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他诡计多端》牛丫

13、第 13 章

　　是夜。

　　朝歌通过密道来到浮云洞，目标直指昆仑镜。

　　东皇喊昆仑镜：“小昆，出来，问你个话。”

　　昆仑镜微微晃动，随即一个五六岁的男童跳出来，讨好东皇说：“老大，你要问什么？”

　　东皇直言：“昨天慕云庭是不是用你做了什么？”

　　昆仑镜老实说：“剑主想通过我找一个人。”

　　东皇：“找什么人？为什么他急于让大人恢复记忆？”

　　昆仑镜大为后怕地说：“了不得，剑主要找的人是千胜雪大人！剑主曾经被千胜雪大人救过，剑主这些年一直在找千胜雪大人呢。”

　　东皇一惊，忙问：“那你是怎么显示的？你不会将大人的一切都全盘抖出来了吧？”

　　昆仑镜连忙否认：“那不能，我要是全抖出来了，老大你还不整死我。我到了千胜雪大人收你们之前就停了灵力，只给剑主留了几句话。就说‘他要找的人已经死了，但是后面又被东君救活了，现在知道那个人的下落的只有东君。’”

　　“这还差不多。”东皇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翻脸：“哎，你小子是不是想祸水东引啊，你怎么不直接说不知道呀。”

　　昆仑镜大喊冤枉：“我要是说了谎，剑主岂会看不出来？我只能照实了说。我这么掐头去尾了，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不知道当时剑主都吐血了，我真怕他一激动对我动手动脚起来。”

　　东皇瞅瞅昆仑镜，“谅你也不敢。”

　　朝歌则挑眉，像是看到了希望：“吐血了？为何？是知道师父死讯？”

　　昆仑镜点点头：“大概是吧。我还听他说谢谢东君呢，那不就是感谢你救活了千胜雪大人吗？”

　　东皇琢磨着，不确定地问朝歌：“那这慕云庭是敌是友？大人对他如此重要，他会不会为了大人帮我们？”

　　朝歌摇了摇头，也不敢确信。

　　慕云庭费劲心思找师父，是在不知道师父的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若是知道了师父的真实情况，难保他不会再杀师父一次。

　　但有这一层关系在，她劝说慕云庭帮忙的概率就大一点。

　　朝歌深思后开口：“我们不能依仗慕云庭对师父的那一点情谊就让他帮忙，谁也不知道他知道师父的身份之后还能保持对师父的救命感恩。我们得用事实让他明白，师父不是诛杀三贤和学生的凶手，只要他有所松动，那我们就有机会了。”

　　东皇看到了希望，提议说：“那我们现在去找慕云庭？大人的事等不得了。”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我觉得慕云庭知道大人身上有煞气的事了，今晚大人训练的时候我为了教训轩辕出来了一会，回去的时候慕云庭看了好几眼大人的头顶。”

　　朝歌当即皱眉：“你怎么这么不稳重，不知道师父的事有多重要吗？你这暴脾气也得改改了。”

　　东皇知道这事是自己冲动了，心虚不敢搭话。

　　朝歌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说不定慕云庭已经猜到了师父的身份了，那我们只能赌了。”

　　却见昆仑镜指了指洞口说：“你们好像不用赌了，你们只有一个选择了。”

　　只见洞口立着一个修长身影，面容融合在夜色中，不辨神情。

　　东皇咽了咽口水，一时没了往日嚣张。

　　倒是朝歌临危不乱，反而更加镇定了，“看来我们刚刚的对话剑主已经听到了，倒省了我们一番功夫了。”

　　慕云庭一步步从黑暗中走来：“你说千胜雪不是诛杀三贤和九百余名学生的凶手，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证据？”说着满含怒气向朝歌逼近，再次质问：“三贤尸体上的伏羲琴余威能作假吗？那伏羲琴上留着的九百余名学生的鲜血，也能作假吗？千胜雪亲手写的‘大成录’也能作假吗？东君，我问你，这些能作假吗？”

　　三贤，也就是释空寺的住持佛无门、云外仙宫的盘怀古的师弟清道子和文载千古的文奇志，三位都是德高望重，为宗门，为苍生鞠躬尽瘁的人物，却在同一日被人所杀，尸体上残留着伏羲琴的神力。

　　而伏羲琴的主人，就是千胜雪。

　　千胜雪在对三贤下了魔手之后，紧接着又对九百余名学生下手。一日之内，屠尽九百余名学生，无一生还。

　　事毕，千胜雪还恬不知耻写了一片《大成录》，记录自己屠杀三贤和九百余名弟子的过程。字里行间不乏疯魔快意，显然早已堕入魔道。

　　其罪行，罄竹难书，令人发指。

　　慕云庭难掩失望说：“如此证据之下，你还包庇千胜雪，东君，你太让人失望了！”

　　“如何不能？”朝歌冷然应对：“今日我东皇钟能让师父用，就是最好的证明。神器杀人，何以证明就是主人杀人？”

　　朝歌斩钉截铁说：“我告诉你，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是杀人凶手，唯独不可能是我师父！”

　　慕云庭抿唇，随即反讽说：“哦，千胜雪有什么与其他人不一样，让她如此特殊，天底下都是坏人，唯独她不是？！”

　　“是，哪怕全天下都是坏人，她也不是。”朝歌语气斩钉截铁，但其中难掩哽咽，只听她说：“因为我师父她是以功德入道！”

　　“我的师父，她天生没有灵根，她的修为都是功德一点一点攒起来的。”

　　慕云庭瞳孔明显扩张，神情久违地出现了震惊与错愕。

　　以功德入道，也就是修功德，修为的提升全靠积累功德。云外仙宫的王大财就是靠的修功德才升到了真神。

　　修功德的人唯一明确的点就是一生都要从善，如果作了恶，有孽债，就会自毁根基，一身修为化为乌有。

　　也就是说，千胜雪若是真杀人，不仅不能以魔入圣，还有可能直接被打回原形。所以外界的那些传闻都是无稽之谈。

　　慕云庭脸上血色慢慢褪去，“这，这怎有可能？”

　　原本坚持的心在一瞬间瓦解。

　　如果千胜雪真的是凶手，作恶多端，哪怕是他的恩人，哪怕是他寻找了一百多年的人，他也不后悔亲手杀了千胜雪。

　　但现在，姬如昭说千胜雪是修功德的。

　　是修功德的！

　　那一瞬间，慕云庭只感觉有什么在脑子里炸开，耳边轰鸣。全天下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

　　只剩下那个无法直视的字眼一直流荡。

　　慕云庭眼前被血雾笼罩，头晕目眩。

　　半晌，只听他带着愤恨怒吼：“那日我追问了她，她为什么说是她杀的？她为什么承认？为什么要写《大成录》？为什么要做这一切？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是雪生？！”

　　但是他的这些问题注定得不到回答。

　　朝歌叹了口气，难得的，对慕云庭升起了同情之心。

　　“我猜，我师父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给我大师姐星如愿顶罪，因为真正入魔的人是我大师姐。”

　　朝歌缓缓说起内情：“我们大师姐星如愿是师父的第一个徒弟，我们四个师姐妹中，师父最为宠爱的也是大师姐。神魔大战的时候，大师姐不知道为何，去了神魔边界一趟之后就入了魔，与魔罗座下的苍龙七宿混在一起。师父为了将大师姐掰回正道，费尽心力。也曾想过大义灭亲，但最终不忍。恰逢魔罗入圣，需要大量的魂魄恶念。我想是因为如此，大师姐为了能够帮助魔罗入圣，才对学院的学生下了死手，三贤估计也是死于大师姐之手。之后，大师姐就不知所踪。”

　　朝歌说起自己的猜测：“我想师父一是为了给大师姐顶罪认下了杀人，二是为了赎罪吧。她觉得大师姐酿成的恶果，是她放纵所造成了。而为了顶罪，师父自然要做了全套，一方面亲手写下了《大成录》，一方面用二师姐移花族的功法，将大师姐身上的煞气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又用伏羲的神力盖住了大师姐的灵力。由此，所有人都觉得人是我师父杀的。”

　　“她为什么要怎么做？为什么要给星如愿顶罪？”慕云庭不能接受这个理由，手握成拳，复而又质问朝歌：“为何你那时不说？！不为她辩解？！为什么，为什么要等现在？”

　　朝歌立马冷下脸：“剑主，你这是想用我来减轻你的罪恶感吗？杀我师父的人是你，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有什么资格来审问我？”

　　原本还有些同情，但想要拉她垫背，门都没有。

　　想要对她捅刀是吗？看谁更痛！

　　朝歌反唇相讥：“你轩辕剑主倒是好大的威能，我师父死于你的‘天极地限’，差点魂飞魄散。若不是我三师姐及时赶到，用女娲石凝练了我师父的魂魄，你以为我师父还有现在？”

　　“我师父一生做了无数善事。收留被你们神魔压迫的孤儿，流离失所的人，创建了万圣学院，为你们创建世外桃源，让你们一个个成为地仙、成为真神、承认圣人，到头来却换的魂飞魄散！”

　　朝歌愤恨咬牙：“而你这个罪魁祸首，没有一丝忏悔也就算了，还想要将罪责推到我身上？你知道我师父拜你所赐，这一百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她魂魄支离破碎，是我和三师姐一点一点拼起来的，那么碎，手臂连不上，没有腿，连意识都无法清醒，混混沌沌你知道吗？为了温养这个支离破碎的魂魄，她转世轮回了十世！这十世，你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吗？每一世，她都那么痛苦，不能蹦不能跳，动一下都困难，都要承受极大的痛苦，你知道吗？这些都是拜你所赐！”

　　“你说我为什么没有为师父辩解，”说到这个，朝歌面露痛苦，“因为那个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师父她不信任我，不信任三师姐！因为她觉得我们是五大势力的人！我们的心已经变了！你知道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有多痛恨自己是日神族的人吗？知道我有多痛恨自己成为了日神族圣女吗？”

　　那时万圣学院风头无两，却也引起了五大势力的觊觎和打压。五大势力要千胜雪要么交出提升修为的法门，要么万圣学院就只能收五大势力的弟子，千胜雪不允，与五大势力之间矛盾日盛。那时身为日神族圣女的姬如昭为了日神族，也向千胜雪阐述她的不易，让千胜雪看在她的面子上，多收日神族弟子入学。也是因此，千胜雪才不敢再相信她。选择了一个人隐瞒所有事情。

　　而五大势力知道三贤和九百余名弟子尸体上有伏羲琴的神力之后，几乎不用任何调查，就直接定了千胜雪死罪。对全天下发了通缉令。最终，慕云庭这位天下第一人成功诛杀了千胜雪，差点还让千胜雪魂飞魄散。

　　想到这些年月明心的遭遇，朝歌就心如刀割，无数次想要和这个世界一起毁灭！

　　但她最后都忍了下来，因为师父还有希望，也因为师父一直爱着这个垃圾一样的世界！

　　只是为师父心痛到无法自抑。

　　但现在好了，朝歌疯魔一笑。

　　她痛，有人比她更痛！

　　慕云庭被朝歌说得步步后退直至墙角。最后竟心神大乱，喷出一口鲜血。扶着墙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慕云庭想起那一日万剑刺穿千胜雪的身体，想起千胜雪倒地后的爬行和残喘。

　　大受刺激之下，又是一口血雾。

　　慕云庭凝视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沾染了千胜雪的血。

　　没有找到她之前，他总担心她被人欺负，总担心她受了什么伤，却原来自己才是伤她最深的人。

　　慕云庭想要质问苍天，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想问千胜雪为什么要为星如愿顶罪！

　　明明，明明她第一个救的人是自己，为什么她一点也没有想到自己！

　　但他又无从质问，因为在杀死千胜雪之前，他有很多的理由可以不杀千胜雪。

　　千胜雪与五大势力之间存在矛盾不是秘密，五大势力为了图谋万圣学院一直想要将千胜雪打压下去，为什么在双方矛盾愈深的关头，这件事被爆发出来？而千胜雪死后，最大得利者是谁？

　　还有千胜雪能教出数位圣人，何以自己无法入圣，还要以魔入圣？

　　那么多那么多的理由，但他还是选择了忽视，亲手杀了千胜雪！

　　他罪魁祸首，他万死难辞其咎！

　　慕云庭悲极痛极，最后竟是半是疯癫仰天大笑：“哈哈哈.....”

　　笑得那么大声，却是眼泪默不作声滑落。

　　轩辕看不下去了，它不懂慕云庭的痛，但它知道慕云庭在痛，它不忍慕云庭如此失魂落魄，直接跳了出来：“好了，吵这些有什么用？现在月明心还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而且现在不是封印月明心身上的煞气最为重要吗？你们在这里争吵这些只是耽误时间！”

　　朝歌见慕云庭这般作态，到底也心软了，叹息说：“轩辕说得对，我们都有罪。但现在不是追究谁的罪责的时候。不知道埋骨崖那边出了什么状况，我师父现在煞气有些暴动，东皇已经无法压制了，需要轩辕的帮忙。”

　　看慕云庭还是萎靡不振，朝歌到底安慰了一句：“你也不必如此，上天给了我们弥补的机会，我们应该珍惜当下才是。”

　　过了许久。

　　慕云庭以手掩面，缓缓开口：“谢谢你，姬如昭，还有月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