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卷了，怎么滴吧》业存

28、梦中梦谁又是身外身

　　“……”东方就知道她又来这招。

　　每次目的性很强地抽盲盒的时候，甄怿总会先跪拜某位并不存在的欧气之神，请对方赐给她一些好运。
　　毕竟她大部分时候都很衰。

　　此时，在甄怿真诚（？）的祷告下，月抽面板弹出大大的红色三角感叹号，并附有拒绝小字。

　　【抱歉，救命盲盒使用条件不成立，未检测到您的当前境况危及到生命安全】

　　所谓「救命盲盒」顾名思义，是在危急情况下能救她性命的道具，会自动检测、判断、然后生成当前甄怿最需要的东西。

　　比方墓穴那次，甄怿刚刚穿来，经验为零、记忆为零、适应度为零，所以给什么道具都不好使，她最需要的，是能直接帮自己秒掉怪物的人。

　　于是，剑神上线，轻松代打。

　　而只有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救命盲盒才有可能被触发，满足她心中最迫切的需求。

　　“怎么不危急？我看是你不智能，不够有前瞻性！”
　　甄怿开始讲理，甄氏歪理。

　　“你想想，就这个眉心焰传讯我已经拖了三个月了，一直没给对面回答，那对面是不是很奇怪？

　　因为奇怪而生出疑虑，疑虑攒着攒着就要怀疑，怀疑我这儿出了什么问题。

　　这种保密组织，怀疑了会怎么样？派人来调查、来试探！会派谁？同在无有归一的郭焱有很大几率，她一来，我对不上暗号，露馅儿。

　　露馅儿会如何？会被消灭！她一个五阶修士，如果我不能先发制人，那简直干站着被她杀一百次都不够。”

　　靠着一张嘴，甄怿强行把自己毫无波澜的心湖搅得乱石穿空、惊涛拍岸，肾上腺素嘎嘎往上飙。

　　“现在能检测到我心中迫切的、一秒都不能等的、再等就会死的抽盒欲了么！”

　　盲盒面板被她飙升的情绪值直接顶满，它此刻确实检测到了超标的危机感，像再耽搁下去就要没命，于是——
　　【本月「盲盒·月抽」尚未开启，是否选取救命盲盒】

　　甄怿绷住那个情绪不放，火速点了【是】，同时在心中构思她早已预设好的“救命道具”。

　　她要的是一个能制造连环嵌套幻境的东西，品阶最低也要能迷惑住五阶修士（郭焱），让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梦到梦里做梦梦到梦中自己做着醒不来的梦。

　　很绕，是的，甄怿希望面板不要被她绕到然后顺利生成能绕到郭焱的盲盒。

　　【已抽取「盲盒·月抽（救命款）」
　　恭喜您开出「超强迷惑性一十八张造梦卡整套」
　　使用时效：梦里南柯醒时蚁，世事不过黄粱耳
　　（在你设定的幻境里，一年相当于现实中两个时辰，可自由把控时间）
　　使用次数：解决生命危机一次（即，仅限单次事件使用）
　　是否能暂存：是（今日内使用，不用作废，毕竟十足危机的境况面前，你等待被拯救的生命总不会能捱过一天）】

　　甄怿：“……”

　　“我怎么感觉这次的使用说明有点阴阳怪气的？是我多心了么？”

　　东方忍笑：“不，你没有错怪它，确实字里行间都是不满。
　　可能是因为你刚抽完盲盒，情绪就迅速回落正常值，让它感觉自己被骗盒了吧。”

　　甄怿：“小玩意儿还是有点智能的嘛，可惜晚了。”
　　对于这什么造梦卡，看起来是完全符合自己需求的，但她毕竟阅历不够，还是要请懂行人帮看。

　　东方给出专业判断：“糅杂了术道魅术【织梦】、乐道名曲‘迷魂入彀曲’和医道毒雾‘病魂颠倒’的六阶产物，能一次性编织十八个连环幻境，很不错。”

　　东方说不错，那就是真不错，甄怿放了心，“那么，就让我们带着为郭夫子量身定制的宝贝，去看望看望她老人家吧。”

　　……

　　午间，榻上的女人从短暂的小憩中醒来，脸上带着被扰困觉的不耐——
　　由于使用过于频繁，这个表情已经使她的面部形成肌肉记忆，此时每一道纹路都恰到好处地堆叠，合成究极难看的刻薄。

　　刚进入深度睡眠就被打断是一件很难受的事，可是没办法，眉心处跳动的火实在太炽热了，一下就给她烧醒了。

　　郭焱烦躁地调出白焰，“又出什么情况了？”

　　另一头，一支笔默默调整角度，对准了一个人的脸，放给她看。

　　“哦？这小妮子又来了？”
　　看着证物房中悄悄潜入的甄怿，郭焱手托眉心火，眼含轻蔑，“不过是个一阶下的小弟子，怎么那么会找事儿呢？闹个没完了是不是。”

　　没错，昨早上甄怿独自潜入董佩佩房中勘察现场的时候，郭焱就在透过伪装成毛笔的眉心焰盯她了。

　　只不过当时的甄怿并没有轻易发表任何看法，也像是一无所获地空手离开了，郭焱唯独对她进入董佩佩房间的手段有些在意。
　　也仅仅是有点在意罢了。

　　——这种修为的小孩，根本成不了任何气候，她随意挥挥手，带起来的风就能给她刮没。
　　弱得像一只不起眼的飞虫，郭焱根本不屑去赶，觉得掉价。

　　再次翻找一遍被收走的证物，甄怿似乎有些苦恼，苦恼于自己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的目光沮丧地落在秃了顶的毛笔上，一动不动看着，像在发呆。

　　对上这样一双涣散的眼眸，郭焱得意极了，她就说嘛，这小妮子能查出个什么。

　　殊不知甄怿此刻也正透过这根笔，想象着对面郭焱的脸，不善地盯着她——

　　五十九分，在那张简答题占幅巨大的试卷上，是随便抠一条得分点就能捞到及格的分数。
　　且不论董佩佩是不是真的考这个分，但凡郭焱为学生考虑半点儿，都不会这样为难一个日常表现优异的孩子。

　　郭焱此人，动辄情绪暴躁打骂弟子、惯会给人划分阶级、明明在屋却故意将前来求见的学生晾在屋外……真的不配为人师表。

　　“造梦需要一个依托的媒介，作为支撑幻境最核心的东西，你准备选择什么？”抽到盲盒后，东方曾猜测甄怿的选择。

　　做这种局，一般核心物都会选择对方的恐惧来构筑幻境，但很可惜，他们对郭焱知之甚少，并不了解她的恐惧。

　　“不，我们不必了解她，因为我们已经捏住了对手的致命把柄。”
　　说话时，甄怿的神情是极沉静的，却带着一点不易让人察觉的狡黠。
　　既有控局者的稳定内核，又不自觉流露出孩子般期待做坏事的雀跃。

　　东方看着，声音不知怎么就温柔下来，说出她心中的答案：“眉心焰。”

　　“是的。对于卧底来说，一个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东西，绝对是潜在的威胁、令她夜间无法安睡的恶魇。”

　　散开的目光陡然聚焦，只见甄怿指尖一闪，造梦卡黑色的光芒就如一只翩跹的黑蝶入花间，钻入毛笔通过两相连接迅速从另一头飞出，没入郭焱眉间。

　　奇异的紫雾混着惑人的曲调在目标身周炸开，拉开声与色联袂出演的盛宴，瑰丽如一场梦境。

　　“砰！”未及反应的郭焱重重倒回枕上，重新陷入沉睡。

　　*****

　　幻境要想真实，高度的沉浸感是编造的关键，让入梦之人觉得我就是我，不是别的谁，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切实发生的。

　　此时，浑身是伤的郭焱正狼狈地瘫倒在座椅上，被折磨得进气儿多、出气儿少，不自禁对这短短几分钟间发生的事产生巨大的迷茫与怀疑——

　　午睡正浓、迷梦正酣之时，她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六阶修士给打了！
　　打得睡意全无、胆裂魂飞，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整间屋子都被对方用阵术给封死了，像是专程来寻仇的！

　　现在，被对方一柄重剑架上脖子的郭焱气息奄奄，连咽口唾沫都小幅地怕被割到，“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一句话不说就是通乱杀，真的很搞人心态啊！

　　“做什么？”
　　此人脸上覆着一张纯黑的面具，有拟换声音之效，只能听出来性别为女，应当年纪不大。

　　她的剑锯木头似的在她脖子上随意剌着，语调极乖，“当然是来向您请教问题的呀，夫子，弟子想知道您眉心的白色小火是怎么回事呢。”

　　少女脆生生的提问天真又好学，听在耳中却不啻于恶魔的低语。

　　她暴露了？！

　　“你怎么会知道！”
　　郭焱重伤下心理防备大降，根本藏不住惊骇，绞尽脑汁去猜这个貌似是自己学生的杀神的身份，“你是因行中事来寻仇的么！”

　　航？杭？还是行？怎么又出来个别的东西？

　　甄怿心中古怪，持剑的手却往前再送几分，微笑道：“因为什么嘛，夫子不必操心，只管授业解惑就好。还请夫子不要藏私，把眉心焰的操控方式教给学生吧。”

　　一口一个“夫子”、“学生”，称呼得倒好，可天底下哪有这般离经叛道、将剑架在师长脖子上的孽徒！

　　郭焱又怒又怕，一副抵死不从的架势。
　　可在被连续、快速、全力地刺上几剑、碎肉和血往外吐后，郭焱被这严刑逼问的阵仗给震慑住了——她意识到对方的狠绝。

　　这疯子是真的非要知道组织内部的联络方式！

　　可一想到透密的下场，郭焱那张已经很难看的老脸突然像见到什么极恐怖的东西，皱纹们齐齐战栗起来。

　　骇然道：“不，我不能说，我决不能说，那会是比死更可怕一万倍的事……”

　　“不说？”甄怿的声音冷漠似一块冰在向外冒寒气，“很好，那学生就先教教夫子什么是生不如死好了。”

　　话落，她毫无停顿，剑刃一斜就顺着她脖子削掉郭焱半边手臂，快得好像最熟练的刽子手。

　　“不要！！！！！”郭焱叫得如一只被宰杀的鸡，“啊啊啊啊啊！”

　　在这凄厉的哀嚎声中，甄怿伸手缓缓揩去溅到面具上的血，然后极嫌弃地、一点一点蹭在郭焱衣服上，“现在肯说了么？”

　　“不，求你了，你问我别的吧，除了暗夜行的事我什么都告诉你，求你了我真不能说，我会疯的！会疯的！！！”
　　害怕到了极致，她两排牙磕得像在打快板，嗒嗒嗒嗒嗒嗒嗒。

　　暗夜行。
　　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甄怿觉得某种程度上来说，审讯要比她想象的更顺利，不过才揍了她一顿，郭焱就把名字给吐出来了。
　　原来不是那什么诡界。

　　“可惜了，我只对暗夜行的事感兴趣，夫子如果不能满足我这个兴趣，那么学生只好在夫子身上挖掘挖掘别的兴趣了。”

　　别的兴趣？什么别的兴趣！

　　慢条斯理的调子配着剑刃从她左肩绕到右肩，明明还没再动作，就已经刺激得郭焱尖叫连连——分明是折磨人的兴趣！

　　她已怕极了对方手中这柄平平无奇的剑。

　　虽然没有任何特别，但刚才就是这样一把毫无奇异的重剑，用最原始的功能，一剑一剑割着她的皮肉，带给她巨大的恐惧。

　　“真的，求你了，看在我曾教过你的份儿上，不……”
　　眼泪鼻涕混着血毫无尊严地流淌，欺软怕硬的人就是这样，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人跪得比谁都快。
　　所以才会依仗“师长”的身份，去欺压贬低那些敬畏自己的学生，从他们身上找成就感吧。

　　甄怿挑眉，“哦？教过我？那现在夫子有用排除法想出，我是你伤害过弟子中的哪一个了么？”

　　郭焱瞳孔剧颤，像在急速思考，但显然因为作的恶太多，还不能确认这究竟是她的哪个弟子。

　　甄怿眼中闪过厌恶，于是又是一剑，只见她另一条胳膊高高飞起，重重落下。
　　摔在地上像一条可笑的火腿肠。

　　“啊！！！！！”没了双臂的郭焱彻底失去平衡，向前摔倒。

　　甄怿一脚上去，复将人踩回到椅背上，居高临下道：“还不肯说么？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学生先前给夫子下的毒还不够劲儿呀。”

　　早在最开始那顿凌虐般的毒打中，甄怿就给郭焱下了剂量适当的食腐之毒——只折腾不致命。
　　那东西见伤口就钻，是很能折磨人的、甄怿极爱用的一种毒。

　　郭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不够劲儿？我他妈疼得半条命都没了你和我说不够劲儿？？？疯子！这人绝对是个疯子！！！

　　她已经神志不清了，却还是咬死不敢说。
　　没错，是“不敢”而不是“不肯”，真叫甄怿好奇起来，背叛组织究竟是个什么生死不能的下场。

　　一张「超听话我问你答符」摁在郭焱脸上，甄怿笑眯眯道：“我问，你答，眉心焰的操纵方式到底是什么？”

　　这张三阶符纸本不足以令幻元境的修士开口，可郭焱此时已被虐待得只剩一口气，精神世界摇摇欲崩毁，抵抗不了如此一问。

　　剧烈震动的瞳孔昭示着她的恐惧，被咬破了的嘴唇却不受控制地开合：“是、需想着……”

　　岂料此话刚起了个头，郭焱就像被某道凭空降下的神罚惩戒了一般，眼球上翻、浑身抽搐如过电，一张皮山崩似的炸开，汩汩鲜血流出如岩浆随龟裂的地壳蜿蜒。

　　东方急促道：“甄怿！后退！”

　　被自爆的元魂崩晕那一刻，甄怿总算知道泄露组织秘密的下场是什么了——焚魂之死，身毁道消，永坠无间，再无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