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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妖孽 ...

  •   霁州这场秋雨,稀稀落落下了半天,到晚上依旧没有要停的迹象。
      轻柔绵密的雨丝斜斜飘着,东湖水面氤氲有一层缓缓流动的薄烟。

      借着湖畔蝴蝶造型的省剧院映射出的灯光,远远看去,目光所及虚幻得好像蓬莱仙境。

      而比起这一隅,此刻剧场内部的中央大舞台上。
      特效幻化出巧夺天工的玉宇琼楼,缥缈更不似人间。

      看台一排排深红色的软椅里,乌泱泱的观众聚精会神,正注目欣赏着本届中秋晚会的独舞节目《嫦娥奔月》

      隔着湿濛濛的烟雾,温杞宁饰演的嫦娥身着一袭雪色长裙宛立水中央,她眼波流转姿容曼妙,和着旋律典雅的古琴曲起舞蹁跹。

      收放自如的水袖搅动着月色,软白裙摆在云烟里层层绽开,远看仿似九重天上盛放的芙蕖。
      画面美不胜收,尽态极妍。

      一曲终了,全场观众的神思都仿似被舞者牵动着奔月而去。

      灯光徐徐暗下,在一片如潮浪涌的掌声中,温杞宁悄然谢幕。

      ……

      退回到演出后台。
      温杞宁一进化妆间,就被高中同桌姚窈扑了个满怀。

      “呜呜呜,宁宁,美哭我了。我要是个男人,人生的终极梦想就是要娶到你。”

      温杞宁扶着旁边的化妆椅勉强站稳,她有些心有余悸地嗔了姚窈一眼:“半小时前,对那个弹琵琶的旗袍美女,你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姚窈是省台的编导,这场晚会由他们单位主办,因而她可以在后台四处走动,与表演者直接接触。

      “这个嘛,”姚窈嘿嘿一笑,大言不惭地找补道,“总之你要相信,在我心里最美的还是你!”

      这话虽是玩笑,但温杞宁的长相的确招人喜欢。

      她天生肤白若雪,五官精致如琢,一双浅茶色的清水眼微微扬挑,眸色似秋波般富有神韵。
      就像一副出自名家的山水画,温杞宁眉眼间充满了艺术性的留白。
      不输浓墨重彩的艳,更似缥缈清泠的仙,孑然独立时美得格外出挑。

      饶是两人认识多年了,姚窈至今还不是会被惊艳到。

      “行了,别这么夸张,”温杞宁绕到化妆台前坐下,随手拿起一瓶卸妆水,“你吹得再天花乱坠,我也没有好评返现。”
      “瞧您说的,”姚窈掐着腰笑出声来,“我是自来水,不收费的。”

      两人插科打诨没几句,化妆室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探询的女声:“温老师,我是晚会后勤组的干事,孟先生给您送的花到了,请问您现在方便签收吗?”

      听到这话,温杞宁手上动作微滞,转瞬脸上情难自禁露出了笑颜。
      放下卸妆工具,她转头看向门口,眼波盈盈的扬声说:“进来吧。”

      干事推门走进,把一捧花送到了温杞宁手上。

      是一束包装精美的碎冰蓝玫瑰。
      花瓣极富层次感的色泽和新鲜度一看就价值不菲。

      温杞宁抱着这捧沉甸甸的礼物,嘴角弧度显而易见又上提了不少。

      姚窈一看到她这容易满足的表情就觉得没出息,但很多话,姚窈又不能讲得太直接。
      毕竟,这送礼的男人和收礼的姑娘。
      一个她惹不起,一个又不忍心。

      心情复杂地看温杞宁自顾自乐了会,姚窈就被台里同事召唤返岗了。
      临走前,她没忍住还是拍肩叮嘱了句:“你回去好好休息,早点睡觉,少看手机。”

      姚窈这话,后半句有些突兀,温杞宁略感怪异,但也只当是她仓促间随意的提醒,并没太放心上。

      过会按部就班卸完妆,换回私服拾掇清楚。
      拿好了个人物品,知会节目组负责人一声后,温杞宁便离开剧院了。

      她不准备参加之后的演员聚餐,因为今晚还有别的安排。
      一会要去城郊的浔覓山庄,参加好友阮玥彤男友的生日派对。

      到停车场取好车,温杞宁小心翼翼地把花束放在副驾软垫上。
      咬唇思量了几秒,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置顶联系人的私聊界面。

      逐字逐句在对话框敲下。

      【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

      打完,盯着看了会,温杞宁忽觉这话表述得好像太直白,她想想又全部删掉。

      删删改改,如此反复了几次,最后成功发出的。
      只有克己复礼的俩字:【谢谢。】

      一分钟后,孟樾回了个符号:【?】
      温杞宁猜不准他的意思,只凭感觉斟酌着解释:【演出贺礼。】

      过了会,孟樾回她:【不用,张露安排的。】
      张露是他的秘书,各种日常的人情送礼也归属于她的工作范围。

      这言简意赅的七个字,没有半点容人遐想的余地,孟樾甚至连敷衍她都懒得。

      温杞宁明白了。
      她也不算太意外。

      反正,都这么多年了,她早清楚自己的位置……

      车厢光线昏昧暗沉,手机屏幕的倒影里,温杞宁脸色苍白而又黯淡,像茫茫夜空中一颗生意尽矣的星星,她的存在和消逝都不起眼。

      趴在方向盘上整理了会情绪,到十点时。
      温杞宁虚浮的神思被掌心密密振动的手机唤回。

      是阮玥彤的电话。

      连通了车载蓝牙,温杞宁按下接听。

      那端阮玥彤的声音一如既往娇嗲:“我在电视上看到你的节目结束了哟,快过来没有?”
      温杞宁摸摸耳朵,启动了车子:“在路上了。”

      “好的呢,”阮玥彤的语气更轻快了几分,“那待会你到游客中心了直接给我打电话,你的房卡在我这里。”
      温杞宁调了下雨刮频率,轻轻嗯了声。

      因为浔覓山庄在城郊,往返不太方便,所以阮玥彤的富商男友林骏给每个来宾都订了套房,今晚就不用回城了。

      雨天地面湿滑,加之是晚上,安全起见,温杞宁不敢开太快。
      等她慢慢磨蹭到目的地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所幸正值中秋假期,大家准备玩通宵。
      停好车进了游客中心,温杞宁没什么负罪感地回拨了阮玥彤的电话。

      大本营大概离得不远,十分钟后,温杞宁就见着她人了。

      阮玥彤穿着繁花编织的法式小礼裙,踩着猫跟鞋步履翩翩地走来,从绣满珍珠的小手包里拿出房卡递给她:“喏,先去放行李吧。待会直接从住的地方坐接驳车到车站会所,大家都在那儿呢。”

      温杞宁接过看了眼,房卡上写着“莫奈花园6号”。

      “车站就在后门,你快去,”阮玥彤轻轻推她,涂满渐变粉的美甲被她的白裙衬格外惹眼,“我得回去陪我家林骏,不能送你了。”
      “好,没事。”

      在前台顺手拿了张山庄地图,温杞宁按着路标走去了接驳车站台。

      她到时恰巧有辆准备发车,赶上了最后了一个位置。

      浔覓山庄很大,整体分有五个主题片区。
      其中一个花繁锦簇的住宿区就是她即将去往的莫奈花园。

      接驳车进不了内部园区,到大门温杞宁就下来步行了。

      这会雨已经停了,郊区空气湿润清新,附带着清清浅浅的花香,体感心旷神怡。

      温杞宁按着地图指示,穿过了一条种满蝴蝶兰的鹅卵石小路。
      刚要继续往房间方向走,这时忽然听见周围有猫叫声传来。

      “喵呜~”

      奶萌的声音时断时续,但可以辨认出不是幻听。

      因着很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一听到这乖软的声音,温杞宁忍不住循声去找,想看看是什么品种的野猫。

      但周围鲜花和树木有点多,窸窣的虫鸣阵阵,声源定位得不太精准。

      温杞宁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上了一座爬满鲜花的西式圆顶凉亭。
      听见喵叫声从前方河畔传来,感觉距离不远了,她随即沿声走了过去。

      刚刚行至岸边,倏然在这时。
      铺满睡莲的河对岸,一双人影毫无防备地撞进了视野里。

      是一对混迹在夜色中缠绵的男女。

      男人衬衫西裤,恣意地敞腿坐在雕漆长椅上,身前一个穿着酒红丝绒裙的妖娆女人正俯身送吻。

      男人掌骨分明的大手扣在她雪色的颈后,冷白手背上青紫血管昭然。靡靡之间,浸透着上位者无处不在的掌控欲。

      像彼岸花一般,危险又迷人。

      他们双双看不清正脸,但这亲密无间的姿势,已经足够证明两人当下的关系。

      温杞宁脚步骤停,眼睛和心口在这一刻针扎般被刺得很疼。

      有些人,哪怕只能看见他的影子,你都不会认错。

      而很不幸。
      这香艳一幕的男主角于她。
      就是这种悲哀的存在。

      认出了孟樾,温杞宁落荒而逃般的移开了目光。

      然而没想到。
      转眼间,她凌乱的心绪就被无意瞥见的另一道身影分了神。

      温杞宁忽然发现,靠近自己这边的河堤旁有支游船,悄无声息的停泊在一棵垂柳下。

      借着旁边雕花路灯的一点光,能看见船舱里面有个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白衬衫,领扣随性松解两颗,衣间一段平直锁骨影影绰绰。

      如处无人之境般的,他长腿微屈,闲适散漫地半躺着。
      眼眸稍垂,左腕懒懒搭在一只布偶猫背上,垂落的修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顺着猫毛。

      少顷,许是觉察到有目光探视。
      男人薄薄的眼皮掀起,他抬眸看了过来。

      斑驳的灯影里,两道视线交错撞上。
      倏然看清了对方正脸,温杞宁的心跳像失误的钟摆,莫名漏了半拍。

      眼前的这个男人,容貌生得殊艳至极。
      像昼伏夜出的妖精,他肤冷唇红,乌眉魅眼,羽扇般的睫毛漆黑浓密,影沉沉的低覆着,妆点下的狭长黑眸首勾尾翘,仿若天生描摹了眼线,末端扬挑起的弧度魅惑非常。

      说得上妖孽祸水的长相,可他气质偏偏干净矜贵。
      君子风仪与浪子皮相罕见的存于一体,仿若是清冷月光下的声色犬马,交织出了一种清澈的风流。

      几乎醒目到了,存在本身即为勾引的程度……

      温杞宁一时有些挪不开眼。
      她一瞬不瞬地定定看着,直至对方出声问话,才堪堪能收回滞空的神思。

      “那边,有你对象?”男人声线清磁,开口就是这么意味深长的一句。

      温杞宁身形微僵,注意到他示意的是河对岸方向,她下意识摇了摇头。

      “这样——”
      男人懒懒起身,坐直了几分,他侧目望向那对交叠人影,忽而拖腔似笑似叹道,“那我有点孤单呢……”

      这话听着没头没尾的,温杞宁眼神一顿,有些不解其意:“什么?”

      男人慢条斯理地收回视线,怀中的猫忽而朝她叫了两声,他缓沉的嗓音也在这时娓娓响起。
      “那好像是我女朋友。”他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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