声叹息,“咱们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修一座大房子,带一片的花园跟草地,养一条狗,养一只猫,养两个小孩子。白天他们去上学,我俩就修整修整花园,修整修整草地。”
      黎行芷的思绪飘向男人描述的房子,房子前的草地,眼里漾着微笑,仿佛是看到了正在争吵的两个人,男人拿着各种花,女人拿着白菜萝卜。一块翻整出来的草地,男人非要种花,女人非要种菜。
      男人说:“我要给你种出一片花园,推开门就被鲜花簇拥。”
      女人说:“我要种一片菜地,每天都能吃到新鲜蔬菜。”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一人占一半,一个种菜,一个种花。种菜的悄悄把种子洒进花丛里,种花的悄悄把花钵种进菜畦间。菜长起来的时候,种花的嫌菜虫咬了花瓣,种菜的嫌花遮了菜的阳光。争争吵吵到日头斜下,种花的剪下被咬缺口的花,修整齐了,插到种菜的发间;种菜的摘下几棵被遮阳的菜,理理整齐,洗刷干净,放点油盐,炒给种花的吃。
      “妮儿,妮儿,别哭,妮儿,别哭。”耳边传来男人轻声的安抚,黎行芷回过神,发现已泪流满面。有时候,压垮一个人的,通常都是现实的无能为力与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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