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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宁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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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已至,月光如水,雪地在微光下泛着细闪,波光粼粼,宛如天边仙境。
在先前薛檀兮遇险的车道上,一袭暗红色身影立于荒林前,身后的黑暗仿佛就要将他吞噬,而他仍然凛然不畏,孤身站在荒芜,即将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白日里戴在脸上的面具不知何时已被摘下,完整地露出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男子的样貌已经难以用言语形容,那双凤眸潋滟多情,勾人心魂,鼻梁挺拔,棱角分明,墨发高束,马尾径直垂下,金色的丝线混在乌黑的发丝中,剑眉星目,傲倨众生。
黑夜里掠过一道人影。
林泽护送薛檀兮一行人到阮家村后便立即调头,回来复命。他几步走到那男人面前,俯身行礼。
“回禀王爷,薛大小姐已经安然抵达阮家村,眼下应当到阮兆祥家了。”
“今日之事你最好给本王一个解释。”
男人声音低沉,那张如妖孽般的脸此时一丝表情也无,他语气中已然染上了一层冷意。月亮高高悬挂而起,春日寒风瑟瑟,跪在地上的林泽身子一抖,不知是被冷空气吹的,还是被眼前男人的低气压所吓。
眼前这位险些误杀了薛檀兮的男人,便是宁国大名鼎鼎的杀神王爷宁戚。
戚王宁戚,性情孤僻乖戾,阴晴不定,心狠手辣,到他手里的敌军非死即残,毫无人道,不论是北胡人还是宁戚的手下,都对他极为忌惮,甚至可以用恐惧来形容,怕是阎罗王都不及他这般狠厉无情。
只见宁戚慢悠悠的走到林泽近前,漫不经心的蹲下身,一只手臂随意搭在膝头,散漫无形。
“林泽。”
听到宁戚叫了自己的名字,林泽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险些就要跪不住。
见状,宁戚不禁轻笑一声,另一只手拍了拍林泽的肩,本是安慰的举动,谁知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却恰然相反。
“你跟本王的时日最久,办砸了事,知道该怎么办吧。”
林泽闻言,眼睛突然瞪圆,那张俊秀稚嫩的脸如今布满了惊恐,他忙不迭朝宁戚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来时,已经是头破血流。
林泽开口带上了哭腔,整个人处于崩溃边缘。
“王爷!王爷开恩!还望王爷念在属下打小便追寻您的份上,饶属下一命吧!属下也是今日才得知薛家大小姐被送到了乡下,哪知她们未走官道,竟是抄了这条人烟罕至的小路!京城中哪家高门大户出远门不都是宝马香车,这薛家小姐如此简陋的待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偷跑出来避难的!属下这才一时犯了傻,将她与殷采芹弄混,坏了王爷好事,是属下该死!”
“你确实该死。”宁戚幽幽的开了口。
就在林泽颓然之际,他又听见宁戚似才恍然大悟。
“照你这么说,今日之事不怪你,倒是怪薛家老儿不疼女儿,畏手畏脚?”
林泽张了张嘴,却不敢应。
宁戚嗤笑一声,伸出手在林泽的脸上拍了拍,声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倘若明日潜龙军找不到殷采芹,你也别在本王眼前晃了。”
听见这话,林泽霎时直起身来,眼睛已经泛起亮光。宁戚已是开恩,给了林泽一次机会,他定要牢牢把握住,不能再让王爷失望!
“属下多谢王爷开恩!”
宁戚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站起身来,负手而立,仰头看着月亮,思绪却逐渐飘远。
不知林泽又说了些什么,想必也是些奉承的话,他听了太多,早就听腻了。出神之际,宁戚恍惚间听见了林泽谈到薛家的事。
“属下听说薛大小姐是身染重疾所以才被送到了乡下,不是都说薛尚书很是疼爱这个女儿,怎么就让她这么出京城了,连个靠谱的车夫都没有,瞧这待遇,更像是犯了错事……不过,王爷,她今日冒犯了您,您怎么还让属下护送她一程?”
林泽的话让宁戚不自觉回了神。
思绪回到上午,宁戚眼前恍惚出现一道身影,那女子一身素雅,未施粉黛,样貌生得极好,饶是他见过再多的美人,也不得不说一句,薛檀兮当真是绝色,不论是气质还是脸蛋,都鲜有能胜过她的女子。
耳畔仿佛又响起她那底气不足,却仍疾声厉色的话来。
“难道公子不想解释些什么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同他说话。与宁戚有过交集的人,都畏惧于他,彼此交谈时要么就是毕恭毕敬的样子,要么便是阿谀奉陈,哪怕是被他所擒的胡人,都因想在他手里好受些,止不住的巴结。
想到薛檀兮那副样子,宁戚止不住嗤笑一声,含着深深的嘲意。
为什么送她一程?
许是觉着她与寻常女子不大一样吧,究竟有什么不一样,他也不知。不过他宁戚素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便做了,哪需要理由。
见宁戚一直未说话,林泽生怕打扰到他,就要先行一步告退,却被宁戚突然出声叫住。
“先给本王查一下薛家大小姐的事。”
“可是……”
“本王免你一死。”
话如千金重,林泽顿时喜不自胜。
“属下多谢王爷!王爷菩萨心肠!”
宁戚:“……”
待林泽走后,夜里又只剩下宁戚一人。月下,墨发飞舞,男人神色莫测,喃喃自语。
“薛檀兮……”
“庶女啊。”
出身不高,倒是同他相似。
宁戚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不知是在讽刺自己,还是讽刺他人。
“本王倒是想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出身不高的人,总是有野心者一门心思往上爬,一步踏错,粉身碎骨;也有运气好者,步步青云。但世家大族,能力者处处被打压,若出身低微,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被逼迫着欺压着,迫不得已走上另一条路。
似是从中联想到自己,宁戚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禁握紧,青筋凸起,不知那其中包含了何种情绪。
京城薛家的夜晚也并不好过。
尚书薛甫诚适才从宫中回到府上,陛下紧急传达旨意,召他们这些老臣入宫议事。匆匆传召必有大事发生,果不其然,戚王当年一战,之所以历时两年之久,竟是因为朝中出现了叛徒!与胡人暗中勾结,盗了边关版图与军事机密,送给了北胡皇帝!如今彻查一番,竟是殷家小儿子殷周兴搞的鬼,这殷周兴早察觉到风吹草动,一个月前就跑了,不知前往何地,一时间,殷家成了众矢之的。
殷家并非高门大户,其威名都是靠殷家长子殷子钦一人撑起来的,殷子钦年纪轻轻不到而立之年,却已然官居兵部尚书一职,他既掌管兵部,难免会有人怀疑他与其弟是一伙的,圣上多疑,已派人将他关押,严加看守,并下令在宁国范围内搜查殷周兴的下落,将他捉拿归案。
殷周兴此人不学无术,为虎作伥,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不过他后院女人虽多,却一直没有子嗣,直到殷家的表小姐殷采芹进京省亲。
殷采芹相貌出众,殷周兴对这个表妹动了歪心思,三番五次强迫她,在殷周兴离开京城后,殷采芹才发觉自己有了身孕,三日前,殷采芹偷偷离开殷家,再无踪迹。
一时之间,众臣不知该从何下手。
江桐的幼弟江燕林与殷子钦关系非同一般,江家在朝身份本就敏感,如此一来,更是举步艰难,连带着薛家也受了牵连。
薛甫诚一回到家,就冲江桐发了好大的火。
“没用的东西!这么些年就给我生了个不中用的女儿!若是你们江家连累的我被卸了职,我一定要你好看!”
薛甫诚指着江桐的鼻子破口大骂,江桐好歹也是豪门贵女,哪里受得了这欺辱?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偏偏薛甫诚仍不依不饶。
“若不是你非要送檀兮去乡下,陈玉质也不必离府!你偏偏说她二人私通,我看都是你胡言乱语!若是陈玉质此举春闱高中,我薛家也能更进一步!今后也便不必指望你们江家了!”
“老爷口口声声说妾的不是!当初妾指证时老爷不是也没说什么吗!再者,老爷如何敢肯定他陈玉质就能考取功名!”
“啪”的一声脆响,江桐硬生生的挨了薛甫诚一巴掌。
“我真后悔娶了你!”
薛甫诚摔门而去。
没过多久,隔壁的院子里传出女人的嬉笑声,不知是不是故意而为,隔壁窗户大开,轻吟声声入耳,虽不真切,却依旧剜心。江桐跪在地上,脸颊泛红,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隔壁那个贱|人!
陈静秋!
薛檀兮的生母!
自己是贱|人不说偏偏还生了个小贱|人!
薛甫诚与陈静秋本就是青梅竹马,当年娶江桐也并非本心,这么些年来,两人也没多少情分,倒是陈静秋,年岁越大风姿越绰约,竟是不比那些年轻女子差了多少,将薛甫诚魂都要勾走了。
这么多年了,薛甫诚一直都只有江桐与陈静秋两个女人,这其中多少都是陈静秋的功劳。
女儿都被送到乡下还不知是何境地,自己还有心情作乐!不是说她卧病在床了吗?!如今倒是精神的很!
江桐恶狠狠的看向门外隔壁院子的方向。
等着吧,她早晚要让这个贱|人再也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