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胡不喜Ω

17、少迟迟而慕

　　“瞧你这话说的，除了夷光就不能谈点别的吗？”姬宁慢慢地从摇椅上坐起来，用手肘支着头看着踏进门槛的周子琰。
　　周子琰也在看着他。
　　“你这个人真是无趣，难怪夷光不喜欢你。”
　　周子琰依旧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好吧，看在你这么心急的份上，我就带你去见一见他，权当是可怜你了。谁让我是这么一个善良的人呢。”姬宁招了招手，示意已经默默站在他身后的姬言近前，“去点盏灯，可别让我们金贵的周先生半路摔了，蓬头垢面的，可不招人待见。”

　　“周先生，请跟我来。”姬言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盏手提的死气风灯，往前带路去了。这时正是正午刚过，川蜀之地艳阳最猛烈的时候，越往后，深山老林里的光照便会越少一分，枝桠横生出妖魔，厉风呼唤着魂魄。
　　夜路，不好走啊。

　　周子琰一言不发的跟上前面带路的姬言，藏在袖子里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姬宁也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一路上也没再说过一句话，

　　这么多年了，夷光，你过得怎么样。
　　不管如何，我是一定不会再放开你的手的。
　　帝王之家又如何。
　　这是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世道。而我，拥有无数的钱。
　　夷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夫差这种人，就算找到你，又怎么会把消息透露给我。
　　这一定有问题。

　　夷光，我很想你。
　　你应该，不记得我是谁了吧。

　　周子琰一直跟着姬宁和姬言往山上的方向，表上的小短针已经饶了一大圈。
　　三人一路上只是安静的走路，耳边只有树林子不甘寂寞的呼喊声。周子琰在暗中观察四周的环境，有一条大约五十厘米的小路，看样子是人为清理的。这一路走来，周围的植被越来越茂密，地理位置也越来越难以估算，周子琰推测，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一个位于深山之中的幽谷，地势越来越往下了。
　　夷光，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周子琰没有对姬宁提出他的疑惑。他倒要看看，夫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人迹难寻的山谷之中，有两方天堑直耸云霄，遮云蔽日，穷人目力之极。有一一丈宽，五丈高的裂缝横在壁教，仅容一人通过。
　　洞内黑暗，周子琰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周少爷，前面就是少爷为您精心准备的地方。”
　　姬言停在入口，将路让出：“我家少爷在这个山谷里藏的秘密，只有少爷一个人知道，谁也不曾知晓。我会在山谷外，等您和少爷出来。”
　　“就你废话多。”姬宁瞥了自己提着灯的手下一眼，率先进入裂缝。
　　周子琰随即跟上，洞内伸手不见五指，但周姬二人五感敏锐，竟是谁也没有打灯。
　　姬宁是因为对这里很熟悉，周子琰可是第一次来。姬宁从前就觉得那个范大夫甚是无趣，行事多死板，之后每一世，二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十分了解对方。
　　对这位范大夫时时刻刻端着姿态的样子，姬宁嗤之以鼻。
　　这人，就喜欢装。

　　“我说你这人，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儿？”姬宁的声音不重，却因环境封闭打出了回声。
　　周子琰用耳朵分辨姬宁的脚步声，以便确定方向，现在姬宁开口讲话，更是一目了然。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儿。”
　　“我马上就知道你为什么了。”
　　“……” 妈的，读书人就是嘴皮子利索。你别得意，等一会儿有的是手段收拾你。

　　“到了。”
　　幽狭的小道渐渐开阔，竟也渐渐透出光亮。周子琰抬头望去，上方有一条狭长的天空透出。
　　这样小的一条裂缝里面，竟然是一片足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开阔地。
　　直到姬宁让开身体，转过身对他漏出微笑，周子琰才完全看清洞内的全貌。
　　一个蜿蜒在地上的巨大的法阵。
　　还有，一副冰棺。棺里，有人。
　　周子琰的心脏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一样，抽风了的痛。他突然转身看向那个正向他微笑的男人，冷汗一下子遍布全身。
　　“你不是要见夷光吗？”
　　姬宁一步步走向死盯着他的周子琰，直到二人面对面。
　　“夷光就在那儿。”
　　姬宁好似温柔的拍了拍周子琰的肩，用看一个亲兄弟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不重的力道，将周子琰这个七尺男儿一下子按倒在地上。仿佛姬宁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重似千钧。

　　虽然相隔十几米，光线也不充足。周子琰还是看见了冰棺里的人。
　　是，一张苍白瘦削的似曾相识的脸。
　　他不仅认识这张脸，他还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不仅知道他姓甚名谁，他还知道他家住哪儿，今年几岁。
　　他还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他，还知道，他过得一点也不好。
　　但他不知道，陈余就是夷光。

　　周子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