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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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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路途中,白毛跟我做了个简要的自我介绍,他说自己叫五条悟,目前乃是一名特级咒术师,之所以出现在这个村里,是为了追查七个误入村庄后就生死不明的失踪人口。说完,他用手肘捅了下我的侧腰,问:“你见过那些人吗。”
虽然不清楚咒术师到底是个什么行当,但从他自满的语气中判断,这小子应该业务能力不错,大小算个精英。
我心底莫名涌上一丝微妙的不爽,至于他口中的失踪人士,这点我确实不知情。于是我含糊的避开重点,摇摇头:“不知道,我从来没出过那个山洞。”
这话的本意不过是想撇清自己和他调查事件的关联,可我语焉不详的说辞,好像又加重了一点他的误解。
五条听完可疑地沉默了一下,忽然伸手去掏口袋。他一边满脸肉痛地摸出颗糖递过来,一边小声嘟囔:“只给你一颗啊,我身上存货也不多了。”
我看着那颗糖,因为不明白他冷不丁整这一出的用意何在,也就没伸手接。
我问:“这是?”
结果对方看我的眼神更古怪了,他单指把滑下的墨镜重新推回鼻梁上方,语气隐隐带上了一丝关爱弱智儿童的祥和。
他棒读到:“这是糖,甜的,能吃。”
我:“……”
这是在干嘛!我又不是不认识糖!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突然给我糖而已!
脸皮不自觉的抽搐了几下,在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我俩的对话,我无语地得出一个结论——这人,绝对是把我当成被村民自小锁在山洞里没见过世面的小可怜了!
一阵寒风刮过,他默默看着我,我也默默看向他。
尴尬的接过那颗糖,我在心底告诫自己,什么都不解释才是最好的——要是突然改口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再多追问那么几句,岂不是就要暴露我一问三不知的可疑身份了吗?所以冷静、冷静,只是装会儿可怜,又不会少块肉。
但我还是低估了这人的脑补进程。
看我只把糖攥在手里,并没有拆开的打算,他眉头一皱,顿了顿,再度开口时,竟是又往我的心上补了一刀。
“喂,外边的塑料不能吃,你知道什么是塑料吗?”
啊啊啊啊别再说了,我是失忆了,又不是失智了!
麻木的把包装撕开,把糖块丢进嘴里,下一秒,舌尖立刻传来毒药一般可怕的苦味,害的我差点直接把嘴里含着的糖吐出去。
……这什么啊,也太难吃了吧!
我用力低下头,借角度遮挡自己被苦到变形的五官——五条应该不至于用糖来整蛊我,所以问题应该是出在我自己身上。这么看来,变成僵尸以后,起码在食谱这方面确实变更得很彻底。
苦巴巴的把糖压在舌下,我打定主意,一会儿趁人不注意我就吐出来就地埋掉。
五条悟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确定我已经糖拆开吃了,他才移开了视线。
在接下来的一路,他都没有接着问我其他问题。
怎么说呢……虽然办事很不着调,不过其实是个好人呢。
我悄悄地松了口气。
五条悟左肩扛我,右手拉着一串不省人事的人质,拖家带口地回到了原先村民聚集的那座山里。
到这时,我终于久违的踩在了地面上。
听他口气,他这次来主要是为了砸场子。但众所周知,砸场子,得先有个场子摆在那,才能配合演上这么一出热闹戏。
我小幅度地活动起被扛了一路,关节都有些不灵便了的手脚,又转头朝四处看了圈。只见平地的正中央位置,有且仅有一摊已经熄灭的篝火,仔细看看,几根烧了大半的木柴还冒着余烟。
不难看出,那些村民还没离开太久。
我向前走了几步,抬脚踢踢那堆柴火,问他:“人呢?”
五条没看我,他把墨镜摘下来塞进口袋,脸色显得有些阴沉:“应该没跑多远,我去找人,你留在在这儿等我。”
这时我竟然又从他的语气中读出一抹熟悉的杀气,吓得我连忙后退一步,警惕地伸手钳住自己的手腕,生怕这具身体一个控制不住,又和他打起来。
幸好,这次我提高了警惕,没有再让本能压过理智行动。而恰好也正是因为退后了一点,我那原因不明大幅增强的视力,突然从那摊余烬里,瞥到了一小块绝对不该出现在火堆里的东西。
看清那是什么后,我迅速端正了脸色,一把扯住他的衣角,叫住了他的脚步:“你先别走,你看那是什么?”
五条悟被我拉得踉跄了一步,他没好气地龇着牙俯视我:“你这小孩,力气怎么这么大?”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顺着我的意思蹲下来,直接用手拨开灰堆,从中捡出了一个小玩意。
那物呈黄白色,豆粒儿大小,形状一头尖尖,一头圆钝。
他一挑眉:“牙齿……?”
我抱着膝盖蹲在他对面,探出指尖蹭了蹭那颗牙:“看尺寸,牙齿的主人应该年纪不大,你说的那七个人里有没有小孩子?”
他有些意外地看我一眼:“那七人中确实有一家三口,最小的是个五岁大的男孩。”
我说:“应该就是他,这小孩刚死不久。”
“是么?怎么看出来的?”
五条悟把那颗小小的牙齿抛起,又任由它落在掌中,从他语气听不出来什么,但这人的目光却再一次锁定在了我脸上。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我用食指点了点那颗牙,纳闷道:“很明显啊,这上面附着很新鲜的死气,你看不出来吗?”
他定定看着我,突然翘起唇角,拖长声音说:“看不到哦,不过我听你的意思,你好像能看到?”
他这么一说,我心底立刻就不安地敲起了小鼓——不是吧,这人不是说自己是咒术师吗?难不成日本咒术师连死气都看不到?靠,真拉。
事已至此,再装傻好像也来不及了,我只好点点头。
五条悟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本来还以为你是咒术师,现在看来,你搞不好是个灵媒啊……”
真抱歉,我其实是僵尸来着。
不过算了,灵媒就灵媒吧,反正我确实可以看见阴物,而他的误会,倒是可以反向利用,帮上我一个忙。
因为除了察觉到新死不久的死气之外,我还遥遥感应到了一个十分熟悉,又叫不出来历的东西。我有种预感,那东西属于我,我必须得拿到它。
而如果想要抢在五条悟之前回收那个东西,我就得跟他同步行动。
也就是说……要想个办法让他自愿带上我。
我从他手里把那颗牙齿捏起来,装模做样的闭目感应了一会,重新抬手指了个方向。
我说:“在这边,走吗?”
其实开口之前,我并没有多少把握能让他听我的——现在用的这具身体虽然武力值奇高,但外表却是个年龄最多七八岁的女童,谁会愿意相信一个孩子说的话?
但五条悟似乎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在我指明道路后,他完全没有犹豫,一把抄起我,就朝着我手指的方向行动了。
在我问及原因时,他态度相当狂妄地嗤笑了一声。
“我做事需要什么理由?我可不是那种相信年龄跟资质挂钩的蠢货,老子五岁的时候就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听得我嘴角狂抽,这家伙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希望一会儿要是真遇上什么棘手情况,他能跟现在自己嘴里吹嘘的一样可靠。
总之,我又一次乘坐上了五条号人肉列车。
因为这次需要我指路,粗暴的列车长没有再采取把我甩在肩上的老姿势,而是调了个头,把我夹在了腋下。
在高速移动中,我全程都在面无表情的呸呸狂吐被风刮进嘴里的头发,说句实话,这两种方式我都挺不喜欢的。
按照感应到死气的指引来看,我们现在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但诡异的是,离得越近,死气不仅没有变得浓郁,反而稀薄到了几乎要查探不出的地步。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抓紧五条悟的外套,思考着这到底算个什么情况。
他皱着眉低下头:“害怕?”
我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你真的很强吗?”
他把我换了个姿势,打横抱在胸前。
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突然贴得极近,近到我甚至可以听到他胸膛里传来咚咚的心跳声,我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已经忽视良久的食欲又一次冒头,搞得我哭笑不得,只能闷头苦撑。
看我脸色青白瑟瑟发抖的模样,他眨了眨那双漂亮得有点非人的蓝眼睛,用力搓了把我的头顶。
“放心,我可是最强。”
我叫这只下手没轻没重的手搓得头皮生疼,但因为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往哪个方向躲好像都没什么用处,索性不动了。也就是在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忽然炸响在我们脚下!
五条悟反应速度极快,几乎是在异变发生的瞬间,就搂着我一窜就跳上了半空,我呆呆的瞪着两眼,看向脚下那只人头兽身,站立起来足有四米出头的巨型怪物,一片混沌的脑子里灵光一闪,仿佛隔空接收到了空缺已久的数据包。
原来如此……死气微弱的根本原因是传播渠道被截断了,而截断这颗牙齿和死者之间感应的,显然就是这怪物。
如果我没猜错,五条要找的那七个人,大概全都已经成了躺在这怪物腹中的“脏器”……只是,为什么我会觉得这怪物脖子上顶着的那颗头,越看越眼熟呢?这感觉就好像以前我常常能见到一样。
我百思不得其解。
怪物见一击不成,巨大的脚爪猛地一扑地面,伸长脖子仰头啸叫起来。那声音瘆人得要命,哪怕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也被这声音震得头疼欲裂,仿佛千根针齐齐扎进脑仁。我眼前一黑,竟是张口又呕出一滩血来。
……头昏脑胀间,我终于想起这颗头为什么眼熟了。
能不熟吗,那根本是我自己的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