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21章 ...
-
酒吧的灯光安静地流淌在沸腾喧闹的人群里,划过形形色色的脸庞,灯红酒绿的场景让人目眩神迷,曲晨坐在台下,周围的世界与她无关,她的眼睛里只看得见舞台上的人。
舞台的面积很宽敞,四周架着音箱和灯光设备,谢嘉煜独自坐在台上,头顶的聚光灯笼罩在他身上,洁白冷清的光线,在他周身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让他那张漂亮出众的脸庞泛着冷感的白,五官轮廓更加分明,显得他不似真人,反而像误入红尘的妖精,而他的琴声,则是他的法器。
他坐在凳子上,坐姿慵懒随意的,吉他架在他的腿上,那双骨节修长的手也被明亮的光线照耀得仿佛白玉一般,琴声潺潺,从他指尖流传而来。
“呼,幸好赶上了。”身旁突兀地传来一道女生庆幸的喟叹声。
曲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转头看过去,就看见庄乐言匆匆赶来,坐到了她身旁的卡座上,她穿着一件修身的暖色风衣,白色刺绣衬衫和百褶长裙,优雅的姿态让周围的男性都忍不住侧目。
她正好坐在曲晨身旁,她一坐下来,曲晨就闻到了一阵淡雅的香气,像是某种花香,很好闻。
庄乐言注意到身旁的曲晨,她展眉一笑,朝她打招呼:“嗨,你也来了呀。”
曲晨朝她轻轻点头。
“怎么才来,哥不是早就给你发消息了吗?”庄乐鹏拿了杯饮品走过来递给妹妹。
庄乐言接过杯子,她笑:“谢谢哥,今天学校开教职工大会,我可是一下班就赶过来了。”
他们没再说话了,舞台上的吉他前奏结束后,一道低缓散漫的嗓音从音质极好的音箱里响起,独特的声线,随着悠悠的吉他琴声,穿过喧闹的人群,缓慢,清晰地降临在这片五光十色的光景里。
“日出日落春去秋来
昨日春风不复返
潮起潮落云卷云舒
眺目远望都如常
途中做梦 睡醒怅惘
睁眼又见 天亮
孤独一人行走于世
漫步途中不匆忙
那时年少一场只剩彷徨
多少风雨独自飘荡
那时年少一场只剩猖狂
多少恶意无力抵抗
无所谓路途遥远或漫长
只要此心归处是吾乡
无所谓天光明亮或昏黄
顷刻回望月色皆在他乡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以梦为马最荒唐
风餐露宿舟车劳顿
好景不长不敢想
凉薄世态 人情冷暖
只要认清就无妨
故事与诗烈风与酒
光阴岁月最难唱
那时年少一场只剩锋芒
以为有梦就可闯荡
那时年少一场只剩理想
高歌一曲久久不忘
无所谓明天的路在何方
背起行囊就能流浪
无所谓日出东方或西方
几经辗转已忘了来时的模样
……”
酒吧里热烈嘈杂的氛围,起初很少有人去认真倾听舞台上的人在演唱什么,直到在某个时刻,有人开始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这像是一个触控开关,越来越多的人停止了交谈声和嬉闹声,往舞台这边看过来。
“孤独一人行走于世
漫步途中不匆忙
途中做梦 睡醒怅惘
睁眼又见 天亮”
琴声停歇,余音绕梁,全场寂静下来,再也听不到任何嘈杂的声音了。
有人的眼眶涌起热泪,又独自黯然抹去,有人的心事悄然唤起,不动声色地别过头去。
舞台上的歌声与所有的热烈和激昂高亢都无关,谢嘉煜的嗓音透露着不为人知的寡淡,音色是散漫疏离的,可尽管如此,也无法阻止众人被他的歌声和琴声所感动。你以为他用情不深,实际上,他已经让每个人都陷入到他埋藏的深情中去了。
曲晨看着舞台上的男人,眼眶里隐隐涌起热泪,仿佛能透过歌声感受到他曾经经历的那些年月,感受到他背着行囊独自上路的彷徨。
谢嘉煜的音乐就是有这种魔力,无论听多少次,都能轻而易举地感染人,让人陪他沉沦,陪他坠落,陪他踏入万劫不复的轮回里。
这就是谢嘉煜,天生的歌者。
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可以乘着音乐扬起帆,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他抵达更加辽阔的彼岸。
短暂的沉寂后,舞台下方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大部分的听众都只是初次认识舞台上的男人,第一次听到这种独特的声线,第一次感受到平淡的歌声在喧闹的酒吧里也能让人热泪盈眶,他们为这首歌所动容,毫不吝啬自己的欢呼和掌声。
庄乐鹏端起手边的一罐黑啤就灌入了口中,冰凉的酒液也无法消弭他心头的热血,他回忆起以往大家一起登台演出,谈笑欢声的岁月,那是他们最美好的年华,如今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陶晓松站在吧台边上,他是他们这些人里年纪最大的,此刻听着谢嘉煜的歌声,忽然想起了从前,他是乐队的键盘手,通常都待在舞台的最角落,他的性子不像庄乐鹏那么张扬和直白,他习惯将喜怒藏在心里,只有他自己知道,曾经带着乐器陪同他们征战南北的那些日子,是他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的自由和畅快。
他原本以为再也感受不到了,可今晚,就在此刻,透过谢嘉煜的歌声,他又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无拘无束的快意,让他突然很想跳上舞台,继续为他伴奏,就像很多年以前那样。
最后,是谁先开始行动了,陶晓松不知道,只知道回过神来,他和庄乐鹏都已经站在了舞台上。
庄乐鹏拿起鼓槌狠狠地敲打了下鼓面和吊镲,发出厚重和金属碰撞的声响,像在宣泄自己的情绪般。
谢嘉煜注意到他们两人不打一声招呼就登台了,他懒懒地挑起眉,笑:“上来做什么?”
庄乐鹏:“少废话,你唱你的,节奏我们自己跟。”
听言,谢嘉煜敛眸随意一笑,没管他们,继续弹自己的吉他,他没再唱歌了,单纯地给众人表演了段指弹,陶晓松听了一段后,就将手搭在琴键上,合上他的吉他声。
庄乐鹏很快也找到了切入点,跟上他们的节奏。
这是一段即兴演出,与谢嘉煜刚才营造的氛围不同,他的手指飞快的在吉他上弹奏,节奏密集的曲调像是故意给自己身后的同伴增加难度,他弹奏时毫无章法,恣意畅快的曲子让底下的听众纷纷发出掌声和叫好声。
行云流水般潇洒纵情的曲调贯穿了整间酒吧,许文听得入了迷,她跟随着众人一起欢呼大喊,对身旁的人说:“我就说当年的总冠军该是他们,那个张野真他妈的垃圾玩意。”
时隔八年,他们三人再次呈现了一场非常完美默契的演出。
曲晨因这阵音乐而感到心潮澎湃,透过眼前的现场仿佛看到了曾经在屏幕里见证过的属于他们的光辉时刻,她的指尖微颤,四下看了眼,找到了一张背面空白的酒吧宣传单,她起身去了吧台,找侍者要了支笔,杵在原地对着空白的纸张将眼前的场景画了下来。
直到音乐声停了,她的笔才跟着停了下来,曲晨看着自己的画面,等到纸张晾干后,她才把这张画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她将笔还给侍者:“谢谢。”
她回去的时候,舞台上的人也下来了,他们三人被众人簇拥到卡座里,谢嘉煜下台后在曲晨的位置没看到人,他转开视线看向四周。
曲晨原先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她杵在一旁,与谢嘉煜的视线对上,他似乎想往自己这边走来,但下一秒,就被其他人围在原地了。
刚才那场演出精彩绝伦,大家都掩饰不住崇敬的心,将谢嘉煜他们三人包围起来了,早些时候替许文伴奏的那名吉他手按耐不住激动的情绪,他对谢嘉煜说:“操,嘉煜哥,你刚才那手吉他弹得真他妈溜!我好久没试过看一场演出看得那么热血沸腾了!”
“是啊!老子以前是你们乐队的铁粉!做梦都想看你们再次同台演出,操,爷青回啊!”
谢嘉煜被人群包围在中间,大家毫不吝啬的对他称赞起来,谢嘉煜似乎已经很久没试过被人围着轮番赞扬了,他神情微顿了会儿,很快就恢复了原本那副从容闲散的模样,他不甚在意地笑了。
曲晨被众人排除在外,她看着谢嘉煜被人群包围着,心里替他高兴,但又有些说不上来的落寞情绪,她碰了碰自己的脸,自己得替他感到开心才是,他又再次成为了人群的焦点,所有的赞扬又再次面向了他。
谢嘉煜成了今晚的主角,他被众人拉着坐到了卡座里,大家轮流给他敬酒,许文也和他喝了一杯,她朝他晃了晃酒杯,动作格外潇洒大气:“果然是宝刀未老啊。”
谢嘉煜淡淡笑:“过奖。”
庄乐言也端着酒杯过来了,许文瞄了她一眼,走开了,她走到谢嘉煜面前,朝他扬了扬酒杯,笑容温婉:“嘉煜哥,你刚才在台上太牛了,我已经好久没看过这么精彩的演出了,你看我的手都拍红了。”
谢嘉煜看了眼面前的人,他轻抬了下酒杯,不温不火道:“谢谢。”
“再次回到舞台是什么感觉?”庄乐言含笑问他。
谢嘉煜靠着沙发椅背,没有看她,过了好半晌才淡淡道:“像在做梦。”
听言,庄乐言顿了几秒,弯起漂亮的眉眼笑了,她看了眼不远处的舞台:“我也感觉像是做梦一样,没想到能再次看到你和我哥哥他们同台演出。”她将目光挪回来,看着谢嘉煜,声音温柔道:“嘉煜哥,我很高兴你能回来。”
曲晨坐在角落,女生明媚柔和的笑靥动人极了,她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握着手里已经变冷的热柠茶,慢慢地凑到唇边喝了一口。
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了,谢嘉煜倾身往前放下了酒杯,看向另一旁,他姿态懒散地朝那边的人招了招手。
曲晨见谢嘉煜朝自己招手,她微愣,下意识地往身后看了眼,没人。
她转回头来,就看到谢嘉煜朝自己笑,她一滞,这才起身走了过去。
谢嘉煜抬起视线看她:“小侄女儿,大哥规定你最晚几点回去?”
曲晨被他这问题问得愣了下,没反应过来,谢行成从来都没规定她的晚归时间,她刚要说‘没有’,视线忽而瞟向端着酒杯围在他身旁的人,她忽然理解了谢嘉煜的意思,心领神会道:“不超过十二点。”
“现在几点了?”谢嘉煜对于她的反应浅浅弯唇。
曲晨拿出手机看了眼,一板一眼道:“十一点多。”
谢嘉煜将手搭在后颈上:“那差不多该走了。”
其余人在旁边听到他们的对话,有人问:“嘉煜哥,你要回去了吗?”
“回去?谁那么早要回去了?”庄乐鹏闻声赶来,见谢嘉煜起身,他看过来,“你又要走了?”
谢嘉煜将手收进口袋里,谎话信手拈来:“我小侄女儿有门禁,回去晚了我大哥得骂我了。”
庄乐鹏听到他这个说辞,他喉咙一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了。”谢嘉煜拎上吉他,跟众人打了声招呼。
庄乐言刚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之后得知他要离开了,她跟他道别:“嘉煜哥,下次见。”
谢嘉煜没说什么,似有若无地点了下头,带着曲晨离开了,他临走前跟陶晓松打了声招呼,两人说了几句,陶晓松就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记得准时上岗。”
谢嘉煜抬眉浅笑,脚步一转,边往外走边开口,嗓音悠悠道:“记得给我结工资,陶老板。”
曲晨和他来到外面打车,等车的时候,她看了眼身旁的人,忽然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感,刚才在舞台上随心所欲玩音乐的人此时就安静地站在她的身旁,褪去了万丈光芒后,曲晨觉得他依旧耀眼的让人瞩目,和她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曲晨看着前方的路面,她轻声问:“小叔,你为什么不直接跟他们说是你要走?”
谢嘉煜背着吉他,手抄在口袋里,闻言,他抬起眼皮,往她这边看过来:“他们不会那么轻易让我走的。”
谢嘉煜朝她挑起唇,笑容懒洋洋的:“小侄女儿,你也不忍心看到小叔被他们灌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