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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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四目相对几秒，顾赫平自若垂了下眼帘，再看回方知语时，眼中的复杂情绪便消失不见了。
他只清浅勾唇，问道：“有什么问题？”
方知语亦回过神，心底不知是讽刺还是自嘲，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才平声道：“你不但要知道我今后与SUMMER的所有业务往来，还要夺走我在SUMMER业务上的决策权……”
她呵笑一下，直直看着他，问，“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顾赫平翘起长腿，右手半抬一下，示意她仔细看合约：“你看清楚条款，除了免费供你使用零件专利外，我还会额外提供资金支持，帮你最短时间内成为SUMMER最器重的供应商，以拥有得以与昌盛抗衡的话语权。相比之下，你不亏。”
方知语似是听到天大的笑话：“顾赫平，你明知道决策权对一个管理者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正是这么走过来的？”
顾赫平一时无声，只定定望着她，双眼却有几秒虚焦，好似透过此时的她，望到了许多曾经。
但他很快便凝眸盯住她双眼，笑道：“收到设计图的不止你一家。”
这话已有了威胁之意，方知语不由顿住。
但也正是这句威胁，叫她脑中忽地闪过一瞬清明。
她垂眸再看合约上除了专利使用外，其他关于SUMMER业务的条款，心中渐渐浮现一个猜测。
方知语抿了抿唇角，抬眼看回他，试探道：“但我是你最了解的。”
顾赫平一顿，眼底隐隐浮现审视。
方知语及时捕捉到了，心中大致有了底。
她缓缓靠向椅背，随意将合约置于腿面上，弯唇道：“我来找你，本意只是谈专利使用的事，可你给我这么一份合同，又扯上SUMMER其他业务，我一开始还觉得奇怪，不过现在我就想明白了。”
顾赫平浓眉轻抬，一瞬不瞬地望住她。
方知语说：“这次SUMMER开发新品，联络的都是像我这种小规模的供应商。想来你也从SUMMER这次举动得到了启发——SUMMER也明白「齐大非偶」的道理。”
“迫于盈利和产能压力，他们目前只能把编藤订单给你，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完全信任你。或者说，相较于信任问题，他们更害怕被你反噬。所以这次新品开发，他们才会绕过你，包括将来很多业务，他们都会继续想办法绕过你，哪怕你有内应都未必能尽善尽美，因为SUMMER需要其他供应商与昊坤制衡。”
顾赫平没开口，望向方知语的眸光却变得复杂，说不清是欣赏还是忌惮。
方知语无声与他对视两秒，又说下去：“可你又怎么会坐以待毙？所以你才想到找像我这样的小供应商做你的掩体，继续施展你吞并SUMMER的计划。”
“但你又有一个习惯，在重要合作上，你向来只选择你足够了解的，足以掌控的对象。你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会正大光明和你割席，但绝不会合作中途反水暗算你。”
话落之后，偌大的办公室内一时寂静无声。
方知语起初还在继续望着顾赫平的双眼，但很快，她竟目及男人眼底浮起一阵潮气。
可也只是瞬间而已，快得好似她的错觉。
方知语心底一滞，恍然想起自己刚才同他说了“正大光明和你割席”几个字。
她不知道顾赫平刚才那一瞬间的柔软是不是因为这句话，可她却因为他刚才不经意流露的柔软，喉间忽然酸涩。
方知语移开视线，去看他桌边一个小盆栽。
过了会，顾赫平才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笑道：“是，你说得没错。不过有一点你别忘了，‘了解’是一个过程。我可以了解你，同样可以了解别人，时间问题罢了，我等得起。”
方知语心口顿时出现一秒钟的空窒，为他这句“我可以了解你，同样可以了解别人”。
顾赫平亦留意到她短暂的滞塞，眼睫翕动一下，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他又微妙一顿。
片晌，他才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换了个坐姿，半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不要求你现在必须做出决定。你可以回去考虑一下，不过得先给我一个期限。”
方知语这才看回顾赫平，无事发生般笑道：“不必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的决定。”
顾赫平递给她一个“说下去”的眼神。
方知语说：“在你刚才给的条件基础上，我可以让你知道今后我跟SUMMER之间商议的所有业务，但我不能给你决策权。你能同意就皆大欢喜，你不同意，我们就此别过。反正这世上的路千万条，各凭本事就好。”
她当然可以耐着性子慢慢发展壮大，但不可否认，时间也是重要成本。
尤其当下顾赫平已经向前迈出一大步，方知语完全相信，若她不同意合作，他真的会去找其他供应商。他在工作上向来杀伐果决，不留情面。
但合作的条件，她不能完全听凭他摆布。
所以说完之后，方知语便凛神等待顾赫平回复。
顾赫平看着她，眼底深邃难辨。
片刻，他嘴角又勾起笑意，点头应下：“好，就这么说定了。”
方知语一怔，他让步太快，反倒叫她有那么几秒地难以置信，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顾赫平已经拨内线吩咐现任特助郑铭，按要求重新拟一份合约。
不多时，郑铭带了新合约进来，一式两份，摆到顾赫平桌上，又取走方知语手中的旧合同销毁。
顾赫平利落在两份合同末尾签字、捺手印，之后将两份签完的合同推给方知语。
方知语不由地打量他神色。
可顾赫平脸上除了社交式的浅淡笑意，并无其他异常。
也不知是真的没有异常，还是他掩饰功底又精进了不少。
默了一会，方知语还是从自己包中取出钢笔，拔开笔帽，在末尾乙方处签下自己名字日期，并按上指印。
一切尘埃落定。
刚将其中一份合同推还给顾赫平，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屏幕亮起，是一条微信。
方知语没关闭显示详情，所以屏幕上便出现——
盛玮臻：【我刚回宁城，晚上一起看电影？】
盛玮臻结束花城的差程后，回宁城呆了两天，又跑去外地出差了，到昨天才跟方知语确定今天下午能回来。
方知语虽说对自己与盛玮臻的这段关系没什么信心，但仔细复盘起来，盛玮臻也没有过分出格的言行，加之妈妈那边又催得紧，怕刚见两面就吹了不好跟妈妈交代，她也就继续跟他联络着。
眼下盛玮臻发来微信，方知语也不方便当着顾赫平的面回复，只将手机从桌上拿回，顺手塞进包里。
顾赫平眼睫轻颤，余光亦从她刚才放手机的方向收回。
方知语起身道：“没别的问题，我就先走了。”
顾赫平拿着合同抬眸看向她，说不清出于什么心理，淡声道：“不如一起吃晚饭，就当庆祝我们达成合作。”
方知语一怔，片晌，只自若笑道：“顾总，我们之间就没这个必要了。”
顾赫平唇畔本就不明显的淡笑很快消失殆尽。
默了默，他嘴角重又勾起些微弧度，语气很淡：“也是啊，我们早就不是能私下单独坐着一起吃饭的关系。”
他这话似感慨，可过于浅淡的腔调又让这份感慨多了点轻嘲的意味。
方知语心口微滞，下唇忽然无法自抑地轻颤两下，但还是维持住了云淡风轻的笑意。
顾赫平已经起身，从桌后走出来，看她几秒，眼中本就晦昧不明的光更淡下去。
他垂了垂头，再看回她，已不带任何私人情绪，做了个请的姿势：“方总，我送你。”
他再度切换回得体的“顾总”。
方知语喉间做了个空咽的动作，片刻，也就更明媚地灿笑起来：“好，有劳。”
顾赫平在她愈发明朗的笑意中失神两秒，骤生挫败。
他没再说话，只面无表情带她往外面走去。
两人到了办公室外，尹秘书立马心明眼亮地迎了过来。
顾赫平便将方知语交给尹秘书，自己转身折回。
办公室的门在两人身后缓缓合上。
尹秘书把方知语送到电梯口，再帮她按好电梯，才站在外面与她告别。
等电梯门合上，尹秘书便回了总裁办。
刚到自己工位坐下，旁边她带的实习秘书就探出脑袋悄声问她：“师父，刚刚那个大美女谁啊，你好像跟她很熟的样子。”
恰好特助郑铭过来找尹秘书拿资料，尹秘书便指指郑铭：“他上任特助。”
郑铭给顾赫平安排今日行程时，就弄明白了方知语的身份，闻言便笑道：“还要多亏这位方特助留下的那本攻略，要不然以顾总在工作上的严苛程度，我当年恐怕没干两天就要跑路了。”
实习女生摆明了不信：“不至于吧，我看顾总还蛮亲和的。”
尹秘书一副过来人的模样：“那是你还没有跟顾总直接接触，现在他还好点，以前可真是，除了方特助没人能跟上他的节奏。那会两个人还天天同进同出，连脸上表情都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她难免感慨，“你还别说，方特助刚来那会还是个背着书包的学生，比你还小点，硬是熬过了咱们老板的重拳出击，生生把自己熬成了跟老板一样无坚不摧的铁人。”
她上下打量自己的小徒弟，“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女生嘴巴张成了一个圆，片刻，又为自己辩解：“能力太强了也不行，不稳定啊。”
尹秘书嗤笑出声，没反驳她。
郑铭也笑，拿着资料走了。
过了会，实习女生又想到些什么，偷偷跟尹秘书说：“师父，照你这么说，老板和之前那位方特助都同进同出了，那我们的未来老板娘怎么是陆总，不是方特助？”
尹秘书做着周报，眼也不斜：“小姑娘，言情小说看多了吧？结婚是要门当户对的。陆总背后是陆氏集团，方特助背后有什么？”
“哦……”实习女生缩回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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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语走后，顾赫平继续处理了一会工作，天擦黑时，才稍稍得空。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可也不知怎的，脑中不断闪现刚才他不小心在方知语手机上看到的那条微信。
【我刚回宁城，晚上一起看电影？】
至于发信人，他只扫到个大概，隐约觉得是男性的名字。
顾赫平搓了搓额头，恍惚有什么重要信息从他脑中一闪而过，但他最近事情太多，所以没能及时捉住。
过了会，他又想到些什么，睁眼坐直身体，转向连接总裁办各个监控的电脑屏幕。
他点开自己办公室门口的监控录像，将进度条拉回方知语刚进总裁办的时间点。
屏幕上，方知语在尹秘书的指引下，正脸朝他，婷婷走来。
最后，她在画面上的身影消失于她走进他办公室门的那一刻。
顾赫平心口无由落空一下。
须臾，他将窗口最大化，又把进度条拉回，重新播放方知语进总裁办的这段。
他出神地看着，就这么回放一遍又一遍。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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