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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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体不像诅咒……但的确拥有咒力，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五条悟在空中几个腾转，动作灵活地避开正面袭来的声波，他单手抄着我，一脚踩在那发狂怪物的后脊，另一脚则跃跃欲试地对准了我刚认出来的头颅。
不是，等等，这是打算朝着哪儿踢呢！
我倒吸一口凉气，但已经来不及阻止……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头被他一脚踹飞，像颗流星一般消失在天际。我沉痛地揉揉脖子，莫名觉得后颈一凉。
丝毫不觉得自己刚干了件大缺德事的五条把手搭在眼睛上，看向头最终消失的方向，听他语气，这人似乎还有点诧异。
“虽然感觉上的确是拼接起来的身体，不过这手艺也太不结实了吧？”
我满头黑线，挣扎着跳下地，无力地说：“别管什么手艺不手艺的了，你解决它没问题吧？我要去把那个头捡回来。”
“诶？为什么，那顶多只能算是个咒具，还是功能不完全的那种，只是垃圾罢了，你还是不是要乱跑比较好。”五条悟看着我，嘴角轻轻向下一拉，“你还小，不要看到什么废品都当宝贝啦。”
由于他左一个“垃圾”右一个“废品”的攻击我的头，我此刻非常不想搭理他，但是如果不给出一个像样的理由，恐怕他也不会放手让我去完成回收工作。
我只好憋闷地编瞎话：“才不是垃圾，那个是……是我姐姐的头啊。”
他挑了一下眉：“姐姐……等等，这也是那些村民干的？”
那倒不关他们的事，可一时半会儿的，我上哪儿再去找一个背黑锅的人来？心虚的看着地面，我说：“不知道，反正姐姐的头，我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他看我一眼，没说话，唯独按在我肩头的那只手，突然用了很大的力气——害得我像个萝卜一样，被他生生按进地里两厘米。
“你干什么？”
无语地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松手。而五条悟手上的力道虽然卸了，本人却不明所以地突然俯身。我茫然地仰起头，一只宽大的手掌再次落在我头顶。
只不过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像搓狗头一样搓我的头发，而是用手指理顺了我打结的几缕发丝。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举措，不仅没有叫我心生感动，反而脊背生寒，时刻提防着他又准备说出什么天雷滚滚的话来恶心我。
不过，这次好像是我多心了。
“那就去吧，如果遇到危险。”他这样说着，不知从哪摸出一条绳结拴在我的手腕上，“就扯断这根绳子，我会看情况过来救你的。”
……
…………
有惊无险地从五条悟身边离开，我判断着头颅的方位，拔腿在密林中飞奔起来。不知跑出去多远，我若有所觉地扭头看向已经脱离的战场，只见鬼影重重的枝杈间，时不时炸开一团团青蓝色的风暴，看起来跟在放烟花一样……当然杀伤力比烟花大多了。
按照现在这个世界的理论，这大概就是五条口中的咒力的运用。只是不知道换了具壳子的我，还能不能使出原先那些本事，万一用不了，难道我要从头开始修习日本法术么……
想到前世头悬梁锥刺股，咬牙切齿背典籍的过往，我心底一寒。
要是干别的行当也就算了，跟鬼神诅咒这类东西打交道，哪有不在打基础时跟满屋书卷死磕的，可我是真的很讨厌背书……
算了，现在想这个也没意思，还不如琢磨琢磨那个怪物的真身——其实也不难猜，结合过往经验来看，那玩意很明显是一尊人造的伪神。
这种情况不罕见，很多生活在偏远山区的人都爱私下祭拜些山精野怪，那些东西一旦受了供奉，就拥有了愿力，比之寻常妖邪更难对付，要是贸然动手，很容易反噬到供养伪神的民众身上，一不小心就会死伤过大。
所以遇到这种家伙，最好的办法是请出真神来，直接从信仰的根源上碾压假冒伪劣产品。
可我听说日本这地方，光是真神就有八百万座，要知道信仰这玩意也很讲究质量，通常神明越多的地方，神力相对应的也会越淡薄，说不准请来的真神还不如伪神能打呢……况且我也没把握能请出日本神。
我一边想，一边趴下来，把脸贴近地面，仔细地辨别风中传来的信息。
——已经很接近了，我这边应该马上就能得手。
也不知道五条悟那边情况怎样，虽然这家伙说话不中听，做事也毛手毛脚，但其实我并不讨厌他……瞄到手上那条做工精细的编织绳，我拨弄了一下那道绳结，心想，放话说要来救我的家伙，可别自己先死了啊。
对不起，刚刚话说早了，特在此更正一下。
……我现在真有点讨厌五条悟！
找头的这一路，花了大概二十分钟。其中一半用来找路，另一半时间用来跟熊搏斗——五条悟这个害人精，居然一脚把我的头送进了冬眠熊的洞穴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傻乎乎地钻进山洞里时，一头瘦巴巴的棕熊正半睁着眼，认真端详砸在它肚皮上的球状物，似乎正在判断这个东西究竟能不能吃。
眼看我的头皮距离熊张开的大嘴，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厘米的距离，我心下一惊，赶紧一蹬地，三步并作两步蹿过去，把头抢回自己手里保护好。
这头失去食物的熊顿时就怒了！小小的眼睛里闪过饥饿的绿光，仰头嚎了一嗓子就朝着我扑过来，大有不把我拆吃入腹誓不罢休的气势！
我……
为了不打死二级保护动物，我只能在熊的追击下抱头鼠窜。
要说记忆恢复了也就是这点不好，懵懵懂懂时我连人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视为食物，现在脑子一到手，反而连区区动物都不敢杀……所以说道德这玩意啊，根本就是人类强加给自己的枷锁嘛！
我逃窜得十分苦闷，憋屈的把熊当风筝一样溜了会儿，才总算甩开了这头穷追不舍的饿货，重新调头往五条悟那边赶。
再次见到五条悟，他看起来和刚分别时也几乎没什么区别，这人连衣服都没有擦破一块，纤细柔软的发丝在月光下泛着浅浅的银蓝色，配合那身一看就很有逼格的纯黑制服，俨然一副月下出游，闲庭信步的贵族大少爷样儿，让暗戳戳想要看他笑话的我难免有点儿失望。
俗话说祸害遗千年，这话能够流传至今，果然是有点道理的。
“回来了？速度挺快嘛。”
他在我赶回来的那刻就注意到了我，还特意转头冲我眨眨眼，全然不顾已经朝着自己头顶袭来的兽类利爪。
这惊险的一幕看得我失声惊叫，幸好他在攻击落实的瞬间就完成了撑地起跳，抬腿把那怪物当头一劈狠踹下地，摔了个七荤八素，干完这一切，此人还尤嫌不够拎起它的一条后爪，在空中抡出一道饱满圆弧，再度狠狠砸向地面。
单方面被虐打的无头怪物因为没有头，连惨叫都发不出一声，只能支棱着小腿，栽在地上麻木地抽搐。
……
很迅猛，很残暴，我看得瞠目结舌——心里愈发怀疑五条的人类身份，还是说日本咒术师都是这种一力降十会的暴力金刚？
正被我暗自腹诽为暴力金刚的五条插着兜向我走来，他这次特意瞄了眼被我抱在胸前的那颗头，眉头一皱：“确实没有血缘关系啊……你们是义理姐妹？”
过于笃定的语气叫我身体一僵，本来还想嘴硬地反驳世界上又不是没有长得不像的亲姐妹，但在开口之前，我的心中突然涌上一种……所有的秘密都将在那双眼睛的窥视下无所遁形的恐慌。
我被看得心里发毛，脸一白，咬着牙不说话了。
五条疑惑地盯着我看了几秒，见我这副躲闪意味相当明显的态度，他不爽地鼓起腮帮，咻的吹了下刘海。
“算了，本大爷也没有很在意这件事，你既然……”
他话还没说完，阴影里倏地窜出一条鬼祟的细带。此物目标明确，上来就直奔我的脖子，勒住后连抽带甩几下，就这么拽着我的脖子，把我从五条悟身边掳走了。
突然遭此横祸，我的心态异样的平和，甚至有些感激。
不管怎么说，能够不用再面对五条悟那双眼睛真是太好了。
我当然知道它绑架我是为了拿我当人质威胁五条悟，但要说这怪物也是有够倒霉的，挑谁作人质不好，偏偏挑中我这个顶着僵尸壳子的前神婆，这不是自己往死路上撞么……
这怪物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我鄙视了智商，它正忙于带着我夺路狂奔。而我被倒吊在半空，因为无事可做，就只能盯着它发呆，并且还真看出了点问题——这怪物明明还没吃过人，怎么会有这种快到不可思议的恢复速度？
除非，这怪物根本就不是本体。
想通了这一点，我干脆地伸手拧断它勒着我脖子的尾巴，回味着刚刚指尖那微妙的触感，我一踩一蹬，跳到已经同步赶到的五条悟身上。
用力搂住他的脖子，我附在他耳旁问：“你之前跟它打架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
五条悟半眯着眼睛，冷冷的说：“不对的地方太多了，这东西没有痛觉，打不死，揍不烂，哪怕撕成几块也会自己拼回来，跟内置了自动刷新程序一样，怎么，你刚刚发现了什么？”
果然是这样，我闭目思考了几秒，重新开口问：“你之前去过村里吗，有没有看到过木头做的动物雕像？”
“……雕像？”他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眸色一深。
“它长得确实有些像那些木雕，原来如此，是因为狐狸雕像的头换掉了么……”
我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等一下……你说一些？你看到的木雕有很多吗？”
“很多哦。”他抬起手，电光火石间，肉眼可见的庞大咒力被压缩放出，那只刚挣扎着复原完毕的倒霉怪物，转瞬之间又被打成了一滩粉尘。
他摸了摸下巴，不确定地说：“这个村里每家每户都放着那东西……足足有67个吧。”
看来情况比我想象的更棘手，如果我的判断没有出错，这无头怪物应该是靠人魂装脏这种邪法，生造出来的伪神——所谓人魂装脏，指的就是用新死，并且是枉死之人的头发牙齿拴住魂魄，炼成法器，再将这种拘着人魂的法器，放进受过祭拜的物事里，如此一来便能拥有神通。
只是，原先我以为这村里的人，是把人的魂魄强塞进动物的体内，才会叫这怪物通身都是野兽习性……没想到，动物确实是动物，却不过是只木头雕刻的狐狸。
我垂头想了想，对他说：“我们分头行动吧，不然这东西打起来没完没了——你拖住这狐狸，我去处理那些雕像。”
五条悟同意了我的计划。
根据他透露给我的消息，这村子里的每一间房子都需要搜查，我苦哈哈地沿路砸窗，把找到的每个雕像，徒手细细搓成粉末。
找东西这活儿不难，搓木头这活儿也不难，但重复同一件事超过三十次以上后，我的情绪开始逐渐变坏。
这个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烦死了，本尊到底在哪里？
很快，村庄的最后一间房也已经被我仔细搜查完毕，但找出来的，仍旧是个肚中空空如也的空壳狐狸。
我愤愤地拔下那颗眯着眼睛要笑不笑的狐狸头，合掌把它直接拍碎。
奇怪，我脾气怎么好像变大了不少，这也是换了个身体的后遗症么？
盘着腿在屋外坐下，我伸手拍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别急躁，好好想想，肯定有哪里不对。
我闭上眼睛，从最初发现那颗火堆里的牙齿开始慢慢回忆。
……说起来，那颗牙齿明明是指引我去找亡者的精魂的，我之所以会把那狐狸当成人魂装脏的本体，也是因为死气确实断绝在它身上。
可那狐狸实质只是化形，如果说狐狸是假的，那死气真正指引的……难道……
我心里有了个很不妙的猜测。
低下头，把一直抱在怀里，寸步不曾离身的头颅托起，手指轻轻发力，掀开了她……或者说，我自己的眼皮。
轰的一声，施过代形法的头颅在我怀里炸开，静待灰尘散去后，一尊约有小臂长短，毛发雕琢得栩栩如生的无头狐狸木雕掉了出来。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座雕像，伸手抠出装在雕像腹中的七颗牙齿，却没想到，除了七颗牙之外，这里头还藏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纸条上用歪歪扭扭的笔迹写着眼熟的汉字——上当了吧？想要拿到真货，就来找我呀。
落款是单一个字，魃。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