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斯文的夫人

23、第 23 章

　　“怎么回事！”文老爷大步流星，掐了掐眉心。
　　文管家小跑跟着，“先前下人们都在前院老奴也才刚回来，就听得后院喧哗走近才知大公子不知何故在门前晕倒。老爷莫急，老奴已经差人去请了夫人和府医，这会肯定到了。”
　　“安书一向身体康健。是否是我这段时间对他严格了些？”
　　“是。老奴多日看见大公子夜半灯未熄。但老奴也不敢断下结论，问了府医便知晓了。”
　　文老爷眉头紧锁，“你先回去。此时散席人多容易混乱，你去看着点。”
　　文夫人坐在床边满面忧心，“老爷来了。”
　　“如何了？”文老爷握住她的手，扭头询问府医。又将目光投向床榻上还未醒的文安书。
　　“安书公子无大碍。”府医行礼道。“此番晕倒，应是……”他顿了一下，斟酌开口，“怒急攻心。情绪突然收到刺激，体内心火肝火旺盛才会致晕厥。”
　　“只需好好将养，平日注意心情就没什么事了。”
　　文夫人叹口气，“这孩子，是遇到什么事埋在心头不知疏解。还有老爷也是，天天让安书打理外头里头的事。郁结心头又整日忙碌。”
　　文老爷按按被角，只道，“安书不是这点苦都受不了的人。对了，阿冕呢？他跑哪去了？兄长生病他也不来看看，像什么话！”
　　文老爷的声音中气十足，他左右环看，白荷跟他一对眼倒退一步差点翻床上去。
　　白玄及时拉住他，拍他肩膀示意退后去。
　　两人身形透明，显然用了法术，虽说少用为妙，但现在是恰好要用上也顾不得那么多。
　　白玄弯下腰，仔细瞅着文安书。
　　怒急攻心？
　　他对文安书一无甚解，此番前来觉得是个好机会，但现在看来没什么奇特之处。是人总有烦恼的事。
　　“我们今日应该来早点的。”白玄回身，招呼靠在床柱的白荷走了。
　　白荷环抱手臂，“来早点或许就知道些文家闲事。比如有关文大公子的。”
　　“嗯。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知道，我们先回去。”
　　“先不急。”白荷笑眯眯拉住他的手，“今日你是要陪我的。陪我在文府逛逛，这里真大又好看。”
　　白玄狐疑道，“有什么好看的。苍野原的府上风景一绝，也没见你多好奇。”
　　话是这样说，还是答应陪白荷。
　　·
　　“你要逛，为什么要到房顶上来？”白玄无语凝噎。
　　白荷拉他出来后东张西望了会儿，还以为他是在找去哪条路，没想到是找怎么上房顶来。
　　院中有常青大树，寒风中树叶沙沙作响，目睹了一蓝一灰的身影从他面前走过，到了墙角，借着乱石而上。
　　白荷大笑起来，走了几步，脚下的瓦咔咔作响。
　　“站得高，看得远。”
　　瓦砾结实泛着厚实的光，许是常常清扫放眼过去没有丝毫落叶残灰，雪都不多见。
　　白玄走得慢，风吹得他眯了眼，只看见前面那个蓝色身影在朝他招手。
　　白荷发现了什么呢？执意要拉他上屋顶。
　　天空阴霾，因冬日有彻骨透心之意，袖口和衣领保暖的绒毛轻轻飘动。
　　灰色本是暗沉，白玄身形挺拔站在风中发丝飞舞，白荷难以自控得心头怦怦跳。目光一直注视着他走过来，而后开口。
　　“站高了，眼睛里看得就多了。站在雪原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阿玄，你看，凡间景色处在其中知生气，处在其外得快意。”
　　白玄不为所动，“我看不见。只看见你在卖关子。”
　　“阿玄你真不解风情。”白荷笑道。
　　白玄不理他。
　　“我是天生地养阿玄知道吧？”白荷道。
　　看他正经起来，白玄点点头。
　　“所以对一些看不见的东西很容易感知到。比如说，嗯……”他皱眉想了想。
　　“鬼？”白玄回道。“所以文安书身边跟着一个鬼，才致他怒火攻心？”
　　他摇摇头，“不算。寻常鬼魂阿玄你也看得见。”
　　“若是极其厉害的呢？”白玄又道，“不大可能，真是个厉害的文府早就不安生了，文安书也不可能只是晕倒。丧命都有可能。”
　　“嗯。所以应该只是个灵体。比如说魂魄。某个人的魂魄。”白荷道。
　　“为什么不是妖怪？”白玄疑惑。
　　白荷诧异看着他，“妖怪的话肯定有妖气啊！阿玄同我是有千年修为在妖气才被隐住。世上哪有那么多老妖怪，就算有也没几个像阿玄同我一样有闲心在凡间，都在自己的洞府修炼追求成仙呢。”
　　老妖怪。白玄默默无语。
　　“那你看见了吗？”白玄道。
　　“没有。”白荷回道。“我只能感受。”
　　“那你感受到了吗？”白玄又问。
　　“没有。”白荷又回。
　　白玄面无表情笑笑，“所以你在干什么。”
　　白荷无辜脸，“这都要怪那个魂魄，他满文府乱跑，到处都是他的气息。我一时也分辨不出来他在哪里待着。”
　　“那就是打草惊蛇了。”白玄叹气，“你为何不早说，我们也可以暗中计划也不至于找不到。”
　　“他在暗我们在明，再怎么计划他也知道，说不准现在就站我们旁边呢。”白荷笑呵呵道。
　　白玄扶额，“走吧，回去了。这样子也找不到什么，还算有点方向了，文安书被气得晕过去，与魂魄的关系肯定恶劣。说不准十分想摆脱它，却苦于没有办法。”
　　两人从一路走着，到文府边缘落下，衣摆飘飘。
　　已至半上午，这是一条少人的长街，积雪被扫至两旁，路面湿滑的。
　　白荷很自然揽过他肩膀，“以后是要长住下来，明日我就去十万山。我会快去快回的，不叫你久等。”
　　白玄睨他一眼，“你如今说话是越来越厚脸皮了。”
　　“以前阿玄对我多有防备，我不敢多说。”白荷笑道。
　　“知道我对你是什么心思吗？”白玄道。
　　“不知道。”白荷心情很好的样子，他也十分好奇。
　　“你，”白玄停住脚步转向他，目光慈爱起来，一本正经道，“比我小几百岁，又长得与我如此相似，看见你就像看见了从前的自己。感慨万分，你说是不是？”
　　“如同我的儿子一样，说起来如果我有一个孩子和你也是一般大的。”
　　白玄煞有其事点点头。
　　说完不顾停在原地笑僵在脸上的白荷，大步向前，一转过身去嘴角压都压不住扬起来。
　　待到白玄身影不见，白荷还在风中凌乱。摸了摸自己的脸，所以是这样阿玄才一直对他的告白视而不见吗？
　　白荷欲哭无泪，唉声叹气半天才迈步追了上去。
　　·
　　要说文冕去了哪里，到跑马场就可以看见他身骑高大骏马在场上疾奔的身影。英姿飒爽，长发被高高束起，被风牵成一条线。
　　如此过瘾，文冕兴奋地吹口哨，就是马场人甚少，无人给他喝彩。
　　他在外这些年跟着老师傅学武艺，走南闯北去剿匪，每每看到征兵的告示都要驻足良久。
　　他想去军营，但又牵挂家里，别看他是个浪子，却是日日家信写着，又好脸皮只愿在爹娘兄长面前展现出一个铮铮铁骨的硬汉形象。所以两个月才寄一封。
　　师父说他既有牵挂最好就别去参军，想了想也对，四处剿匪也是为国为民。
　　爹娘慈爱，兄长关爱。家人康健，是文冕一直所愿。
　　所以当文府下人找来告知他兄长晕倒，他差点从马上跌下来，忙里忙慌赶回去。
　　“兄长如何了？为什么会晕倒？”
　　文冕激动一时没控制住音量，要进屋看，文夫人赶过来止住他，“没什么大碍，就是太累了。让他好好睡一觉。”
　　他喘着粗气，撑着门框，“哦——那好，那好——”
　　“一路跑回来的？你的马呢？”文夫人心疼道，叫下人端杯水来。
　　“太、太急了，忘了……”
　　“兄长真的没事吧？”文冕问道。
　　“没有，没有，你放心。”文夫人拍他背，她想了想还是没说文安书是怒火攻心，只是累着了。
　　“刚刚你没回来，你爹还找你呢，你歇会儿去书房一趟。”
　　文冕点头，文夫人见没事就回去了。
　　趁着间隙，房门从内打开，一股子书香迎面而来。
　　“兄长。”文冕正要走，看见文安书披着外袍站在门口，脸色很不对劲。
　　“你进来。”文安书低声道，眉间阴沉，转身往里去。
　　文冕皱眉跟上，把门关好。
　　“兄长。”文冕扶住他坐下。
　　“我没事。阿冕，”文安书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这次回来后还走吗？”
　　不待文冕回答，他又道，“回来了就别走了。父亲年纪大了，你也不小该担起责任了。”
　　“还有，以后不能这么玩了家里产业你要学着打理……”
　　他说着说着双手交叠支起，额头抵着重重叹出一口气，“我枉为你兄长。”
　　“兄长何出此言！”文冕眉头越皱越紧，不解道，“娘说你是累着了，我却觉得兄长是心中有事。我二人同胞兄弟，兄长有何不方便对爹娘说的，可以对我说。”
　　“我一个就够了……够了……”文安书满面憔悴，“我过于激动了……在门口听见娘让你去爹书房，你去吧。”
　　文冕定定站了一会儿，文安书也如老僧入定。兄长脾气执拗他也没办法。
　　文冕走后，屋里寂静得很。文安书又坐了许久，在抬头时神色恢复如常。
　　他偏头看向屋中铜镜，侧颜冷硬，生来一双狭长眼，无波无澜时看着犹如刀割皮肉。
　　“气晕我很得意？”文安书突然开口，自嘲般。
　　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脸上出现极其厌恶的神情，扭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