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如青天》应水一

13、双瞳剪水

　　雁荡城里，几个弟子在小院正厅里坐立不安，其中一人实在是忍不住了，有些不知怎么办:“这都一天一夜了，宗主这又是上哪去了？”
　　一干人里只有山茶冷静得很，靠在小院门边闭眼冥想，几位师弟来回对视几眼，空气一度凝固下来，有人重咳几声，提高了音量:“哎呀！这宗主不会是出事了吧！”
　　山茶闻言不难烦地睁眼:“瞎说什么呢！那文樊门还没这能耐能拦得住宗主，这修真界里我还没见过谁是宗主的对手，就连冥殊宫的谢大宫主都不会轻易和宗主动手。”
　　“大师兄，这不是担心宗主出事，我们这是……”
　　“是什么？”
　　还没等那弟子说完，顾已就推门而入，几位弟子纷纷躬身行礼:“宗主。”
　　跟着宗主进来的还有一个人，那人十八九岁少年模样，浅灰中衣配着一身灰青的外衣，身形修长，温雅俊秀，眉目染情，不笑而情意自现。
　　几位弟子刚一抬眼就躲不开眼了，山茶也看得一愣，磕磕巴巴地道:“宗……宗主，这……这是新……新领的小弟子吗？”
　　顾已抬手敲他:“是这两日偶然相识的小公子。”
　　“哦……哦!他真好看！”山茶直愣愣地看。
　　顾已:“昨日文樊门有没有什么动静?”
　　山茶回过神来:“文樊门的那个客卿已经死在祭坛上了，他们的人在现场还找到了老宗主的一些尸块，这次之后，仅仅昨日一日，文樊门便从各大事务之中收手了，似乎安静下来，但新的宗主也还未有所指向。”
　　顾已:“那客卿和文樊门暂且不用再查了，只需让人留意他们的动作就行了。”
　　山茶:“是。”
　　顾已:“回旧归山。”

　　林续看着城门上俊秀的“何城”二字，倒是符合何城灵动温雅的风俗风貌。
　　这何城在去旧归山的路上，如今却已设起了禁行令，全城上空禁止仙门人士御剑飞行，若是这时强行过境倒是太过引人注目了。
　　他们一行不得不进城，林续没有来过，他认真打量着，是座繁华锦绣的大城，地域辽阔，高楼阔府，亭台四起，但这明明是蜀中风貌，为什么竟属于擅控风雪的引雪门。
　　山茶似乎看出林续心中的疑惑，凑在他身旁:“引雪门之所以威望甚高，就是奇在此处，明明不属冰寒地界，反而是常年燥热的蜀中地界，却依旧能控风雪，这不是随便能做到的。”
　　林续:“他们竟然能直接让水冰封，从而操控冰雪。北域那些普通修士都只能简单操纵现成的冰雪天气，一但离开北域到达没有冰雪的地方就成了手无寸铁之人，这本是冰系修士的弱点，没想到这引雪门竟能做到。”
　　顾已看向他:“想知道为什么吗?正好这次何城设下禁行令就是因为他们的片羽之展，那些东西也许在会展中能找到。”
　　林续:“片羽之展?”
　　顾已笑得有些意味不明:“片羽之展三十年盛办一次，各仙门在展中售卖各大稀奇之物，由引雪门主办，会展盛大，这世间什么古怪的东西都能在那找到，只要有钱，就没你求而不得的东西。去看看？”
　　林续:“那倒是不必，旧归山的弟子怕还在盼你归呢。”
　　顾已:“旧归山的弟子没有性命之虞，而且要救他们，还缺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那东西就在这片羽之展。”
　　林续:“……”
　　这开市售卖的职能怎么觉得有些像坠青城呢。
　　山茶乐呵呵对林续说:“林公子别担心，这片羽之展本就在我们一行的计划中，宗主自有考量，不会置师弟们于不顾的。”
　　林续看着面前这个年纪似乎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旧归山派大师兄，竟觉得有些熟悉，正思量着自己是不是见过他。
　　“嗯。”林续点了点头。
　　山茶格外地喜欢宗主的这个朋友，虽然是个凡人，但让人忍不住地想亲近。
　　他一路跟着林续，嘴就没停过，何城的东西，上到当地朝廷官员的身世背景、稗官野史，下到街边小贩卖的各色做工精细的玩意儿，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顾已本来和林续肩并肩走着，慢慢就只剩自己走在前面。
　　身边那一干弟子围着林续落在后面七嘴八舌地讲起来，顾已皱着眉头咳嗽一声，山茶马上应声:“少爷，您先回府上歇着吧，我们再陪小少爷逛逛!”
　　顾已一甩袖，咬牙道:“行!别玩过了忘了回家!”
　　他闷闷地走了，留给他们一个潇洒而决绝的背影。
　　林续想跟上顾已:“他……”
　　山茶把他拉回来，低声说:“没事，宗主不喜欢热闹，他就是嫌这太吵了，林公子，这何城可好玩了，我就是这长大的，我们带你去玩。”
　　于是山茶一行六人簇拥着林续进了街边的布庄，打算换掉这一身的衣服。
　　刚走过了一条街的顾已越想越不甘心，凭什么自己不能和他们起逛，放下宗主高冷的格调往回走。
　　顾已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市，那群饭桶早带着他的人跑远了。
　　布庄里的老板娘一见这一大单生意来了，堆着满脸的笑迎上来:“哎呀！小仙君们来我这可是来对了!我这可是这何城里最大最好的布庄了!”
　　“哎呦!这位公子可真是漂亮！我还没见过这般玉骨冰肌，清艳脱俗，美如冠玉，双瞳剪水的人呢！哎呦，这身灰绿搭不上小公子，我来给小公子搭配套衣裳吧，绝对能在这片羽之展上惊艳众人!”
　　老板娘围着林续转了好几圈。
　　林续勉强笑了笑:“我就不用了。”
　　这人好热情，而且我为什么要惊艳众人。
　　老板娘拿帕子掩嘴:“呦！这笑起来也好看!那叫什么？一笑倾城!”
　　山茶掏出钱袋甩在柜台上:“你好好给我家小公子挑，合适的都拿上来。”
　　老板娘喜笑颜开，那钱袋分量不用掂量都知道定是少不了她的:“当然!当然!来!来!来!小公子跟我这边来!”
　　她伸手扶着林续的肩就要往贵客间里推。
　　二楼雅间里却出了声:“什么人竟禁得住老板娘这样夸?老板娘的眼光在何城里可是出了名的犀利。”
　　说话那人在雅间里听楼下老板娘嚎了半天，按耐不住好奇心想看看那美人究竟长何模样，缓缓往围栏这边往下瞧，目光一眼凝在林续身上，手中捏着的茶杯就掉了下来。
　　“哐当”在一楼地上晃了几圈，那女子看着楼下的人，倏然转身回了雅间，再没有冒出一句话来。
　　山茶的眼眸闪过一丝疑惑，推着林续往里间走。
　　老板娘让人收拾了一下，接着给林续介绍衣服，拿了件白色间苔青绣竹叶兰花领的外衣，边比划边说:“这件衬得小公子脱俗。”
　　又转身取了件银丝雏菊花青领的外衣:“这件衬得小公子儒雅。”
　　转手又递上来一件织金锦缎绣牡丹的浅金华袍:“这件衬得小公子华贵。”
　　林续十分无奈，按停了老板娘的手:“老板娘给他们配配衣裳吧，我自己看看就好，麻烦了。”
　　老板娘这边可惜着:“那成，小公子尽管挑。”
　　等诸位都换了身行头出来，山茶只见林续一身黑色的打扮，衣领和袖口绣着浅白金的皇菊，展开的细瓣惹人目光，腰封缀着交错的洒金细链，串联着珠翠，越发显得腰如素束，衣摆却是簇拥热烈的白梨花，在纯黑里惹眼。
　　山茶先前就觉得那几件总描摹不出林公子的感觉，林公子不该是脱俗儒雅，也不该是华贵的，现在才恍然觉着林公子眼中透着凌厉。
　　这一身利落不俗，仿佛杀伐凌厉才是林公子的本色，那杀伐不是染血的无情，是属于战场上不败的胜者。
　　先前林公子很少说话，还以为会是个柔和性子的人，这倒是误会了。
　　老板娘也一惊:“这也不错的呀！”
　　山茶对着老板娘招手:“之前你拿出来的那几件也都包了吧。”
　　林续看过来，指了指这店里难得的一件天青色刺绣小花的白衣:“这个也包了。”
　　楼上的女子终于翻栏一跃而下:“公子，交个朋友，我叫周缨。”
　　这女子作戎装打扮，性情干脆，在这随心随意。
　　林续点头:“林续。”
　　山茶火急火燎冲过来:“周大小姐，我们有急事，先走一步，你们以后有机会再聊吧！”

　　周缨看他:“你们来这何城能有什么急事，这片羽之展还没开始呢！”
　　山茶气冲冲地吼:“林公子是我们宗主的人，你想找人打架也不能找他!”
　　眼见周缨白眼一翻，凌空出现了一根尖利的冰凌，冰凌破空而过，直刺山茶面门， 山茶还没抬手，面前的冰凌就在林续掌下破碎消散，山茶的反应不慢，但林公子出手竟还要快。
　　林续:“周姑娘，你的修为醇厚，可以试试控冰以外的招式。”
　　山茶拉着林续出门，后头周缨喊着:“你们旧归山派就是这样尊礼守教的吗？”
　　“我们旧归山派从来就没有规矩!”山茶颇为得意，别想用道德来威胁我。
　　林续倒是好奇:“那女子是什么人?”
　　山茶:“引雪门的三小姐，现今引雪门门主的小妹，打人贼疼，一但出手必下死手。”
　　林续倒是觉得这性子洒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