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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此中丰荣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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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部长走了之后,周念文又独自在桑树下站了一刻钟。
不同的物种对于时间的流逝总是不同的,他已经从总角儿童变成八尺男儿,这颗活了不知多久的老树仅仅像是经过了一声漫长的叹息。人活于世,短短数十年,又到底是在寻求什么呢?
他有预感,这一次四川的局,先生一定会去。
这么多年,太子可不像是会对先生手下留情的人。四川那个太子精心谋划的局,只要先生去了,先生的命运一定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先生固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之骄子,但是要和身承一国之运势的姬宁硬碰硬,结果可想而知。
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执着呢?
先生已经拥有那么多世人求而不得的东西了。
金钱,周家富可敌国。金钱对于先生来说,已经是没有意义的数字。
权势,先生甚至可以左右一省的选举。从过往来看,先生对和那些顶着大肚子的政治家毫无兴趣。
女人,这些年他为先生找到的绝世美女可以组一个加强连。
……如果将消息瞒下。
不。不用瞒下。只要再拖几天。太子这么频繁的放出消息,可见这个局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效的。
拖到即使先生知道这件事,也来不及做什么事。
那先生是不是,依旧可以做他的先生?
周念文又想起那个从小就冷冷清清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地批阅文件的小男孩。不与家人亲近,不与朋友亲近,也没有一个能够真正靠近他的恋人。
先生好像,永远都在微笑。
周念文怀疑,这次张部长到访,也是为了同一件事,不管他说还是不说,他的先生都没有办法置身事外了。
先生应该,已经醒了。
周念礼将青年的睡衣换成一套淡青色的长袍,扣好最后一个盘扣之时,周念文退后一步,低声说道:“先生,念文在屋外,想要见您。”
“周念文?”
“是的先生,四川有动静。”
周子文走到轩窗旁,推开半扇梨花木,阳光的味道一下子就涌了进来。他待在冥河之底两千年,格外喜欢这种混合着泥土和青草味儿的阳光。
真让人心情舒畅。
“你们两兄弟,倒是感情不错。”
“属下不敢。”周念礼单膝跪地,“……念文只是心有惶惑,他……”
“行了,我没有要责怪谁的意思。你们是亲兄弟,多亲近些也是应该的,以后那些消息,让念文都给你,你素来稳重,有什么决定,你做了就是。这个周家,还得靠你们二人齐心协力地经营。”
“先生您……”周念礼难得的皱起眉头,先生这话话里有话的,难道真让念文猜对了。
“让周念文进来吧。”周子文出声打断了周念礼的询问,“把窗子关了。”
“……是。”
周念礼打开书房门,示意早已在屋外等候的周念文进去,本想用眼神警示一下周念文,让他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谁知周念文这傻小子目不斜视的就进了房间,丝毫没有一点要对“暗号”的意思。
“先生,……京都下达了最后通牒,太子不做回应。看样子,是不会回去和叶家斗法了。”
“吩咐人马上定四川的机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家里的事就由你们两个做决定吧。”
“先生!”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属下觉得,太子像是在故意设局。”
“哦?”周子琰兴味地看着自己皱着一张苦瓜脸的手下。
“先生,属下觉得太子这么做,就是为了引先生前去。”
“你的意思是,这就是个陷阱?是太子为了我设下的鸿门宴?你有证据吗?”周子琰觉得自己的手下很可爱,突然就很想逗一逗,他以前都没发现自己手下这个傻大个儿这么心思细腻呢。
“我没有证据。”
周子琰轻笑出声,他当然知道这是个陷阱,他也知道这是个鸿门宴。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夫差这么着急的想要把他弄去四川,但他和他很清楚一点,那就是,他一定会去。
他们之间,硬要说有什么不可斩断的话,那就是夷光。
从某种意义上讲,金钱、权势、乃至生命,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哪怕他人真去了四川,夫差也没有办法用这些他们早就不在乎的东西来做文章。
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真正能吸引他的,只有夷光的消息。
所以夫差才会专门搞这么一出。
在外人眼里,太子,就是为了他这个叫周子琰的身体大张旗鼓,将太子之位都放在一边。
夫差早就知道他是范蠡这不奇怪,他俩当了这么多年的对手,可以说早就知己知彼,谁也瞒不了谁。
只是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先找到夷光的,总是他。
“念文,你是觉得你家先生,应付不了这种程度的局面吗?”
“不是的,先生!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
“行了行了,你就安心待在家里,和念礼好好待在周家,四川我一个人去,要是有谁非得上蹿下跳,你们也不必客气。”
“……先生,我……”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周子琰收起了笑脸。
周念礼将仍不甘心的周念礼拉到身后,出声应道:“先生,我和念文先下去准备了。”
“去吧。机票要最近的。”
“是。”
周家两兄弟退出来后,周念文拦住了周念礼的去路。
“大哥,你不会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吧,你为什么不让我劝劝先生?”
“念文,你还不明白吗?就算四川真有事情是先生解决不了的,加上一个你,或者其他的什么人,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了?就算先生这次选择避而不见,难道太子就会放弃他的争锋相对?你跟了太子这么久,你应该很了解,他一旦要针对什么人,躲就有用了吗?”
周念文放下了伸出的手。
“先生让你去做什么事,你就去做。这才是真正的忠心不二,而不是在那里胡思乱想。”
“……大哥,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替先生守好这个周家的。先生没回来之前,谁也别想动什么歪心思。”
八小时后,四川。
青年抬起手臂,任凭穿着黑西装的严肃男子替自己搜身。
确认什么东西都没有携带,黑衣男子将青年带到了一处木屋。
“先生,周家先生来了。”
“让他进来吧。瞧外面这太阳大的,别把我们这细皮嫩肉的周大先生给晒坏喽。”小木屋里传来一声慵懒的声音,语气中多有调笑,但屋外站着的众多黑衣男子,远的,近的,没有一个人有想笑的意思。
周子琰也不想笑。
黑衣男子为周子琰打开木屋的门,屋内摆设简单,大堂中对门就放着两个摇椅,摇椅上躺着两个穿着花裤衩的男人。
正是姬宁和他的第一助手姬言。
“说吧,夷光在哪里。”周子琰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摇椅上要扇子的男人。
“你这人可真没意思,老朋友这么久没见,一上来就想吃了火药一样。你要不要,也来把椅子祛祛火气?”
周子琰看着姬宁真诚的脸,继续面无表情。
“谢谢你的好意。”
“某只关心夷光。”
夫差,你既然叫我来,你就一定要给我一个理由。我范蠡,可从来不做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