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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六章:见家长?(上) ...


  •   “窗外的这棵合欢树旁边原本是有一池温泉水的。”讲解员领着亓易一家人穿过将军墓博物馆的门厅,停留在走廊尽头处的一扇大大的落地窗前,“只可惜日转星移,沧海桑田。池水早已干涸,只剩下这一棵树还屹立于此间了。”
      “你说温泉干了?”亓绫问,“我看网上的攻略说,这附近还是有不少温泉度假酒店之类的呀?”
      “那些都是后人借这里曾经有温泉的名头,又重新凿了池子从别处引了水来的。”讲解员叹了口气,“虽然都被称为温泉,却早就不是曾经的那一池了。”
      “要是千百年来就只有那一池子才吓人呢,啧啧啧,陈年老汤。”任青榆嘟嘟囔囔地开了口,却不想,哪怕他已经刻意控制了音量,这句牢骚还是传到了他老妈的耳朵里。谁让这是一个下雨的工作日呢?此时的游客实在是屈指可数,在这扇窗前的,就只有他们一家人。
      亓绫远远地白了任青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阵儿,直到他连忙抬手在自己的嘴巴前面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才收回目光。
      任青榆松了口气,在窗边找了个长椅坐下,掏出了口袋中的手机,随手给那棵合欢树拍了张照,算是到此一游的证明。他实在是对历史类的东西不感兴趣,在阴雨的影响下,忍不住原地打了个哈欠。若不是苏雨卿说想来这儿看看,他绝对会在他舅舅提出这个选项时就直接提交否决票。

      讲解员的声音愈发朦胧,亓易望着那棵合欢树出了神,他早就知道山上的那些温泉民宿中的温泉是人造的,只是不好扫了自家姐姐的兴致,再加上他本来也就不是很在意温泉是天然的还是人造的,所以也就没多提。
      出来玩嘛,开心最重要,管是人造的还是天然的,一咕嘟热水在那里,普通人也泡不出什么分别,只管放松身心,暂避喧嚣,好生歇息就好。
      他之所以出神,是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的书里也提到了山中的温泉,那人写过热气氤氲中的干柴烈火,讲过枫林中的花前月下,与潭边儿酒坛中的危机四伏。
      他原以为这里曾经有温泉的传闻是开发商们为了制造旅游热点才散播开的。
      毕竟一个景区要是只有一座光秃秃的山立在那里就显得有些寡淡,可若是给山配上些冒着袅袅白烟的温泉水,便立刻有了清水出芙蓉之姿。所以,当他从封鸢的书中读到与温泉相关的句子时,也只是想当然的以为,封鸢描写那潭池水,是为了烘托氛围,推动剧情,绝非源自于真实。更何况在封鸢的描述中,温泉应该更接近山顶,而不是像现在的那些温泉酒店和民宿的位置那般,集中在半山腰。
      他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开发商说到底也是商人,商人嘛,肯定是要尽可能招揽游客,提升自己的利益的,故事与传说对他们来说不过都是些用来为利益服务的工具而已,如此想来,关于“长乐市市郊的须臾山上根本就没有温泉”的猜想简直不能再合理了,大家都认为是自己的智慧占领了高地,看破了商人的骗局,一传十,十传百,当这句话被传得过于广泛之时,反对的声音也就越发轻微。
      “反正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城中住,我祖父辈没看到,我没看到,那就是没有。”
      没有人愿意在众人眼前承认自己是那个“被商人们编出的故事骗得团团转的傻子”。于是“温泉是虚构的”这件事在本地人的心中成为了公知,虽然曾经或许有那么几个人跳出来,翻着史书指着关于山中温泉的零星记载试图纠正人们的认知,却也只是杯水车薪,人在“智慧”到了极点的时候,什么都敢质疑。

      “但是他没有提到这里有合欢树,这山上也确实大多是枫林。这究竟是……”亓易不自觉地喃喃出声,走在前面的讲解员听到了他的低语,停下了脚步,转身回望向他,做出了解答:“据史料记载,距今三百余年前,这里是抚远将军封仪明的别苑,但我们都知道,封大将在协同肃文帝钟怜北征凯旋后只在长乐城中留居了两年,就还禄于君,携爱侣隐于江湖,浪迹天涯了。这处别苑就是在他临行之际被他赠予了他的一位挚友的。”
      亓易被讲解员的声音带离了自己的思索,他扭头看向讲解员,与之目光相接,显得格外认真。他听到了一个他十分熟悉的名字——封仪明,这是封鸢正在连载的那本群像小说中的人物之一,占了不少篇幅。讲解员见他感兴趣,打开一直拎在手里的茶杯抿了一口,正色开口继续道:
      “封大将的那位挚友,便是在肃文帝驾崩后执政的那位宗室子和景懿帝时期的主掌宗教事务、协管外交纷争的胡国师。胡国师的真名已不可考,有人说他既然能和封大将交好,又能在宗室子执政时期突然发迹,身居高位,必然是早在肃文帝时期,甚至更早的宣惠帝钟恪时期就已经开始其政治活动了,只可惜这种猜想目前还没有足够的史料证据以支撑,只能作为坊间传闻给这位高深莫测的胡国师再添上些神秘的色彩。
      “胡国师在史书上留下的痕迹很少,为数不多的几条中,就有与我们面前的这棵合欢树相关的记载。
      “据说这位国师大人极爱合欢树。当年,他依靠着自身的人脉关系,在花了仅仅一半预计时间的情况下,成功协助那位不知名的宗室子开凿了如国与南沼间的水路货运通道,一个不漏地清除了沿途的匪患,使得长乐城中的繁华之景更盛,南沼与如国之间的友好关系也更加稳固。他为那位宗室子增添了其在位期间,有史书记载的唯一的一笔政绩,却在领赏时不要白银万两,不要绫罗满屋,更不要高官厚禄,只要了一棵从城中移栽到山岭之上的合欢树。有人说他这是淡泊名利,给朝中之人做出勤俭为民的榜样;也有人说他这是谄上抑下,他这么一带头,在他之后的官员都不敢多讨封赏,没了赏钱也就没了好好工作的动力,某种程度上也是如国从宗室子一代起就开始走下坡路的原因。”

      “可是这里不是如国抚远将军的墓么?”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用手机记着笔记的苏雨卿询问道,“我之前看书的时候见书中记载说封大将的生卒年月不详,也知道他晚年时行踪飘忽不定。生死之事人类往往很难预料,所以我更倾向去认为封大将应该是亡于旅途之中,葬于寻常山野之间。在入馆的时候我也注意到,这里虽然叫‘如国抚远将军墓博物馆’,却并没有设置专门的展厅来展出墓穴发掘时的图片和墓中的陪葬品。尽管这么说很抱歉,可我确实有一瞬间怀疑过,贵馆是否只是用了‘抚远将军’的名号来作为噱头,吸引游客。但看这博物馆中足足有八个正在展览的展厅,就知道贵馆馆藏真的很丰厚,不是需要制造噱头的类型,然而藏品与馆名之间的关联就目前来看真的十分有限,看各展的简介描述,大多都是些呈现当年的长乐城的风貌的物件儿,敢问这其中又有什么渊源呢?”

      “虽然这么做会打乱原定的游览路线,但既然您提出了疑问,那就先请您随我来吧。”讲解员向一处向下蜿蜒的楼梯伸出了手,“比起听我干巴巴地口述,还是看着实物慢慢理解会好一些,请往这边走,注意台阶。”

      “这座博物馆的前身,是自称为那位胡国师的后代的一位律师的私宅。你们知道的,在我们国家,土地田产是私有的,只要在购买后能付得起地税,就可以永远持有对应土地的使用权,所以,如果不是那位律师先生愿意无偿地将此地捐给我们,如今的这座博物馆就不存在了。”讲解员走在最前面,越往下走,灯光越昏黄,更显得楼梯曲折。这附近分明没有什么其他的展厅,修这样屈曲的楼梯,实在是让人想不出有什么意义。
      “一整块儿地说捐就捐,还真是位慷慨的先生。”任青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尽管他家的经济情况说得上十分宽裕,家里往来的亲友中也有些是富甲一方的存在,但这么阔绰的手笔他也见得不多——市郊景区里视野开阔静谧怡人又具有独特的历史文化底蕴的千金之地,卖了都让人觉得可惜,更不用说无偿捐赠了。
      “那位律师先生在捐赠此地时还附赠了不少自家的收藏,大大地丰富了我们的馆藏。”讲解员微微一笑,“不过,这样的无偿捐赠是有条件的。”
      楼梯终于走到了底,眼前是一块儿平整开阔,毫无遮挡的空间,空荡得有些诡异,视线穿过这片空间,就能看到一道小小的方形拱门,以及拱门里,隐隐约约露出的一片衣角。
      “他要求博物馆地下的区域要由他按照祖先的遗愿来设计建造,并且,不能有丝毫的改动。”讲解员走到拱门边上,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手电筒向拱门内发出了一道微光,接着说道,“到了,就是这里。”

      拱门里,是整整二十五具衣冠冢。

      衣冠冢周围的墙壁上绘满了层层叠叠的山纹,衣冠冢上方的穹顶上,是一望无际的浩渺星空。
      曲梯挡煞气,明堂阔前途,天人合一位,临水居山中。
      一切的不自然都有了解释,尽管只是衣冠冢,为这些衣冠冢建造这一处集体墓地的人还是煞费苦心地设计了极好的风水格局。
      “这些服饰……好精美,这些是三百年前就在这里的么?存放了这么长时间花色还是这么鲜艳,好厉害。”亓绫看着冢中衣物发出了感叹,她眼里透光地一件一件将这二十五套衣物看了个仔细,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一件隐约绣了图案的灰黑色斗篷上,“这一件上是绣了一只鹰么?”
      “您眼力真好,正如您所说,这是一件漳缎厚绒黑底红线绣鹰斗篷。”讲解员赞许地点了点头,“据那位律师先生说,自这些衣冠冢被胡国师立下起,就一直在此地存放,从来没有被人动过,所以,大约还保持着三百年前的原样。根据斗篷旁放置的佩剑上篆刻的‘羽’字纹样,我们推测,这具,应该就是封仪明的衣冠冢,因为使剑的人中,只有他的母亲名字中带有‘羽’字。”
      “原来如此,这里埋着的并非是封仪明的肉身,而是他的衣冠冢,嗯……合理多了。”苏雨卿点点头。
      “可为什么这里有二十五具?”任青榆的声音从苏雨卿背后冒了出来,“其余的呢?这么多套衣服,总不至于是给封仪明准备的换洗衣物吧?”他指着角落里的两套明显是少数民族装扮的衣服问道,“难不成大将军也喜欢玩cosplay?”
      “您的想象力很丰富。”讲解员笑笑,解释道,“这些不同的衣冠分别代表了不同的人,据律师先生捐出的一本胡国师的手记记载,那两套异国服饰应该是为了纪念一对儿北堀兄弟。其余的应该都是中原人,诺,好穿紫衣的那位是封仪明的弟弟,封仪景;封仪明身边的那位衣服前襟处还别了一根白色羽毛的,应该就是他的爱人卿溪了。那本手记中提及的人物有不少并未在史书中留下姓名,我们现在还能叫得出名字的也就这两位了。”
      “有时候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是成百上千人的一生啊。”苏雨卿感叹道,“或许这些人曾经都和封仪明并肩战斗过,可最后功成名就,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人,却只有封仪明一个。”
      “说到这个,我从那位律师口中还得知了一个有趣的传闻。”讲解员微笑道,“虽然这称不上史料,只是他的祖先们代代口述传下来的故事,对于相关历史的研究也没什么参考价值。不过您要是感兴趣,我可以讲讲。”
      “请讲。”苏雨卿又一次点亮了手机屏幕,给墓穴、明堂和楼梯拍了几张照片,抬头认真地看着讲解员,“我在学校里主修的是民俗学。不少风俗习惯都是靠着口耳相传才一代一代地保留到现在的,所以,所有的故事在我看来都是值得一听的,况且,也只有在听了这个故事的前提下才有资格去判断它究竟是否有价值,不是么?”
      “原来您是民俗系的学生啊。”讲解员友善地笑了笑,“那我就姑妄说之,您也姑妄听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六章:见家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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