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五章：灯下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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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皎洁的明月追随着长乐市入冬后的初雪缓缓而至，费尽心思地照亮了黑夜，更显得细雪漫天，让人想起海滩上的白沙；那细雪也不是什么无情之物，悄无声息地拥抱着月光，也掩映得光线更加柔和，你来我往间，给世间景色平添了几分暧昧，令美景交融，相得益彰。月色动人，风也温柔，它不忍心吹散白沙铺就的幕帘，于是也柔和了吹拂的力度，任由其纷纷扬扬，飞抵万户千家。
可到了今晨，美景不复，淫雨霏霏，阴风怒号。
大地尚有暖意，虽庇护了行人的双足，却加速了白雪的消融。一尘不染的洁白与泥土相合，给道路多添了些泥泞，车轮碾过水洼，飞溅的泥点儿全都牢牢地附着在了小汽车的外壳上，让亓易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并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我前几天刚洗的车啊。”
“舅啊，你上司人很好嘛。”
红灯亮起，车刚停稳，任青榆就笑嘻嘻地从后座探出了头，打破了车内的静默：“本来听您的描述，还以为他今天不一定会把你放出来呢。可惜天公不作美，要不是今儿个下雨了，今天绝对会是个完美的好天。”
“我是去上班，又不是去坐牢。被你说得我好像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放风的一样。”亓易透过后视镜翻了任青榆一个白眼，任青榆笑着耸了耸肩，吹了个口哨，抬手从坐在他旁边的苏雨卿怀里的背包中翻了包薯片拿出来，打开，掏出一片儿送到亓易嘴边，回复他道，“哪的话，我可没那种意思，舅舅您老人家又循规蹈矩又谨小慎微，还是个劳模儿，您要是进了局子，那天底下就没有良民了。”
“少记点儿谍战剧台词，多记些成语，积累点儿文学常识吧，中二少年。本来你国文说得就带点儿翻译腔，别到时候翻译腔没纠正过来，再染上一副大佐腔儿，回头被拉着严查祖上三代可千万别来找我。”亓易叼着薯片含糊道，“还有，先不提你是不是故意连用两个贬义词来形容我的，我明明比你大不了多少，怎么就成了‘老人家’了？”
“咳嗯……心理年龄也是年龄，我这是在说，舅舅您有远超您真实年龄的成熟气质。”任青榆说着，手里又摸了一片儿明显与其他薯片相比看起来大了好几圈的薯片送到了亓易嘴边。亓易刚一张嘴，任青榆就把那片薯片准确地塞进了他嘴里。亓易嚼着薯片，很难再开口说些什么，沉默着瞪了任青榆一眼，见车前的红灯换了绿灯，也不再和任青榆比嘴皮子功夫，把注意力转移到马路上，专心开车去了。
“我的份儿呢？”一只做了精致美甲的手从副驾驶位上朝任青榆伸了过来，在他面前晃了晃，像是在寻找薯片袋子的踪迹，“什么味儿的薯片？给你／妈我也来一口，对了，我昨天买的饮料呢？应该也在你们包里装着的吧？”
“在的在的。”任青榆恭恭敬敬地把一整包薯片乖乖递给亓绫，然后从自己身边的背包里拎出颜色各异的四瓶饮料，“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您先挑，咖啡，茶还是可乐？”
手的主人，任青榆的妈妈，亓易的姐姐亓绫仍然一脸平静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可那只做了美甲正伸向任青榆要饮料的手却飞快地翻了个面儿，准准地拍在了任青榆的前额上：
“橙汁儿！”
在一位年轻貌美自称永远十八岁的女士面前强调她的真实年龄全场最大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尽管这或许是事实，但挨了一记爆栗的任青榆仍然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他麻溜儿地把橙汁递了过去，并暗自在心里希望这瓶橙汁能赶紧帮忙灭了这位表面淑女心头的火气。
喜欢贫嘴的人往往需要锻炼两项特长，不是饶舌也不是话术，而是散打和跑步。开口前一定要先衡量下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对方，若是打不过，就得好好考虑下自己能不能跑得过对方，如果不幸打不过也跑不过，那最好就直接把嘴闭严实，干脆不要张嘴。
虽然任青榆没有亲眼见识过，却因为他小时候是被姥姥带大的，所以从小都在听他姥姥跟他讲他妈妈年轻时的“光荣事迹”——什么三岁拎着两桶油满地跑练臂力啊，五岁一拳把找茬儿的同班男同学的鼻子打出血啊，十三岁遭遇校园霸凌被人关在黑漆漆的体育室里结果她反身一脚直接把门锁踹到崩开，以至于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了啊等等等等……
撇开力道的部分不谈，亓绫女士有多敏捷任青榆可是亲眼见过的。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购物中心里懒散的人群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在那句“抢劫！”传到亓绫耳边的同时，一个瘦小但灵活的男人正好穿过人群，逃窜到了亓绫身边，把原本牵着妈妈的手乖乖站好的任青榆撞了个踉跄。任青榆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他妈妈递来的购物战利品，大包小包得给埋了个结实。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就看到他那穿了一身职业套装，看起来又精干又优雅的老妈踩着高跟鞋冲着那个抢劫犯追了过去。
兴许是因为购物中心里的访客们害怕自己会突然体会一下被高跟鞋的鞋跟踩中脚面的酸爽感，而纷纷让出了道路，亓绫的追击之路异常地通畅，仅仅用了二十多秒钟就追上了那个瘦瘦小小的男人，并且，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摁在了地上。
从那时起，母亲这个形象在任青榆的眼中逐渐和某部动漫里的某种可动智能机器人重合在了一起。若不是她的肩膀看上去并不像双开门冰箱，任青榆恐怕会觉得用“魁梧的女子”这个词来形容他亲爱的母亲会非常恰当。
这种打不过也跑不过，并且就算是有血缘关系也不会对你留情面的对象，任青榆一般是不敢在他们面前耍嘴皮子的，至于今天为啥他突然就敢了？这不是最开始是在和他可爱的小舅舅扯闲篇儿么，这话儿一不小心顺着嘴就出去了。
哎，还是过段时间找个机会好好夸夸自家老妈好了。
任青榆趁前面那两位一个在专心开车，一个在专心吃薯片喝橙汁，甚至还戴着耳机看起了电视剧，没人有空注意后座的情况的时候，轻轻歪了歪身子，让自己能靠在苏雨卿身上，闭上眼睛这样想着：
该怎么夸呢？嘶，冻龄女神？永远年轻？不会变老的常青树？嗯……都有点太直白了，算了，估计老妈看完了电视剧也就想不起来这事儿了，不急，等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先不想了，想得久了脑瓜子疼。
他刚从自己的思考中回过神来睁开眼睛，面前正好就有人递过来了一瓶拧开了的可乐：“诺，说了那么多话，要是口渴了就先喝点东西，歇会儿。”尽管知道说话人话中的意思是让他这个话痨消停会儿，拿饮料来堵住他的嘴。不过听着苏雨卿那一如既往的温柔声线，任青榆还是露出了笑容。他偷偷地瞄了眼前座的情况，确定暂时不会有人突然回头后，给了苏雨卿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然后轻声在他耳边说道：“想堵住我的嘴的话，这么做会更有效些。”
果不其然，苏雨卿红了脸，他伸手捂住了任青榆的嘴，一双睫毛纤长，眼角微垂的眼睛往前座的方向瞥了两眼，向任青榆递着眼色，用以提醒任青榆：这车上还有其他人。
任青榆当然知道车上还有两个长辈，但反正就算是被他们二位发现了，也不会有什么非常严重的后果，顶多就是会在被发现的瞬间有些尴尬。而且，也正是因为有那两位在，此时的暧昧氛围才显得格外浓烈。那种因为怕被发现而在他和苏雨卿心中不断涌起的提心吊胆的感觉，令他们不约而同地都有些心跳加速，不仅大幅提高了他们对外界的感知能力，还让他们对对方的碰触格外敏感。
担惊受怕，草木皆兵。
却又欲罢不能，耳鬓厮磨。
任青榆右手拉过苏雨卿那只原本还捂在他唇上的手，向上抬起，左手撑在后座的皮质座椅上，探身向前，飞快地拉近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见苏雨卿还打算用还没被他束缚住的另一只手来推他，试图阻止他的接近，他眯起眼睛笑了一下，右手继续用适中的力道钳制着苏雨卿的手腕，左手却不再撑着座椅，转而拉住那只向他推来的手，强迫那只手与他的手十指相交：
“不要推开我嘛。”
他用一声撒娇一样的请求，顷刻间让苏雨卿卸了力。
细微的喘息声已经近在耳畔，口鼻腔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咫尺之间，这一切的一切令原本停留在苏雨卿双颊处的红晕已经悄无声息地顺着热血扩散到了指尖：“青榆，放手，不可以在这里……”
原本温柔的嗓音已然开始变得沙哑，因为担心被前座上的人听到还又特地克制地降了些音量，压得低沉了些，听上去甚至比平时还要撩人。
半开的衬衫领口，微蹙的双眉，弥漫着丝丝水汽，又显得有些迷离的眼睛与车窗外送来阵阵湿润气息的雨。
也许大概可能……是时机到了的信号。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No means no.”
一来，任青榆虽然确实在某个瞬间动了念头，却也并不是一个毫无自控能力的禽/兽。
二来，尽管他老妈亓绫女士沉醉在了电视剧的世界当中，两耳不闻剧外事，可他舅舅亓易开车的时候，还是会偶尔瞥两眼后视镜的。
透过后视镜无意间瞧见了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的亓易深深地吸了口气，并在他们的此行的目的地——如国抚远将军墓前的最后一个红绿灯路口处借着等红灯的时机踩了一脚算得上是比较急的刹车。
这一脚刹车差点儿就把因为两只手都在和苏雨卿周旋，没有好好撑着座椅，本就有些重心不稳的任青榆甩到前座和后座之间的那片儿不算太宽敞的地板上去了，还好苏雨卿眼疾手快地拉了任青榆一把，才没有令任青榆最终惨叫出声。
车上暧昧的氛围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快到了，你们收拾下要带下车的东西。”亓易不想给难得的家庭小聚添上尴尬的氛围，也就没有点破，只是清了清嗓子，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语气，像上个世纪的公交车报站员一样提醒自己车上的乘客准备下车。
不远处，一棵枝繁叶茂，几人合抱都不一定能抱得过来的合欢树随着车子的前进，慢悠悠地行过雨帘，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了车上四人的眼前。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五章：灯下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